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33)
林信吓得往后缩,被沈楼抓着脚腕拖回去。
“疼!”林信沁出了眼泪来。
“已经用了很多脂膏了。”沈楼有些着急,又不敢乱动。
“这身子,可是第一次!”林信咬着唇,自己努力放松,还是疼得满头冷汗。
沈楼抱住他,从眉梢眼角,一直亲到脖颈。怀中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咬着他的耳朵轻哼了一句,“动吧。”
狼魂的本能挥之不去,沈楼还是忍不住咬人。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除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惊喘,还有时不时冒出的惨叫声,甚是怪异。
忘情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日出而作的人们,渐次醒来。
“嘭!”卧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寒风夹杂着雪粒子呼啸而来,沈歧睿面如寒霜地站在门口,地上跪着满脸愁苦的黄阁和紫枢。
屋中的状况一览无余,沈楼正一脸餍足地穿衣洗漱,林信则满身伤痕地趴在床上,瞧着好似要断气了。
“父亲!”沈楼一惊,立时拉过被子将林信包裹住。林信有些蒙,怎么刚睡上,就被人家爹捉奸在床了?
“信儿!怎么回事?”跟在沈歧睿身后的朱星离,快步跑到床前去看林信,拉开被子瞧见林信满身的血印子,顿时黑了脸。
“呜呜……”林信眨眨眼,突然哭了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我昨天给他补魂,谁知,谁知……嘤嘤嘤……”
“畜生,看你干的好事!”沈歧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规规矩矩的儿子,竟会干出这等出格之事。这人还不是别人,是要命的割鹿侯!
“沈歧睿,你说怎么办吧。”朱星离握住腰间的春痕剑,下垂的眼角难得没了笑意。
玄国公气急,把自家儿子狠狠训斥一顿,让他明日就去北漠打仗,不许再纠缠林信。
“不行!”林信立时不干了,“他占了我的身子,得娶我过门!”
“就是,说得轻巧,睡了就白睡了?你们沈家得负责!”朱星离跟着附和,说完忽觉不对,抬手给了林信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你一个大男人,还能跟他成亲啊?”
“娶。”沈楼看着冲他挤眉弄眼的林信,微微一笑。
不管自家爹怎么发火,沈楼依旧泰然处之,亲自照顾林信,给他清洗上药,哄他入睡。而后,才请父亲到正厅,深谈一番。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门风清正的沈家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待沈楼补了最后一个魂,就把他远远打发到战场上去,不许回来。朱星离则拽着自家一步三回头的没出息徒弟,回了京城。
“你真打算跟沈家那小子过一辈子?”朱星离拽着林信的耳朵晃晃,想听听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水。
“嗯。”林信低头把玩星湖石小鹿,眉头微蹙。刚睡过就分开,有一种新婚第二天夫婿就被征了兵役的愁怨。若不是沈楼说,要去北漠帮他找爹娘的骨灰,他怕是要跟沈歧睿当场翻脸。
自家徒弟自己了解,他若是不愿意,十个沈楼也奈何不了他。朱星离头疼地揉揉额角,世人都说他朱亦萧离经叛道,没料想教出的徒弟青出于蓝,非但要造反篡位,如今还要跟男人成亲。
“你师伯要是知道,肯定要打死我了。”朱星离很是惆怅。
正说着,两人已经入了宫门。迎面走来几名文官,瞧见两人立时躬身行礼。
“侯爷,多时不见。”依旧是一身布艺的罗侍君,跟在文官群里,显然是被元朔帝准许跟着上朝了。还未过春闱,便上朝议政,这位望亭侯的凡人属臣,也算是大庸的头一份了。
那些文官都知他受宠,不敢得罪。
林信不欲与他多言,径直走过去,忽听得罗侍君惊呼一声,“先生!”
这话显然不是对着林信说的,而是朱星离。罗侍君很是激动,扯住朱星离的绛红衣袖,“先生,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七年前在洛川,你给我算过命的。”
朱星离算过命的人多了去了,如何会记得这号人物。
“蓬莱有路,一朝错恨。”罗侍君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句批语。
他家境尚可,做点生意,在当地也算富户。幼时曾有仙者说他有灵脉,后来又说摸错了,让他一直怀疑是后娘捣的鬼。偶遇朱星离,一句点醒他,虽说放下了对后娘的怨恨,但对于自己没能登入仙途一直耿耿于怀,发誓要出人头地。
“原来是你。”林信仔细看了罗侍君一眼,当年那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如今完全换了副模样,变得汲汲营营,不择手段。
本以为这场“他乡遇故知”的戏唱了便罢,没料想第二天罗侍君就找上门来,要朱星离给他做举荐。
“太师,咱们也算有缘。皇上已经许诺给我官位,只消过了春闱便可,我想请您做我的保举人。”罗侍君得到皇帝的认可,整个人都有了底气,言语间也学会了墉都的腔调,好似把这个机会给朱星离乃是赏赐一般。
“哎,屎可以乱吃,亲不能乱认,咱俩可没什么缘分。”朱星离连连摆手,很是认真地说。
没料想朱星离拒绝得如此干脆,罗侍君脸涨得通红,胡乱说了两句便甩袖走人。
“啧,看来是望亭侯不要他了。”林信倚在廊下,看着罗侍君略显佝偻的背影,无论如何都跟洛川小城里那肆意的青年才俊联系到一起。人在矮檐下久了,就会折了脊骨。
“还不是因为你,先去了望亭侯家,让他丢了主子。”封重穿着锈五爪银龙的亲王常服,缓步走来,在林信开口骂他之前,塞了一盒点心过去。“刚出炉的,尝尝。”
林信撇嘴,“听说你差事办的不错,皇上赏你了?”
“哎,别提了。”封重苦恼地抓头。
开春北边冰河决堤,几个郡糟了洪水,朝廷须得去赈灾。冰河开化,天寒地冻,这可是个苦差事。养尊处优的京官们互相推来推去,最后自然就落到了老好人英王的头上。封重学得杂,懂水利,懂农耕,还懂点医术。指挥着修士们固堤修坝,赶在春耕之前排走了洪水,安顿了百姓。
这差事办得实在漂亮,元朔帝龙颜大悦,当朝夸赞了英王,并把春闱之事也一并交给他来操持。
这下可是捅了太子的眼窝子,近来没少找他麻烦。
春闱有多重要,不消细说。朝中已经有了风言风语,言说皇帝如此重用英王,是要改立太子。毕竟英王跟权倾朝野的割鹿侯如此亲近,若是太子登基,恐怕降不住割鹿侯。
“哗啦啦!”太子将面前的矮几推翻,上好的天青瓷茶具碎了满地,“重修鹿栖台?父皇是把割鹿侯当亲儿子养了吧!”
“殿下,慎言。”东宫官赶紧劝慰。如今钟有玉回去当国公了,没人在太子身边说笑话逗闷子,他们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了。
太子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谁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林信把差事办得如此完美无缺,一次岁贡就削了二十几个县回来,远远超过了元朔帝的预期。
鹿栖台作为早年赏赐给林争寒的封地,年久失修,早就不能住人了。这次,封卓奕为了奖励林信,着人按行宫的规制重修鹿栖台。说是行宫的规制,其实鹿栖台真正的屋舍面积还不足行宫的三分之一,费不了那么多钱。
但无论如何,这也足以让朝臣明白割鹿侯的受宠程度。借着京中侯府门匾落成之际,给林信送了不少厚礼。
“灭狼之计,可以提前了。”太子看着手中的消息,沉声道。
割鹿侯府。
林信坐在庭院中央的石凳上,拿着块细葛布慢条斯理地擦拭旸谷剑。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十几名美貌女子,面对着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割鹿侯,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侯爷,这些都是各地列侯、朝中大臣送的美人,您看……”管家是皇帝指派的,过了年刚上任,拿不准林侯爷的脾性。
“卖了。”林信头也不抬地说。
“卖,卖了?”管家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回头看看那些个女子,各个如花似玉、娇艳欲滴,侯爷竟舍得卖了?先前在宫宴上,林信跟那番邦舞姬眉来眼去,让众人以为他喜好美色,一股脑送来这么许多。
擦拭完剑身,林信抬手,一剑将石桌劈成了两半,吹了吹剑上的浮灰,“凡事,莫叫我说第二遍。”
“是。”管家冒出一头冷汗,忙不迭地让人去叫人牙子来。
“我记得,咱们朱家修的不是佛道吧?”后院里,朱星离正蹲在树底下捣鼓东西,瞧见林信过来,故意唉声叹气。
“修的是不近女色之道。师伯喜欢猫,你喜欢书,我喜欢男人,如此而已。”林信一本正经地说,把从珠宝箱子里挑出来的几本古籍扔给师父。
朱星离立时忘了教育徒弟的事,接住书就爱不释手地翻动起来。
“这是什么?”林信倚在树干上,低头看朱星离压在石头底下的符纸。
“别动!”朱星离赶紧捏住他的手腕,用灵力包裹着手指,捏起那道符。硬质发黑,似是羊皮纸,上面绘满了鲜红的符咒,中间一只宛如人眼的白珠子在不停转动。
“噬灵!”林信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瞬间炸开。一把推开朱星离,用剑尖将那符咒扔出几丈远,抓着师父查看脉腕。
“你认得?”朱星离见徒弟神色不对,也不敢说要拿回来玩。
“一旦被噬灵入体,便会灵脉尽毁,无药可解,且会传染!”见朱星离没有沾染到,林信稍稍松了口气,“这东西哪儿来的?”
“在北漠……顺的。”朱星离底气不足地说。
顺的,就是顺手牵羊偷来的。林信头疼地看着师父,十分想打他一顿,“朱星离,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真是把徒弟惯得不成样子了,天天连名带姓地叫师父。朱星离抬眼瞪他,却发现林信红了眼,“好了好了,答应你的为师一定做到,绝对活得比王八还长。既然这东西害人,我就更得找出破解的办法,不然哪天要是倒霉中了,岂不是只能睁眼等死。”
说来说去,还是想玩。
林信:“……”
草长莺飞,大漠雪初停。一人一骑在积雪刚刚融化的草原上驰骋。
“将军,大巫让我转交给您的。”山坡上,身着巫师袍的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将一只通体漆黑的牛角筒递过来。
温石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拿回去,不需要。”
“将军,这也是可汗的意思。可汗希望将军能带好消息回来,”女子执着地将牛角筒递过去,“沈家的小黑蛇,长出了翅膀,正往天山以北飞去,将军可要抓紧了。”
苍鹰划过天际,在温石兰刚毅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抬手接过牛角,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朱家都是不近女色的篇》
菁夫人:大家都是朱家人,说说你们喜欢什么,本座心情好了就赏你们
师伯:猫猫猫猫
师父:书书书书
信信:楼楼楼楼
虫虫:鸡腿鸡腿
楼楼:信信信信
☆、第67章 灭狼(四)
割鹿侯把送进府里的十八名美女卖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的事, 很快在京中传开。
林信拿着几个银锭子,在早朝时当众交给了皇上, “诸位大人想必是忘了, 不负如今刚过十六。送这么多美人来,是打算毁了臣的仙途吧。”
那些道听途说送错了礼的官员,顿时吓破了胆, 纷纷埋怨起乱传消息的人。
“果然还是林家说的对,割鹿侯只要钱,不要别的。”终于学乖了的众人, 不再打歪主意,要讨好割鹿侯,就悄悄送鹿璃。
林信把这些零散的小钱都给了封重,让他去装点门脸,收买人心。
“不用, ”封重将大把的钱推回去, 只拿了几个散碎小钱,“我去买只烧鸡……嗷!”果不其然被林信揍了。
“你就这点出息,待封章上位,就等着去北漠喂狼吧。”林信恨铁不成钢地说。回头一看师父又不见了踪影, 定然是去偷偷研究噬灵了,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叫他省心。这辈子,肯定是被这两个祸害气死的。
封重摸摸被揍的地方,委屈道:“皇子,并不需要朝中人脉。这些科举出身的人, 谁是皇帝就忠于谁,拉拢不来,反倒会引起父皇猜忌。近来太子动作频频,父皇已经有些不满了,这种时候,咱们还是吃烧鸡的好。”
说来说去,还是惦记着吃烧鸡!
林信抬手还要打,英王殿下立时一溜烟地跑了。过了一会儿,当真提着烧鸡和酒又回来了,撕了鸡腿给林信,“春闱过后,便是五月了,今年的荼蘼酒,你跟我一起送吧。”
南域荼蘼节,朝廷也是要送荼蘼酒的。林信抬眼看向封重,“你……”
这家伙,在皇权上,其实一直比自己要在行得多。上辈子是一开始没往这上面想,以至于失了先机。仔细想想,赈灾这个差事,当真是没人领才给了英王的吗?
封重咬了一口鸡腿,笑出了两只小梨涡。
北漠,寒风卷过冰雪初融的草原,带着一股湿凉的血腥味。
剑光如虹的虞渊回鞘,澎湃的灵力卷起黑色战袍,猎猎作响。沈楼穿着薄衣,立在高坡之上,身后的北域雄兵气焰高涨。
“世子!世子!世子!”
蛮人军队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神魂补完,再没什么顾忌,沈楼一边带兵,一边慢慢重拾力量,如今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过一阵子,大概就可以达到前世的状态了。
“蛮人近来很是嚣张啊,”追逐残兵的沈楹楹,带着满身煞气策马归来,“想来他们是发了笔横财,隔着这么远,我都闻到鹿璃的味道了。”
沈楼将手中的消息递给妹妹,“你是狗鼻子吗?他们刚刚打下了渴烛浑。”
渴烛浑是北漠以西的小国,疆域虽小却极为富饶,国中有一处鹿璃矿,产出非常可观。这些年蛮人一直想把渴烛浑吞并,奈何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国中有一绝世高手,比之温石兰分毫不弱。他便是那当关的“一夫”,有他在,谁也吞不掉渴烛浑。
“他们的大元帅呢?”沈楹楹皱起眉头。
“不知。”沈楼看向远方,想来是死了吧。前世蛮人攻下渴烛浑,是在噬灵出现之后。
沈楹楹沉默了半晌,突然跳起来,“竟然说我是狗鼻子!总比你瞧见雪窝子就往里扎猛子强!”
前些时日,沈楼刚补了赤月狐的魂,就被自家爹扔上了战场。积雪未消,他就总忍不住往雪堆里钻,被沈秋庭嘲笑到现在。
沈楼摇头,策马前行。自家妹妹是越来越不尊敬兄长了,定然是被信信带坏的。想到林信,心中一热,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两人第一次坦诚相见,不为了吸走噬灵,也不为了临死告别,只是单纯的情之所至。那样的感觉太过美好,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妙千万倍。
前世曾反复想过若是林信能活过来,他一定温柔相对。临场却还是没发挥好,一个把持不住弄疼了他。好在林信并不计较,最后还忘情地叫了声“清阙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更得短了,明天更粗长君
☆、第68章 灭狼(五)
古来道相思, 碧草红豆塞上诗,而今塞上草如织。
沈楼看着满目青青草, 缓缓叹了口气。原本打算修复了神魂就劝父亲退位的, 如今父亲要管教他,怕是一时半刻不会交出权柄。许多事都要重新安排,得跟信信商量一下……
“哥, 你到底怎么惹到爹了?”沈楹楹用桑弧攻戳兄长的脊梁骨。出门之前沈歧睿说过年之前都不许沈楼回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气性。
“大人的事,小孩子莫问。”沈楼敷衍了一句, 不打算跟妹妹多言。
“我比林信还大半岁呢!你怎么什么事都跟他说啊?”沈楹楹不乐意了,策马拦住兄长的去路。
正闹着,天边忽然划过一道剑光,一名墨绿锦袍的修士御剑呼啸而来,充沛的灵力带起罡风, 削断了一层草尖。刚落地, 立时被亲卫兵围住,“来着何人?”
“割鹿侯座下渊阿刃三,求见世子。”绿衣修士收剑,很是规矩地报上姓名, 衣摆滚边的孔雀翎在塞上初阳的照耀下显出斑斓的光晕。
沈楼听到渊阿, 立时翻身下马,示意刃三过来,“何事?”京中人多事杂,虽然知道林信对付那些人游刃有余, 但还是禁不住担心,怕出什么岔子。
“侯爷令属下带一封书信过来,请世子亲启。”刃三拿出火漆封的信,恭敬地递给沈楼。
信中有两张纸,的确是林信的字迹。
【春闱将至,墉都惊现细作,捕至新设衙门割鹿司查办。严刑审问,得图纸一幅,极为要紧,着渊阿即送予世子参详。事关国祚,望君务必牢记,学以致用。】
俨乎其然的语句,令沈楼蹙起了眉头。莫不是问出了骨灰的埋藏之地,亦或是搜到了北漠的地形图?立时翻到了第二张查看。
雪白的宣纸上,用细细的狼毫笔,勾勒出一幅极为精致的图画。沈楼看了一眼,便立时合上,避开了好奇凑过来的沈秋庭,“你且继续巡视,遇见蛮人格杀勿论,我去去就来。”
说着,翻身上马,带着刃三回营,言说要给侯爷回信。
回到帐子里,沈楼重新将图纸拿出,用看军机要件的神色,看着纸上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也不知林信在哪里描来的龙阳图,两名明显都是男子的人,用一种极为奇异的姿势身体相连。较为高大的男人将纤细一些的少年压在墙壁上,少年的腿盘在男人的腰间,男人则捧着少年的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