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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14)

作者:苏景闲 时间:2021-10-05 09:31 标签:宫廷侯爵 强强 天之骄子

  “哦,梁国公世子的小名,他爹给他取了字,‘若拙’,‘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我倒觉得不如‘阿蠢’叫着顺口。他是洛京城里各大书铺的常客,书房的架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话本。怕我来天章阁无聊,前两天直接运了两大箱到我府上。”
  陆骁话锋一转,突然问,“我看起来目不识丁?”
  他没等谢琢回答,自顾自地道:“我三岁开蒙,虽然不算学富五车,但几十册的兵书倒背如流没问题。在这些人的眼里,我陆家是如此疏于家教,还是以为大字不识一个,就能指挥千军万马,让无数人把命交到你手上?”
  谢琢发现,陆骁生气,并非气那些人看不起他是个只知道玩乐的纨绔,而是在生气,在近天子侧、于朝廷中枢的翰林院任职的官员,竟会如此看不起陆家、看不起守在边关的兵将。
  以一种自上而下的角度,一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他真的不认识那些字吗?真的需要去找人询问吗?
  不,他只是怒,却不能发怒。
  谢琢道:“庸人困于偏见,不可睹天地高远。”
  陆骁笑出声来,有些得意的模样:“我可听出来了,谢侍读在说里面有些人是庸人,看不见天地全貌,谢侍读是站我这边的。”
  觉得陆骁说的站哪一边很幼稚,但谢琢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否认,只道:“走吧,该进去了。”
  在天章阁坐了整整一天,上了马车,陆骁不由按了按肩膀。
  张召笑话他:“侯爷,你去天章阁点一天卯,怎么感觉比在校场练一天长槍还累?”
  “你去坐一天试试?”陆骁瞪他一眼,手撑着车框,又吩咐,“先不回府,去一趟会仙酒楼附近。”
  张召熟练地扯动缰绳:“侯爷今天和沈世子有约?”
  陆骁远远看着宫门口,谢琢踩着马凳上车的身影,语气莫名地答了声:“没有。”
  马车在会仙酒楼附近停下,陆骁跃下车,吩咐张召:“你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卖蜜煎雕花的摊子,如果有,看看摊主是谁,再问问是不是每日都来。”
  虽然这个吩咐有些莫名其妙,但张召还是仔细记下了。
  不多时,张召大步回来:“酒楼附近确实有个摊位在卖蜜煎雕花,摊主是个老师傅。”
  陆骁问:“逢二逢八不开摊?”
  张召惊讶:“没错,老师傅说他精力不济,不比年轻的时候,所以一月休息六天。侯爷,你怎么知道?”
  所以……谢琢没有说谎,真的只是来买蜜煎雕花?
  陆骁没有解释,转而拿起自己正在挑选的竹编小动物,问张召的意见:“你说我是买竹篾编的小兔子好,还是小鸟好?巴掌大的小玩意儿,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吧?”
  张召见兔耳朵旁边缀着一朵红色绢花,不太确定:“小姑娘应该更喜欢这个?”
  陆骁也不太确定,干脆四种动物各拿了一个,让张召好好拎着。
  拎东西都拎出经验来了,张召一看就知道自家侯爷是给小青梅买的,有些发愁:“侯爷,要是阿——”他把后面那个字咽回去,只说,“要是姑娘不喜欢怎么办?”
  “你以为我没想过?”陆骁不在意,边走边看两旁的各种摊位,时不时停下来挑上一挑,“买一百件不同的东西,里面总会有一件是她喜欢的。若是一件都没有,那再买便是。”
  张召其实有些不明白,年幼时的情意,为什么他家侯爷会记这么久。
  “你不懂。”陆骁一看就知道张召在想什么,“阿瓷家里出事时,她还很小,估计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陛下判处谢家女眷流刑,流放三千里。
  一月的天气,越往北越是滴水成冰,也不知道她那一路上会多冷多害怕,有没有生病,现在夜里会不会惊梦,会不会睡不好。”
  陆骁沉默一瞬,说得认真:“我只是希望,等她哪天来洛京找我了,我可以把东西都送给她,让她知道,虽然没了父母家人,但这些年,终归有人一直念着她。”
  “公子这几日是不是又夜卧不宁?”千秋馆的里间,宋大夫收回搭脉的手,提笔蘸了蘸墨。
  “嗯,最近夜里总会梦见母亲。”
  “多久了?”
  “从七月二十八那晚开始。”谢琢注视着香炉上袅袅升起的轻烟,咳嗽了一声,“还是同样的画面,她用身体护着我,一次次被乱箭射中,很多很多血洒在我的脸上,是温热的,但很快就变凉了。明明很痛,她还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声安抚我说,‘阿瓷别怕,爹和娘保护你’,一直重复了很多遍,直到——”
  “公子!”宋大夫轻喝。
  谢琢话音蓦地一停,失去了焦距的双眼重新凝神,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汗。
  重重喘息了两声,谢琢又捏了捏眉心,疲倦道:“抱歉。”
  宋大夫见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忍轻叹:“公子晚上睡不安稳,心神虚弱,不可放任自己去回忆,沉浸其中。”
  “我知道。”谢琢静了静,才哑声说了句,“我只是想……见见她。”
  从千秋馆出来,谢琢的脸色依然不好,葛武见了,想上前搀扶,但知道公子极不喜人触碰,只好忧心忡忡地落后几步跟着。
  谢琢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算好。
  曾经尽力去压抑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眼前浮现出一层层的血色,又像是有激流从脚边淹过来,逐渐让他胸口憋闷,再无法呼吸。
  两人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喝醉了的地痞无赖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小巷里。
  直到那醉汉越过葛武,满眼浑浊色欲地扑过去拉谢琢的披风,却被葛武一脚狠狠踹翻在地,嘴里仍念叨着“美人,让爷摸摸你的手……”
  谢琢转过身,对上那人看向他的垂涎视线,仿佛有什么画面在眼前重叠,不由地撑着墙壁,用尽全力,才将胃里痉挛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他不再看,只冷声吩咐:“带到城外,挖了他的眼睛。”
  葛武正自责刚刚的失职,立刻拱手:“是,公子。”
  颤着指尖,谢琢又单手将被那醉汉碰过的披风解下来,扔给葛武:“一起烧了。”
  葛武带着人快步离开后,谢琢没有继续往家里走。
  他背靠着墙壁,失去力气般,缓缓滑坐到地上,屈膝蜷缩起来。
  掌心里握着的一块尖锐的石头因为用力,逐渐嵌进肉里,疼痛感越来越重——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眼前有各式各样的画面交替出现,让他一时间,恍惚以为自己仍在那条冰天雪地的流放路上。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侍读?”
  谢琢迟钝地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半黑,视线缓缓聚焦,最后落到身前的人脸上。
  嗓音哑得厉害,谢琢似是不太确定:“小侯爷?”尾音极轻,像即将化成烟散开。
  “是我。”陆骁半跪在地上,跟谢琢的视线持平,自然看见了对方汗湿了的头发、苍白的脸色以及发红的眼尾。
  谢琢下意识地解释:“突然感到眩晕,一时走不了路,不想遇见了小侯爷。”
  “从这条路走,回我府里比较快。”陆骁也解释了一句,看见谢琢脚边洒了一地的药,没多问,只说,“我让张召去千秋馆,给谢侍读重新配好药,再直接送到谢侍读家里?”
  原以为会被拒绝,再收到一句“不劳小侯爷烦心”,没想到几息后,他听见谢琢回答:“好。”
  给张召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去,陆骁再回过头来,就发现谢琢依然定定地看着自己。
  像被人遗弃、淋了雨的小动物,还没有回过神。
  陆骁见他唇色发白,披风也没系,试探性地提议:“谢侍读可是觉得冷?天气渐凉,如果谢侍读不嫌弃,我知道一家面摊,吃下一碗面,很快就能回暖。”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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