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与妖妃(37)
竹林间的小路是汉白玉铺就,扫尽了积雪后,显得光洁平整,触感温凉,又垫了一层柔软的丝绸,避免足心冰冷,着了寒凉。
燕知微脱下丝履,赤着雪白秀致的足踝,踩在铺在地面上的丝绸,向前走去。
他见前方水雾氤氲,还心机地轻解外袍,衣袂松散如流云,宽袍紫衣从肩上滑落,步履款款地走到温泉水池边。
他摆明了是要勾搭君王,都不兴得掩饰。
果不其然,他走到小路尽头,凝眸望去,见到绛色中衣入水,墨发披散,脊背慵懒地倚靠在岸边,沐浴香草兰汤的君王。
他的身躯在水雾里隐隐绰绰,却是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如雕如琢。
“舍得回来了?”
楚明瑱听见衣料摩擦声,似醉非醉,扬颈,饮尽杯中美酒。
燕知微垂首低眸,盈盈跪坐在岸边,却恰好看见未尽的透明酒液自他修长的颈线滑落,勾勒出君王优美的下颌。
楚明瑱说罢,又执着白玉杯把玩,指尖匀净,道,“和钟成那小子,有那么多话要讲?”
行宫处处都是他的人,密不透风的,燕知微当然不指望瞒过他。
楚明瑱没有派人阻止,而是在温泉耐心等他,便是不怕他与钟成有私下联系。
当然,醋还是要吃的。
“爱妃如此这般不避着朕,难道是觉得朕不会多想?”
楚明瑱指尖敲敲杯子,叮咚碎玉声,他掀起眼帘,似笑非笑:“和朕来行宫闲游,还要抽空去见别的男人……”
燕知微见他漫不经心的眉眼,举手投足都是优雅尊贵,没有那日在御书房那般破防模样,就知晓他压根没生气,只是在促狭。
“陛下是担心妃子与外臣私相授受,还是担心燕相和禁军大统领有所勾连?”
燕知微跪坐在池边,撩起楚明瑱散在水中的长发,习惯性地用玉梳轻轻打理,语气淡然道。
“知微觉得是哪一种?”楚明瑱声音也浸透了水汽,和缓的很,没有平日那般威严冷冽了。
美人素手纤纤,替他梳理长发,按摩穴位,闻言笑道:“依臣看,陛下两者都不怕,独独怕的是……”
“朕怕什么?”楚明瑱挑眉,“朕倒是不知晓,朕还会怕。”
“怕臣跑了。”燕知微一脸淡定。
“……”好吧,他还真的怕。
楚明瑱湿漉漉的墨发如云浮沉在水中,氤氲的烟水如笔墨,勾勒他俊逸如画的眉眼,淡化了些独属于帝王生杀的幽暗深邃。
他腰身挺拔窄瘦,绛色中衣完全湿透,膝弯曲起,修长有力的手臂搭在岸边,怀抱是空的。
楚明瑱瞥来,漆眸看似温柔宠溺,却是绝对的强势和攻击性。
他缓缓唤他的名字,语气低沉,富有韵律:“知微。”
这是最直白的暗示。
燕知微打定主意勾引君王,本该尽情利用自己的美色,却被皮相过分尊贵完美的陛下勾住,登时心中狂跳。
“愣着作甚,不冷么?”楚明瑱淡笑着瞥他,“脸红了?”
小燕本就肤白貌美,怔愣片刻,才后知后觉地绯红着脸,烟霞从脖颈漫上耳垂。
“不冷,温泉热气蒸腾,熏的。”
他咬着唇,按着松散的衣襟,故作镇定道:“臣就来。”
被陛下勾了怎么办,那就得勾回去,决不能输!
燕知微纤长的指尖搭在锁骨处,垂着头,脖颈还是绯红的。
他犹豫片刻,一咬唇,就在君王近乎放肆的打量中,轻轻褪下已经挂不住的紫色外袍,露出白玉似的肩头。
他肌理细腻,骨肉匀亭,是天生玉质的雪白。如果君王触碰时过分用力,很容易留痕迹,第二天都不会消。
美人低垂臻首,脖颈如一段冰玉雕琢,眉梢眼角自带三分秀气,又在这种近乎旖旎的氛围里,尽显天真情态。
燕知微深谙勾引君王之道。他越是脱光了,越是显得投怀送抱心切,没有这种朦胧优美的意境。
燕知微眼尾绯红,脉脉含情,笑道。
“陛下喜欢吗?”
第28章 天下权,美人膝
在长安古行宫, 烦心事似乎都留在了宫廷中。
哪怕他在等消息,此时也不影响他在温泉里肌骨放松,洗去凡尘纷扰。
景明帝亦有美姿容, 既醉, 当是朱颜酡些。
楚明瑱倚池如偎翠, 倾倒如枕流。温酒两杯饮下,就连雪与月也落喉中。
风入松间, 他终得片刻安宁。
他本觉燕知微与外臣闲谈, 聊无可聊,不应太久。
结果酒都要饮完两壶, 楚明瑱敲击白玉杯壁,等了又等, 只余风动雪竹,珠翠生香, 没见漂亮小燕一根羽毛。
他是帝王, 小燕是贵妃, 他醋吃的光明正大。
见小燕轻盈走来, 当然是心存故意, 要勾他一勾, 欣赏他恋慕时的美妙神态。
却不料,燕知微被他勾到, 眼波流转,雪颊生晕时, 固然十分可爱。他随即回神,很快就反撩了回去。
效果绝佳。
“陛下, 怎么不说话?”燕知微见他失神,促狭笑道。
以往就业务绝佳的燕相, 此时紫衣向两侧半褪,缀在纤细苍白的臂弯间,雪色里衣半敞,竟是仙姿玉容,顾盼生波。
他把长发撩到身后,锁骨纤长,雪肩如削,甚至还特地微微倾身,教他看清衣襟下影影绰绰的白。
“……停,休战。”君王声音明显黯哑几分,“不和你闹,很危险。”
说罢,楚明瑱抵住他凑来的唇,指尖落在他的绯色唇珠上,陷入一片柔软。
“嗯?”燕知微歪头,声音柔和,却是满肚子的心机,“臣和陛下又没打起来,哪来的休战呢?”
燕知微还跪在岸上,凭借超凡脱俗的美貌,与半身湿漉,姿态潇洒不羁的楚明瑱在调情一事上打了个有来有回。
此时,谁也不肯认输,竟是暗地里较劲,完全僵住了。
“燕相揣着明白装糊涂,该罚。”楚明瑱似笑非笑,“好啊,蓄意勾引君王,该当何罪?”
楚明瑱没忍住,指尖摩拭两下他的唇,只觉触感柔软,润泽似朱果,正待采撷。
可是他明白,燕相的朱唇看似甜如蜜糖,实则锋利刻薄,最是杀人诛心。
他若是禁不住诱惑,这一局就又输了。
“陛下孟浪,喜好美色,难道也要怪臣长得好看?”燕知微眼波流转,嗔他。
“碰碰朕的爱妃,怎么算孟浪?”
楚明瑱淡笑,戏谑地捏住他的下颌,往上轻轻一挑。
“灵帝建的温泉殿,虽及不上唐时的‘华清池’,但也是天下极致的享受,足以‘温泉水滑洗凝脂’,知微,不来试试看?”
“汉皇重色思倾国。陛下啊陛下,虽然唐距今已百余年,但明皇可学不得。”
他既引经据典调侃他,燕知微也不吝反手以《长恨歌》劝谏。
楚明瑱不耐宗室异动,世家不轨,明明心有大计,却佯装宠信后妃,沉迷美人,疏于防备,甚至不吝移驾行宫,开始直钩钓鱼。
正值陈留王楚明雍一系的叛党被株连后,人头落地,风波未平。
叛党真的没有反击之力了吗?连燕知微这个被栽赃的丞相都心知,叛党元气大伤有余,斩草除根未必。
结果燕知微着急他的江山,皇帝反而不急,一边耐心等待鱼儿咬钩,一边不忘在温泉池中放浪形骸,戏弄于他。
燕知微想斥他荒唐,又恼他多情,还不肯承认自己被撩了。
他也不瞒着君王,明里暗里提醒道:“陛下与臣如此厮混,难道就不怕,‘渔阳鼙鼓动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