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99)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令谢朝渊满意,眼见着他面色沉下要发作人,谢朝泠先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开药方熬药吧。”
谢朝渊转眼看向他,谢朝泠艰难扯了扯嘴角,谢朝渊面色不快,好歹是忍住了。
那两个大夫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退下。
“王进呢?你不会又叫人打他板子了吧?”谢朝泠无奈,“他怎么说也是伺候我的人,你给我点面子,别总是随意处置我的下人了。”
“哥哥自己都病了,少操心下头人的事情吧。”谢朝渊冷声提醒他。
谢朝泠确实没力气多说,又闭了闭眼。
谢朝渊小心翼翼将他揽入怀,缓和了声音:“为何会生病?”
“外头总下雨,早上去后头园子里走了会儿,估计着凉了,”谢朝泠轻出一口气,“也可能这两日没睡好吧。”
“是我的错。”
谢朝渊哑下的嗓音里头一次掺进了挫败:“带哥哥出来,但没照顾好你,让你生病晕倒了,是我的错。”
谢朝泠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心情复杂,又不知当说什么好,最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算了,不干你的事。”
下头人将熬好的粥送来,谢朝渊接过,一勺一勺亲手喂给谢朝泠。
谢朝泠的面色总算不像先前那样难看,嘴唇上的血色渐渐回来些,但依旧虚弱无力,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瞧着倒真像是柔弱可欺。
谢朝渊不再看他,默不作声地给他喂粥,郁结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真不高兴了?”谢朝泠轻声问。
“你身体不好,我应该高兴吗?”谢朝渊抬眼。
谢朝泠语塞。
谢朝渊帮他掖了掖被子,并不想说这个。
先前他在皇宫里,听到人来禀报谢朝泠晕倒了,招呼都没与西戎王打便回了来,进门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谢朝泠面白如纸仿佛没了生气,那一瞬间的心情甚至不愿再去回想。
如果谢朝泠不好,他如今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那也不要生气,”谢朝泠无可奈何道,“我很难受,头晕,你笑一个吧,让我心情好点,别板着张脸了。”
见谢朝渊还是不说话,谢朝泠只能算了,喝完粥,靠进被褥里重新闭了眼。
谢朝渊起身离开。
听到他脚步声远去,谢朝泠或许是身体太难受糊涂了,心里竟也生出了浓重的失落感,酸涩滋味从心头蔓延至喉咙口,连眼睛都跟着酸了。
那人去而复返,重新在榻边坐下,将他抱住。
“哥哥怎跟要哭了一样。”
谢朝渊的声音就在耳边,谢朝泠睁眼迷糊望向他。
这样脆弱的谢朝泠实属少见,谢朝渊抚了抚他鬓发,轻声一叹:“起来喝药吧。”
他刚才是亲自出去给自己拿药了。
谢朝泠愣了愣,回过神是自己想岔了,一时有些尴尬。谢朝渊见他没反应,低头看着他:“不想喝?”
谢朝泠轻咳一声,被谢朝渊搀扶着坐起身。
那些矫情的念头转瞬即逝,他这会儿反而不大好意思了。
谢朝渊又一勺一勺给他喂药:“哥哥方才是真的要哭了吗?”
“……你别说了。”
谢朝渊的神色终于好了些,不再逗他,继续喂药。
最后他放下药碗,将谢朝泠揽入怀,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赶紧好起来吧。”
谢朝泠闭眼,靠在谢朝渊肩膀上不再动。
第75章 “我这病恹恹的模样,不好看是吗?”
西戎皇宫。
西戎王闭目靠在王座里,面沉如水,指尖一下一下敲着身下白虎皮,半晌没出声。
谢朝渊站于座下,被晾了这么久神色始终淡定,西戎王不开口他也不多言,像是要与对方比耐性。
沉默许久,终于有人出言替西戎王问:“小王子,梁朝太子昨日夜里被人刺杀了,你可知道?”
谢朝渊漫不经心转眼望去,是那位坤西王,如今西戎朝廷最有权势的王爷,西戎王的堂兄。
他扯开嘴角似笑非笑:“是么?我已经将人交给父王,之后便没再过问过,又怎会听说这样的事情,梁朝太子被人刺杀了吗?谁做的?”
他的语气神态过于镇定,对面的两人即使满心疑虑,却未从他脸上瞧出半分端倪来。
王座上的西戎王也终于开了口:“你果真不知道?”
“不知道,”谢朝渊道,“这几日我那小夫君病了,我每日除了清早进宫来见父王一回,便都待在家中不出门,对外头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
西戎王咳嗽两声:“不知道便也算了,可有些事情想必你是知道的,梁朝如今内乱,他们的皇帝病重昏迷不起,唯一还在身边的儿子与人勾结劫持了他,还关闭了城门,消息想必已经在梁朝传遍,梁朝西北军这个时候必定军心涣散,无暇顾及我西戎人,此刻正是我西戎兵马长驱直入的好机会,为了确保万不一失,你留在梁朝朝廷中的那些眼线,如今可能与我等里应外合?”
谢朝渊神色不变:“父王若是决定了这么做,我写信过去便是。”
他答应得这般痛快,反叫西戎王意外,准备了一肚子的威逼利诱之言竟未说出口,那坤西王同样似没料到,他二人对视一眼,西戎王哈哈笑了两声:“我便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且放心,只要你一心向着西戎,我会叫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好儿子。”
谢朝渊垂了眼,低声谢恩。
打发了谢朝渊离开,西戎王猛灌一口酒,摇头晃脑:“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刺杀了那梁朝太子?实在可恨!”
若是梁朝储君在手,趁此机会大举发兵,大梁的中原江山他们分明已唾手可得,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岔子,委实让人懊恨。
“大王应该仔细查一查身边人了。”那坤西王道。
西戎王胀红了脸,更衬得乌青凹陷的眼睑分外可怖。
坤西王又沉声提醒他:“大王,小王子虽答应得干脆,但我等手里如今少了梁朝太子这个筹码,变数总归是多了,为防万一,还是防着点小王子得好,要让他乖乖听话,就得抓住他的软肋。”
闻言西戎王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你的意思是……?”
“他从梁朝带来的那个男妻,得想法子握在我等手上。”
出了西戎皇宫,谢朝渊问身后王让:“你可看清楚了?西戎王他那面相,确定是服了五石散的后效?”
王让低下声音:“应当是的,奴婢这些日子打听过,西戎这边的贵族还有服用五石散的风俗,西戎王那面相,分明是药瘾已深。”
五石散这玩意儿在前头几朝时曾风靡一时,世家勋贵无不以之为风尚,但自大梁开国起太祖皇帝下明旨将之禁了后,这东西便在大梁逐渐销声匿迹了,不过周边这些小国依旧有大把人对之趋之若鹜,这西戎王看着便是其中之一。
“但那位坤西王,观其神态清明,面色红润饱满,应当未沾过那东西。”王让又道。
谢朝渊一声嗤笑:“他的野心不小。”
西戎王位上坐的是他那位亲父,背后掌控朝局的到底是谁却未必。
王让止不住地担忧:“殿下,您方才答应西戎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