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51)
“师父说得对,你于医药一道一窍不通。”
柳清尘将采坏的草药拢在一起堆在了一边,然后冷着脸把谢樽驱逐到一边。
等到午时,这片草药就被采干净了。柳清尘整理了一下,用些枯枝苔藓把这块有些斑驳的土地给掩住。
柳清尘背上药篓,转身看向正坐在石头上玩草的谢樽。
“你就打算这么回去?”柳清尘指的是谢樽露出的原貌。
“你不怕那谁……”柳清尘想了想,硬是没想起来根谢樽住一块那人叫什么,索性跳过了。
“你这脸恐怕不能被他看见吧。”
“确实不能……”谢樽扶额,“还有,他叫陆渊渟。”
“无所谓。”那人叫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不过……柳清尘觉得有些奇怪,谢樽居然会带着生人。
谢樽和叶安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并不知晓,但以崔墨的态度,以及他们的行事作风,他多少能揣摩出些许问题。
“你怎会与他同行?”
“……”这话可把谢樽给问住了,他完全没法回答。
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卦文之中,所谓肩负中兴之望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有些怜惜对方无处可去,所以把人带上了吗。
一时没得到谢樽的回答,柳清尘也明白了谢樽的意思:
“算了,与我无关。”
柳清尘用眼神示意谢樽动作快点,已过午时,他该回去吃饭了。
“现在有个问题……”谢樽仰头看向柳清尘,拿着一瓶白瓷瓶尴尬地晃了晃。
“我拿错药了,这是伤药。”
有关易容的药,药瓶一青一白,但他包里的白瓶药可不止一瓶。
“……”
“你说你来这一趟,帮上什么忙了吗?”
柳清尘把药篓放下,接过了谢樽手中的易容/面具。
有关易容/面具的药水制作十分麻烦,他是做不到在这里就地取材,给谢樽凭空配出来的。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回医馆拿。
但谢樽很显然是不能顶着原貌回医馆的,这活必然要落在他头上。
“……”
所以说,他实在是不喜欢与人相交,一旦和他人有了不必要的交流,就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接踵而至。
就像现在。
柳清尘面无表情地想着。
林风渐肃,木叶萧萧,说不定什么时候那泼瓢大雨就会降下。
最终,两人得出了两人一起回去,谢樽找个角落呆着,等柳清尘把药拿出来给他的解决方案。
因为有些理亏,谢樽在柳清尘提出解决方案时也并未如何反驳。
反正这清岚如此偏僻,也不至于遇上什么旧敌之类的吧,况且他也不顶着这张脸做什么,应当无事。
至于陆景渊,必然是在医馆静坐,读些李大夫珍藏的医书,只要他不进医馆,必然是遇不上的。
话是这么说,但谢樽这张脸实在还是有些招摇,临进城前,谢樽还是扯了块布把自己脸蒙上了。
这么一蒙,看上去像个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看得柳清尘直想离他十里远。
当柳清尘顶着蒙蒙细雨踏入医馆时,李大夫不在,而陆景渊正坐在堂前翻着旧医书。
听见有人进来时,陆景渊微微抬头,冷淡的目光落到了柳清尘身上,又向柳清尘身后瞥了一眼,见到无人跟着,便又敛下了眸,继续翻着手中的医书。
他不搭理柳清尘,柳清尘自然也不会搭理他。
进了内院,柳清尘将药篓往角落一放,抬脚就往谢樽和陆景渊的房间走去。
谢樽与他说了,药在桌上的那个绿色布包里裹着,一打开就能看见。
然而,柳清尘刚刚踏过门槛,手还没摸上那个显眼的豆绿布包,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阁下应当听过坊间旧言,不问自取,是为窃也。”
听了这话,柳清尘直起身回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见谅,事态紧急,此事稍后谢……”话将要出口时,柳清尘才想起来谢樽刚才交代过他谢樽这个名字不能往外说,“他自会向你解释。”
听了这话,陆景渊依旧站在门前,沉冷的气势蓦地压向柳清尘。
两人一人站在门内,一人站在门外,僵持不下。
陆景渊比柳清尘要高上些许,柳清尘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陆景渊的眼睛,那双眼睛此时正看着他,眼中却并无他的存在,就好像……他是入不得眼的草芥一般。
过了半天,柳清尘才开口:
“我受他所托前来取药,你应当知晓他所携之药,并非寻常之物可以替代。”
然而陆景渊依旧并未认同:“以他的身手若是受了伤,阁下不该活着站在这里。”
“……”
很有道理,柳清尘无法反驳,就在柳清尘思考着解决方法时,陆景渊再次开口:
“我无意冒犯,只是也并无理由放任阁下随意进出此处。”陆景渊退后一步,眼中的冷光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平湖无波,“若如阁下所言,他已负伤,还请阁下带我一道前去。”
柳清尘答应地很果断,与其在这虚耗,不如早点解决,反正以谢樽的耳力,若是他们两人一道,必然能提前知晓,至于怎么解决,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谢樽留在了离医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小巷很窄,只容得下一人单行通过。
他背靠着灰墙,闲来无事低头看着地上被涓涓细流抚过的苍翠青苔。
空气中湿气浓重,小巷又背风,只呆了一会谢樽便觉得捂住半张脸的布料闷得吓人,带来了一阵沉入泥沼般的窒息感。
左右这里无人。
谢樽犹豫了片刻,单手在脑后解开搭在马尾上的绳结,绳结解开,布料落下前被谢樽握在了手中。
而就在这一瞬间,谢樽忽然感觉浑身一寒,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第36章
远处有人, 他感知到了从不远处投来的视线,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远处潜伏的那人呼吸凌乱了起来, 似是震惊。
飞泉剑出鞘,谢樽抬头, 目光中一片森寒,如利剑一般袭向了小巷尽头。
他的脸,多半已经被这个人看见了。
“阁下鬼鬼祟祟, 藏头露尾, 可非君子所为。”谢樽话中带着笑意, 手中的飞泉剑却闪过寒光。
这个人隐匿能力极强,此时敌暗我明,谢樽还真不能保证自己能把人抓住。
没再犹豫,谢樽足尖一点跃上了高墙, 飞泉剑随即发出一声嗡鸣。
但就在谢樽打算追过去时,不远处传来了柳清尘并不清晰的声音。
而且……
他听出来了, 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陆景渊?他怎么会跟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 那道凌乱的气息便已然消失不见,谢樽遥遥看着那道气息消失的方向, 咬了咬牙,是他大意了。
柳清尘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谢樽没再犹豫, 飞泉剑入鞘,随后那块破布又蒙回了脸上。
今天他就不该出门,诸事不顺, 下次出门他一定要好好算上一卦。
陆景渊跟着柳清尘走到小巷尽头时,看见谢樽背对着他们坐在一阶台阶上, 半个身影掩藏在墙后。他轻轻嗅了嗅周围的气息,除了雨露青苔的气息,并无血腥味。
陆景渊微微提起的心放了下去,虽然柳清尘所言多半是假的,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担忧。
“你怎么也来了?”谢樽率先开口问道。
这话显然是对陆景渊说的,但还没等陆景渊回应,柳清尘便插了话,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防备我罢了。”
“东西给你拿来了。”柳清尘说着上前一步,站到了谢樽身边,又不动声色地将谢樽和陆景渊隔开了,“这个有舒缓镇痛的效果,能缓解些许,但终究治标不治本,你自己思量。”
柳清尘将一个瓷盒并着从谢樽那里拿来的白瓷瓶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