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四)(13)
公子白走进去,坐在席上,伸手去拿旁边的茶壶,想要倒一杯茶,哪知道他的双手突然颤抖起来,茶壶发出“哐哐哐”的声音,竟然一瞬间没有拿稳,“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的茶水是滚烫的,一下洒出来。
吴刀就站在一边,连忙伸手,一把挡住热水,热水全都溅在吴刀的手背上,根本没有沾湿公子白的衣裳。
吴刀的手被瞬间烫红了一片,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公子白看着茶壶掉在地上,看了一眼吴刀烫红的手背,又看了一眼自己颤抖的双手。
公子白的双手仿佛不听使唤,一直在颤抖着,刚开始是微不可见的颤抖,随即抖得越来越厉害,怎么也停不住。
吴刀低声说:“公子,你饮醉了,卑将去给您弄些醒酒汤来。”
公子白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就怒不可遏,厉声说:“站住!”
吴刀立刻站住,转过身来,公子白冷冷的说:“脱衣裳,你知道该做什么。”
吴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慢慢走过去,顺从的将自己佩刀放在一边,然后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
公子白一脸愤怒的盯着他,将他狠狠按在地上,厉喝说:“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残废!!我是秦国的公子!凭什么我要低人一等!他算什么?!”
公子白十分暴怒,吴刀撞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又抻裂流血了,后脑撞在地上,有些发晕,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反抗。
夜色更加深沉了,公子白仿佛一头发疯的野兽,方才在宴厅里还彬彬有礼,笑容可掬,只是一到人后,不知碰到了什么机括,突然暴怒起来,怎么也收拾不好那番暴怒的心情。
吴刀样子有些狼狈,咬牙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浑身酸疼的厉害。但他不敢停下动作,连忙爬起来,掩盖着自己的“丑态”,本就沙哑的声音,此时更加沙哑了,轻嗽了两声,低声说:“公子,沐浴之后再歇息罢。”
吴刀说着就要转身,公子白却一把抓住他的腕子,似乎酒气醒了不少,手掌也不是那般颤抖了,不知是不是刚才喝醉的缘故,手掌颤抖的厉害,如今好转了不少。
公子白下意识的说:“别走。”
随即又立刻松开,恢复了冷静,眯着眼睛,说:“去给我查查那个酆舒,他到底和我那好叔父是什么关系。”
吴刀听了,拱手说:“是,公子。”
公子白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睡觉了,吴刀低声说:“公子,您的手……方才太用力了,就算不沐浴,稍微上些药再歇息罢。”
公子白猛地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吴刀,说:“不需要,滚开。”
吴刀听着他低沉冷漠的嗓音,只是顺从的说:“是,卑将就守在一边,请公子安心歇息。”
公子白没有再说话,这才闭上眼睛,似乎睡了,吴刀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仿佛又变成了一座雕像,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这才轻声走出去,收拾自己,清理了一番,随即又回来站好。
吴纠昨天喝了一些小酒,自认为没怎么醉,还挺清醒的,因此今日早上起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断片儿,但是不断片儿比断片儿还可怕,吴纠仔细一回忆,自己昨天晚上做的蠢事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纠说自己在上面一次,就考虑让齐侯做楚国的王后,齐侯连个磕巴都没打,直接答应了,吴纠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十分懊悔,因为当时齐侯那个眼神就不善,自己果然是醉了,不然怎么就这么轻信了这老奸巨猾的奸诈国君!
齐侯见吴纠醒了,一醒来就瞪着自己,不由笑了笑,低声说:“二哥,看什么呢?”
吴纠咬牙切齿说:“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伪善前国君。”
齐侯一听,委屈的说:“二哥好伤人呢,孤何时说话不算数了?昨天晚上……二哥不是在上面么?”
吴纠一听,更是咬牙切齿,抓住齐侯的胳膊就咬,齐侯哈哈一笑,说:“二哥,你是跟扬窗学的么,怎么要学会咬人了?”
吴纠咬他就跟咬石头一个感觉,根本咬不动,只能放弃了,今日起来之后还要商讨一下去上庸给秦伯祝寿,并且会盟的事情。
子清和棠巫过来给吴纠洗漱,两个人偷偷观察了一番,都感觉自己昨天想的没错,可能最后“吃亏”的还是王上,偏偏王上根本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吴纠收拾好之后,便让人去请酆舒和赵嘉,还有卢戢黎和卢扬窗,吴纠打算去上庸的时候,带着这四个人。
吴纠等了一会儿,和齐侯吃了个早膳,齐侯殷勤备至,还笑眯眯的说:“二哥昨日劳累辛苦了,多吃点。”
说着还给吴纠夹了一个自己最爱的干蒸,吴纠则是瞪了齐侯一眼。
子清和棠巫则是一脸吃惊的看着吴纠,脑子里都七拐八拐的,难道昨天晚上王上真的得逞了?怎么总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纠昨天的确没得逞,不过齐侯真的让吴纠在上面自己来的,因此吴纠的体力损失可谓是巨大的,头一次觉得这事儿还挺累人。
吴纠这顿饭都多吃了好多,吃饱的时候正好有寺人来通传,说是赵嘉酆舒,还有卢戢黎和卢扬窗来了。
吴纠赶紧让四个人进来,很快四个人走进来,吴纠说:“坐罢。”
众人坐下来,吴纠一抬头,好家伙,酆舒一脸憔悴的模样,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脖子上还有一个牙印,赵嘉也是“不甘示弱”,下巴上还有个牙印,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卢扬窗看着酆舒和赵嘉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毕竟卢扬窗还年轻,面皮子薄的厉害,也只有跟吴纠似的,喝了酒才狂野不羁起来。
酆舒发现吴纠和卢扬窗的探究神色,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赵嘉,偷偷掐了他一把,低声咬耳朵说:“你看你做的好事!”
赵嘉挑眉说:“谁让咸尹大人热情似火,嘉的下巴上不是也有痕迹么,咱们彼此彼此,扯平了。”
酆舒恶狠狠地说:“谁跟你扯平了,疯狗。”
赵嘉一笑,也不理他了,拱手说:“不知王上叫我等过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吴纠赶紧咳嗽了一声,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说:“其实是上庸会盟的事情,寡人寻思着,赵将军您熟悉秦国,正好这次秦公寿辰,赵将军定然也想回去贺寿,便准备让赵将军同行。”
赵嘉只是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随即拱手说:“是,赵嘉领诏。”
吴纠又对酆舒说:“至于咸尹嘛,伶牙俐齿,寡人想让咸尹一同会盟,到时候给寡人谈判。”
酆舒连忙拱手说:“是,酆舒领诏。”
吴纠转头对卢戢黎和卢扬窗说:“等谈判之后,我楚国与秦国分了庸国,卢将军您便是新的庸公,因此寡人准备请卢将军与寡人同行。”
卢戢黎连忙拱手说:“谢王上厚爱,戢黎当之有愧。”
吴纠笑着说:“卢将军是此次战役的头等功,当之无愧,不必自谦了。”
卢扬窗一听卢戢黎要跟着队伍去上庸,连忙着急的说:“王上,扬窗呢?”
卢戢黎瞧了他一眼,低声说:“扬窗,不得无礼。”
如今卢扬窗的身份已经曝光,虽然是在少数人面前曝光,但是卢扬窗是王子的事情,在朝廷中也有些传闻,卢戢黎现在心中十分后悔,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西戎人。
朝中流言蜚语众多,假的都能变成真的,何况卢扬窗的确是武王最小的王子。
卢扬窗虽然是王子,但是身份尴尬,肯定不能被王室承认,这毕竟是一桩丑闻,不能被承认,却名副其实,这样一来,卢戢黎生怕卢扬窗便成了吴纠的眼中钉,毕竟卢扬窗是吴纠的亲弟弟,也是具有合法继承权的。
因此卢戢黎想要卢扬窗表现的规矩一下,不争一些。
吴纠倒是笑了笑,卢扬窗这孩子他是非常喜欢的,若是卢扬窗不在意,吴纠也可以公布他的身份,毕竟丑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那个死掉的“老爹”。
吴纠并不介意,笑着说:“扬窗你现在是环列之尹,禁军之长,寡人这次叫你来,是想要你作为同行将军,全权负责我楚国使团的安全,扬窗你能做到么?”
卢扬窗一听,感觉这个职位特别的高大威猛,立刻两眼发光的说:“扬窗可以!”
卢戢黎倒是有些担心,连忙说:“王上,扬窗实在年幼,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请王上还是……”
他的话说到这里,吴纠便抬起手来,制止了卢戢黎的话,说:“卢将军,扬窗虽然年幼,但是这次阜山之战,扬窗也的确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寡人相信扬窗是不可估量的。”
他说着,看向卢扬窗,卢扬窗立刻点头,说:“扬窗定不会让王上失望,也不会让爹失望。”
卢戢黎皱着眉,不过没有再说话。
吴纠点点头,说:“这便说定了,秦公的寿辰将近,使团的行程就交给扬窗来准备了。”
“是!扬窗领诏!”
众人打算出发,因为秦伯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因此出发比较仓促,秦公子白也跟随他们一同出发,同行的还有秦国的使团。
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荡荡,楚国和秦国的使团一同行进,公子白十分谦虚,让秦国使团走在楚国使团的后面。
公子白骑在马上,偶尔去与酆舒攀谈两句,不过赵嘉总是在旁边,酆舒也不打算和秦国人深交,因此公子白每次说两句就回来了。
公子白驱马回到秦国的队伍里,吴刀也骑在马上,跟在后面,就听公子白说:“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刀一听,赶紧催马过来,低声说:“卑将已经去查了,只是……公子嘉与楚国咸尹之间,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