金玉[重生](135)
“你……”她恍恍道,“不,这气息和他完全不一样,你不是他,可你和他长得又一模一样……”
安无雪面不改色道:“我听不懂上官城主在说什么。我叫宿雪,原先是照水城的凡人,年岁不过二十。几个月前被人带到仙尊面前,仙尊把我留在了落月峰,我还同上官城主打过照面。”
或是因为“宿雪”先前的赠叶之行,上官了了顿了顿,没有同安无雪说什么苛责之语。
她稍稍侧了侧头,随手落下隔音结界,将姜轻等人排除在外,这才嗓音沉沉道:“他才死了千年,你就行鱼目混珠之举,新欢在怀,寸步不离地带着。”
显然是在同谢折风说话。
谢折风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双唇微动,下意识便想驳斥。
可安无雪一言不发。
师兄不愿说,不想说,谢折风百口莫辩。
上官了了听不到这两人的回应,更是肯定。
她冷笑了一声。
“仙尊之深情,也不过尔尔。”
第86章
谢折风眸光一暗。
“上官城主,”他说,“我深情还是薄情,也轮不到你来管。”
语气竟是裹上了一层疏离,甚至还有些许憋闷之意。
——出寒仙尊寸步不离带着的人分明就是他的师兄,怎的如此成了不过尔尔的深情?
他又看了一眼安无雪。
安无雪垂眸,不愿透露身份之意已是十分强硬。
谢折风只好忍下。
上官了了冷着脸:“我自然管不了。管得了仙尊的人,魂飞魄散身骨尽碎,当然任你逍遥了。”
安无雪开始头疼了起来。
他对这两人之间关系的最后的印象,还是在千年以前。
上官了了在落月修行的时候,谢折风初入门,年岁还小,又因这两人性子都不算张扬,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流,确实算不上太熟。
哪怕是之后众长生仙陨落,他们纷纷独当一面,也都是他这个落月首座和上官了了这个北冥之主联系。
可这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差。
他初入观叶阵的时候,还见到过两百年前的谢折风和上官了了。
当时他们在北冥剑阵之中交谈,也没有现在这么剑拔弩张。
……是因为“宿雪”?
他一时之间有些啼笑皆非。
上官了了当年确实是知道他对谢折风的情意,但上官然死后,他们再没说过话。
时隔千年,她又怨恨他,又在为安无雪一个死人抱不平……
他看不明白。
安无雪见这两人还在僵持,不得不开口道:“仙尊,城主,两位是如今北冥危局的所有指望,既然我们已经汇合,该是时候寻找阵眼了吧?”
上官了了率先敛下冷色,松下戒备,露出了些许疲态。
她徘徊阵中,肩负北冥,此刻已是紧绷许久。
她明知宿雪是个“炉鼎”,却认真听完安无雪说话,神色缅怀又怅然。
“临危不乱,行事沉稳,我所言之事分明与你有关,你心中却只有北冥危局。”
她倏而笑了。
“确实像他……”
“北冥祸乱起之前,我或许是早有预兆,那段时日神思不宁,总是想起一些往事,难以入眠。你赠我的那几片养魂树叶,很有用。”
“多谢。”
安无雪默然。
他刚从五百年前的幻境中走出来,见过上官了了知晓他真实身份之后的反应。
和如今截然不同。
是这五百年过去,上官了了又放下了许多,还是……
还是因为她现在面对的人是宿雪,而“安无雪”在上官了了的心中依然是个死人?
他明明没死,却体会了一回死人的好处。
他若是活着,那便是寒锋挂在他的脖颈之上。
可他“死”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反而能得好言相对。
真是古怪。
他出神间,没有应上官了了的话,上官了了也无所谓,只是抬手撤了隔音结界,又打了个响指,在他们六人身周立了个隐匿的结界。
如此一来,生门中的过往幻影暂时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裴千等人刚才被隔绝在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在场的好歹都不是傻子,不该问的没人主动问,尽皆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轻率先问道:“城主,观叶阵起之后,大家都在阵中分开。我一直徘徊在几百年前到现在的北冥之中,寻不着和阵眼有关的任何线索,对破阵毫无头绪……”
曲忌之适时道:“我先前说过,此阵会根据因果困住入阵之人。姜先生是这几百年间生出意识,扎根在北冥第一城的,同此地的因果只有几百年,所以只会在几百年中徘徊。
“但观叶阵可以囊括的时间,是根据所有入阵者决定的。”
裴千只进过只有他一人的观叶阵,闻言,他同样面露惊诧。
“你是说——这次的观叶阵之所有会有千年之前的第一城,是因为有上官城主这样存世超过千年的入阵者?”
曲忌之点头。
安无雪眉梢轻动,说:“那按照曲小仙师这么说,阵眼很可能被定在千年前。”
“为何?”上官了了问。
“此阵网罗所有北冥第一城的生灵入内,譬如曲小仙师,譬如姜先生,你们都会在几百年内的北冥游走。既然如此,若是阵眼立在这几百年间,这么多人都在近百年的时光洪流中,有人运气好正好发现了阵眼,岂不是直接破阵了?”
裴千拍手:“是!阵眼所在的那个时间段,最好是越少人会去的时光越好!那越多年以前,自然越少人会踏足!”
姜轻笑眯眯地看向安无雪:“宿雪好生聪慧。”
安无雪无奈:“姜道友,这很容易猜吧?我就算不说,你们也该想到了。”
姜轻笑意不减:“我——”
“阵眼多半被定在千年以前的某个人或是某个东西上,”谢折风冷冷道,“上官城主入阵这么久,难道没有去千年前看过吗?”
上官了了刚才便一直在沉思,此刻嗓音带着些许犹疑:“我不知阵眼的讲究,但徘徊久了,多少见过不少百千年前的往事。甚至……回到过北冥城被我母亲引入浊气的那一日。
“但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
安无雪心中蓦地浮出一个念头——他们会想到这一步,布阵之人会想不到吗?
整个北冥,最有能力破阵之人就是上官了了。
布阵者在定阵眼的那一刻就知道,若要定阵眼,必然要定一个对于上官了了来说最难破的阵眼。
对上官了了来说最难破的阵眼……
那便是上官了了不可能主动踏足的时光。
可上官了了甚至连北冥仙君挑起祸乱的那一日都踏足过,还能有什么时光,是在千年以前,又是她至今不愿想起、不愿踏足的?
安无雪握着春华的剑鞘的手逐渐用力到发白。
困困飞在他身侧,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与惶然,爪子搭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肩颈。
裴千也思虑了一会,又问:“有没有可能就是北冥封锁的前一天?千年以前固然很少有人踏足,但是北冥封锁的前一天,应当也没有多少人会想起吧?”
曲忌之说:“会,我想了。”
裴千:“……”
姜轻也问:“我知晓城主大义灭亲助上一任仙尊斩杀北冥仙君的往事,但我冒昧想问一下——对城主来说,千年以前,当真没有其他事情,对城主来说更不愿想起的吗?”
安无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直至此刻,他心中下意识便无声答道:有。
“有。”
安无雪一愣。
他分明没有开口。
他抬眸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正巧撞见谢折风幽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