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218)
“你现在跟你小时候抢烧饼吃没什么两样。”肖春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是梁烨,不过是死后又转世的梁烨,你占着他做什么?你的姻缘不可能是他,你俩就是一个人。”
“师叔喜欢师父是听别人的?”梁烨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当然不是。”肖春和道。
“那我管我自己的姻缘也没什么问题。”梁烨将王滇搂得更紧了一些,“倘若他也是梁烨,那我更该管着他,我不让他喜欢别人是理所应当的。”
“……”肖春和险些被他绕进去,“你这是诡辩。”
王滇是被生生勒醒的,他抬起手,艰难地捶了捶梁烨的腰,“你他妈……要憋死我?”
梁烨放松了力道,王滇靠着他使劲咳嗽起来,阴森森地盯着梁烨看了许久,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真的。”梁烨抓住他的手,“我已经让人去煎药了。”
王滇点了点头,然后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肖春和。
“别这样看着我啊,告诉你们这么多已经算泄露天机了,脑子这么聪明就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肖春和眯起眼睛道:“也就是我,要是换做岳景明来了——”
“我来了如何?”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屋内的三人俱是一惊。
肖春和浑身僵住,“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了?”
梁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起身看向已行至他身后的人,眼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藏不住,“师父。”
王滇打量着岳景明,对方生得丰神俊朗,眉眼温润,看上去十分端正清和,有种令人信服的威严感。
岳景明的目光扫过王滇和梁烨,最后落在了背对着他的肖春和身上。
“师父——”梁烨刚开了个口,就被岳景明冷冷扫了一眼。
“擅动功法,经脉亏损,根基毁伤,纵欲过度。”岳景明语气淡淡道:“去跪香。”
王滇震惊地看着梁烨闭上了嘴,在屋子里随意找了处空地跪了下来。
肖春和悄无声息想跑,岳景明沉声道:“肖春和,出来。”
原本狐狸精似的人像是碰见了克星,肩膀一塌,老老实实走出了门。
王滇找了个软和点的垫子刚放到梁烨膝盖边上,还没来得及跟梁烨对视,就听见了岳景明冷酷的声音:“不用给他,你自己用。”
王滇几乎本能地头皮发麻,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跪在了那垫子上,和梁烨面面相觑,用气声问道:“我为什么要跪?”
梁烨跪在地上直视前方,木着脸道:“纵欲过度。”
“去你大爷的。”王滇恼羞成怒,想硬气地站起来,但脑海中忽然闪过岳景明那张冷酷威严的脸,登时膝盖一软。
真是他妈的邪门了。
“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王滇低声问。
“什么?”梁烨一副静思己过的样子。
“别他妈装傻,你早就知道我是你师父他们给弄到这破地方来的。”王滇冷声道。
“没比你早多少。”梁烨眉梢微动,“当初只是怀疑,在城外看见项梦,然后师叔又出现,便坐实了。”
“当初?”王滇扭头看他。
“十载山,项梦说过一个批语。”梁烨理直气壮道:“不过朕向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王滇眯起了眼睛。
“师父做事从不留情面,师叔……”梁烨皱了皱眉,“大概在提醒我们。”
第177章 信任
“提醒什么?”王滇问。
梁烨瞬间闭上嘴直起了身子, 王滇还想再问,被他不着痕迹的碰了碰手背,立马闭上了嘴。
岳景明走到了他们面前, 无视了两人之间那点姻缘红气, “梁烨,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可还记得?”
梁烨抬头看向他。
当初他决定离开, 岳景明跟肖春和整整等了他五个月, 最后他还是选择回了北梁,岳景明来找他,也只是惋惜了一句。
“记得。”梁烨沉声道。
岳景明的目光落在了王滇身上,“沉湎过去才会生魔障,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信, 纠结痛苦百无益处,梁烨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你亦如此。”
“自己选的路就自己走。”
说完,手中的拂尘一扫, 两人齐刷刷趴在了地上。
王滇过了好一会儿才懵过来, 发现自己已经被梁烨拽了起来, 房间里已经不见了岳景明的身影,他恍惚半晌陡然怒道:“他凭什么训我!?”
梁烨抱着他低声道:“他们在隔壁能听见。”
王滇怒道:“能听见怎么了, 我——唔。”
梁烨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王滇挣扎了一下, 但脱力过后实在没什么气力, 被他亲得脑子更懵了, “我操……能听见!”
梁烨笑得不怀好意, 锋利的犬齿碾咬着他的唇, 却偏偏软着声音求他,“……再亲会儿。”
王滇觉得他实在黏糊,又很难说服自己去拒绝,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脑子像是搅成了一团浆糊,被梁烨翻来覆去亲了个够。
他有气无力地将额头抵在了梁烨肩膀上,半垂着眼睛喘气,“那什么功法什么根基毁伤是怎么回事?”
梁烨低头咬他的头发,垂着眼睛含糊不清,“不知道,朕身体好得很。”
“我都不记得了。”王滇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认真地望着梁烨的眼睛,“如果我前世真的是梁烨,我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我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全部都没有印象。”
梁烨扣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别听师叔他们胡说八道。”
“你听我说完。”王滇紧紧抓住他的前襟,认真地感受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我构想出来的梦境,也不在乎岳景明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你还在我面前喘着气,我就谁都不信,我他妈只信你一个。”
荒诞的、混沌的、光怪陆离又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王滇整个人都是漂浮着的,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不允许他相信自己自以为理智的判断,也许他真的穿越了,也许这只是他做的一场虚无的梦,也许他正清醒着,也许他一直在臆想。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可能是梁烨,也可能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王滇的眼睛漆黑幽邃,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近乎平静地直视着梁烨。
梁烨盯着他,目光里带着了丝颇有兴味的笑意,“王滇,你信我?”
他拥有着近乎野兽般敏锐的直觉,王滇聪明,狡猾,又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警惕和冷酷,哪怕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亲密无比,却仍旧相互戒备,剖明的心意多经粉饰美化,一旦有一方暴露出弱点,另一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咽喉,彻底成为占据强势的胜利者。
比如现在。
郁症发作时的王滇十分危险,攻击性极强,但偏偏茫然惊恐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虚假的脆弱,心疼到想要保护,也诱人到想要毁灭。
心中升腾起的凌虐和侵占的欲望让血液开始沸腾,梁烨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想披上层温柔又怜惜的外皮,让王滇安心地在獠牙之下露出脆弱的脖颈,然而眼睛里扭曲又兴奋的光芒却出卖他,脸上的笑容也显得不伦不类。
他轻声细语贴在王滇的耳边,仿佛情人间缱绻呢喃,不自觉带上了诱哄,“王滇,你信谁?再说一遍。”
“信你。”王滇在混沌中紧紧抓着他,低声道:“只信你一个。”
梁烨的呼吸带上了控制不住的战栗,心满意足地将他拥进了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道:“那你以后只准听我的话。”
“……嗯。”王滇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疯狂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喃喃道:“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活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