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50)
黑山白水:“……”
殷臻和宗行雍关系所有死侍心知肚明。
他二人默默在心中想:
汝南宗氏位列氏族之首,岂是虚有其表的八大氏族可比;宗行雍手掌兵权和一半虎符,在边关朝中根基深厚,拥兵自大,虽远赴边城摄政之名不在,一回城必然腥风血雨;嫁妆……
黑山白水对视一眼,噎住。
姑且算是嫁妆。
汝南宗氏富有天下矿山,掌经济命脉。家主宗绅曾放下豪言但凡有人把独子拿下,愿拱手让出一半家私。
“嗒!”
茶杯盖清脆地磕在杯沿。
殷臻终于不耐,眉眼郁郁:“说完了?”
刘升斗没说完,但都是宫中的人精,心知再留下去没准殷臻给他治个“以下犯上”的罪。
他一个人待在这鬼地方,说是协同太子抗敌实际屁大权力没有,每天吃饱了撑了摸着肚子到处逛,太无聊。
军营里的兵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刘侍郎心想,他得找个正常人说话,免得自己变蠢。
他这脑子可是家里老人在佛前上供几年求来的,千万要保护好了其中聪明才智。
刘升斗目的达成,圆润地滚了。
耳边呱噪消失。
殷臻揉了揉眉心。
他从刘升斗的话中得出两个关键信息:一,国相给五殿下选了正妃,对方家世不低;二,国相和殷程的联合比他想象中强,但没那么强。
张隆自己有个独女,他没将女儿下嫁说明对殷程器重有限。
另外,还有一件事。
三年守丧期临近。
殷臻感到头痛。
摄政王进来时他眼皮剧烈一跳。
“太子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宗行雍脚步一转往桌案走。
殷臻轻咳:“没有。”
“最好没有。”
窗“啪嗒”“啪嗒”响。
他俩视线同步外移。
一只信鸽拍拍翅膀落在窗外,绿豆大的眼珠滴溜溜转。左脚绑着不起眼的信筒,外围绕着几圈细细的红绳。
殷臻略一抬手,将它抓进手心,取下信。
他见到那根红绳时神色有微妙的变化,顿了顿,看向宗行雍,又看向手里未展开的字条,垂下眼。
挣扎几秒,屈指敲了敲摄政王案牍堆积的桌案。
黄昏洒下大片金光,宗行雍搁笔,挑起眉。
殷臻默不作声将手心摊开,薄薄一张纸条出现在掌中。
宗行雍扫过一眼,微顿。
上面是一笔一划稚嫩笔迹,显然落笔之人腕力不足,笔尖抖落墨汁。
只三个字:想、等、回。
殷臻:“绿——”咽回去。
闭紧嘴,不说了。
宗行雍心肠有一刻的发软,将字条从他手心拿起。
痒。
殷臻掌心一蜷。
“像太子吗?”宗行雍问。
殷臻想了想,客观道:“像。”
除了眼睛,其余都像。
东宫没有人怀疑这个孩子的出身,都说小殿下像他,不像外人。
只有殷臻常常能在他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开始他把人丢在隔壁宫殿,很奇怪,绿眼睛从不哭闹,安静得不像寻常小孩。等长大一点在奶娘怀中吮吸着手指朝他阳光灿烂笑,瞳膜边缘花纹漂亮得不可思议。
玉雕一般的小仙童。
后来宫女告诉他小殿下会走路了,隔了好几日他突然想起,去见了一面。
偌大宫殿中对方正蹒跚学步,见到他眼睛“唰”亮起,张开藕节似的手臂迫不及待往他腿边冲,跌跌撞撞又急切。
殷臻僵硬着身体,没躲开。
他小腿被一把抱住,沉甸甸挂了个什么东西。
殷臻一动不动低头,跟小人儿对视。
对方葡萄般大眼睛里蓄满水光,口齿不清:“抱……抱。”
大太监黄茂急得直跺脚:“殿下,你快抱抱他,抱抱他。”
糟糕,要哭。
殷臻只想把腿抽出来。
他刚一用力就被发现,不知怎么,绿眼睛对人情绪的敏锐远远高于同龄人。他似乎知道眼前人不喜欢他哭,瘪嘴使劲儿把眼泪逼回去,仰起小脸,挂着珍珠泪眼朦胧笑。
殷臻终于不忍心,伸了手。
绿眼睛歪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用不及他四分之一巴掌大的手努力去够他手指。
够不到,眼巴巴。
殷臻弯下腰。
食指被紧紧握住,怎么都不肯松。
绿眼睛三岁时迅速俘获东宫男女老少的心,从殿外一路爬到太子榻脚。他聪明得异乎想象,最开始抱着蹴鞠站在殿外,被准许后进入殿内,不哭不闹不吵不叫,光着白胖脚丫往殷臻怀中拱,双手抱着殷臻腰,脸侧贴上去,很快呼吸渐沉。
大太监黄茂又在旁边啰哩吧嗦劝,说带在身边养吧,用膳时殿下能多吃一碗。
殷臻政事实在忙,真跟在他身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拒绝。
绿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掉,他很少很少哭,哭也不出声,白软面颊上挂着泪花。太漂亮我见犹怜,绿眼睛水光泛滥。
殷臻:“……孤答应。”
行为动向简直似曾相似。
就这么一路进了主殿,抱着一床小被子“哼哧哼哧”躺上了榻。
太子前二十年只跟一个人同过榻,翻身总怕踢到他,不得已把人放到身侧。
冬日犹如揣了个火炉,暖得他心口发烫。
殷臻:“你去东宫见他……孤没意见。”
天天在东宫上蹿下跳上房揭瓦,有事没事爹爹长爹爹短,
宗行雍顿了顿。
“有另一件事。”
摄政王眼力太好,视线危机地转向殷臻手中。
字迹是和幼子截然不同的飘逸,同样深怀情意。
——展信佳。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东宫安好,小殿下无恙,常问殿下去处。”
殷臻耳垂一痛,刚要发作听见宗行雍蓦然加重的语气,带了玩味——
“三年丧期将至,太后拟为殿下选妃。”
“……还请殿下慎择之。”
“桓钦,留。”
第32章 32
◎本王珍爱你。◎
“桓钦是何人?”摄政王咬着字眼问。
殷臻不为所动:“好友。”
担得起“好友”二字, 此人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宗行雍暂时揭过:“选妃?”
殷臻顿了顿:“三年丧期将至,孤确实要选妃。”
“太子想选妃?”宗行雍又问。
殷臻垂眼,想了一会儿, 实话实说:“不想。”
东宫多出一个人,不知底细, 会很麻烦。
况且……
殷臻心平气和:“孤不打算成亲了。”
“为什么不?”
殷臻心烦:“不关王爷事。”
斜阳幽幽一线, 他支颐看过来,乌发如缎, 眉眼浓如墨画,含嗔带怒。坐高台明堂之上, 话音很淡。
抬手间如有暗香盈袖, 那香气本该浓郁于帐中,此刻却外溢, 一丝丝、一缕缕, 将心脏缠绕。
摄政王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想起入宫教学那年溽热的酷暑, 想起那句“世间最被人低估, 最无法轻易被抵抗的东西是美貌”, 想起十四五岁少年鲜红的眉心痣, 想起学堂窗外惊心动魄的一眼——
过去十年,那只猫兜兜转转, 落回他掌心。
他无法对此人说出拒绝的话, 正如四年前若是殷臻坦白, 以薛照离身份站在他面前,令他自请戍边五年, 即使是在极端愤怒之下, 他依然会答应。
宗行雍:“太子是在引诱本王?”
殷臻奇怪地问:“孤需要引诱你?”
宗行雍一怔, 旋即大笑出声。
“太子不是想知道那里装着什么?”他大步往角落走, 将箱盖掀开,空气中顷刻浮现灰尘。刹那间一片金光闪烁,灼灼大红将帐内映出绯色,那颜色几近刺目,扎进殷臻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