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228)
真正将先皇的警惕催化为忌惮的,是柳元喆五岁那年挑选太子太傅的事。
当时,先皇有意试探,便故意抛出了一个不合格的人选。
可话音刚落,便有朝臣出列反对,随后大殿内跪倒一片,乌泱泱的朝臣恭敬叩拜,口中齐呼:“请皇上三思。”
彼时,朝中党派斗争激烈,边境战事频发,天雍内忧外患,朝堂平衡岌岌可危。
先皇日夜操劳,本就心力交瘁,可他的大臣却跪了一地,用最恭敬的姿态,违抗他为儿子挑选太傅的旨意。
不论这其中是否有异党推波助澜,也不论朝臣们是真心为柳元喆考虑,还是单纯觉得提议不妥。但对龙椅上的皇帝而言,他确实在跪拜的群臣面前,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亲生儿子的威胁。
先皇晚年对皇子们的过度防备,病弱体虚只是表象,根源正是此刻埋下的阴影。
自柳元喆出生,朝臣们彷佛已经替他选定了下一任君主。皇后盼着柳元喆成才,清流一派也盼着柳元喆成才,他们彷佛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嫡子身上,彷佛只要先皇一纸诏书,柳元喆就能即刻登基。
先皇确实属意柳元喆为太子,但这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局面失控,更不意味着他能允许一个一心扶持太子上位的皇后稳坐中宫——这简直是要他命的危险。
但废后谈何容易?若无失德之举,即便帝王也不能轻动后位。废后难,但让皇后“病逝”却不难。
尤其是,当皇帝想让她“病逝”的时候,这件事就更简单了。
先皇将制衡之术玩弄得炉火纯青。翎太妃越受宠,先皇后就越惶恐,特别是在翎太妃有孕后,先皇后为给柳元喆扫清障碍,设下毒计,险些让翎太妃滑胎。
正是这一计,让翎太妃彻底认清权势的重要性。若说从前她只想争宠,那么自险些滑胎后,她便开始争权了。
可她是什么人,先皇后又是什么人,若没有皇帝暗中扶持,以她的能耐,又怎会轻易得手?
与其说是贵妃杀了皇后,不如说是皇上杀了皇后。
在先皇心中,后宫不过是稳固朝堂的工具。他对后妃们的宠爱是真的,但在江山面前,这点真心实在太轻。
后来,先皇后死了,柳元洵也出生了。
那个孩子胎里受了罪,出生时小小一团,红通通、皱巴巴的,第一口气就没喘上来,憋得全身青紫后,才在漫天飞雪中,发出了猫儿般微弱的啼哭。
这声啼哭,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在此之前,她从未后悔过什么,也从未怨过她爱了大半生的皇帝。但从柳元洵啼哭出声的那一刻起,什么皇帝,什么后位,统统排在了柳元洵之后。她只想好好护着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长大。
不求荣华富贵,只愿长命百岁。
……
说完这些,翎太妃深吸一口气,道:“毒是我下的,你母妃是我害的,我欠你,先皇也欠你,唯独洵儿不欠你。他自始至终,都将你当亲哥哥……”
她死死盯着柳元喆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愿意一死了结前尘,但你必须保证,洵儿能活下去。”·
第125章
顾莲沼做了一个梦。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因为梦里的柳元洵是站着的。
漫天飞雪中,柳元洵彷佛感受不到寒意,独自伫立在一树红梅之下。素白的衣衫微微敞开,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风雪交加的梅树下,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凝视着他。
顾莲沼一步步向他走去,直到近前,轻轻执起那双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低声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回家?”
柳元洵没有回答。他只是无限怜爱地望着他,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柔声道:“阿峤,我要走了。”
“去哪?”顾莲沼瞬间慌了神,猛地攥紧他的手,急促道:“无论你去哪,带我一起。”
柳元洵笑了,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摸向他的头发,“你还不能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在人间好好活着吗?”
顾莲沼焦躁地抱住他,胡乱亲吻着他的脖颈与唇瓣,试图用这样不讲理的痴缠将他留住。
可柳元洵只是温和地笑着,眼中含着淡淡的纵容与无奈。他毫无反抗地任由自己被顾莲沼压在身下,满地落雪十分素净,衬得柳元洵像颗坠入雪堆的珍珠,莹润而柔美。
雪越下越大,顾莲沼扣住他的手腕压在雪中,低头急切地吻着他的唇,在间隙里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一阵风吹过,枝头的红梅纷纷坠落,洒在柳元洵的胸膛与额间,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梅树中幻化而出的精魅。那双干净温柔的眼睛始终带着淡淡的纵容,任由贪婪的人类将自己捕获。
雪越大,风越浓,浓郁的梅花香逐渐占据了顾莲沼的全部感官,他跨坐在柳元洵身上,痴迷的目光扫过那具身躯,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柳元洵眸中的春水荡漾着淡淡的情I潮,如同湖面泛起的涟漪。而顾莲沼就是这涟漪的掌控者,是海啸还是柔波,全由他来决定。
雪渐渐停了,风却更大了。柳元洵躺在雪堆里,浑身被汗濡湿,身下的雪却像是变成了棉花般,丝毫没有被温热的体温融化。
他湿热的身躯柔软无骨,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颊,眨着那双含情的眼睛,在风雪中抬手想要触碰顾莲沼的脸。
顾莲沼知道他没力气,主动俯身将脸贴向那只手,就在他感受到掌心温度的那一刻,柳元洵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然而下一瞬,那个笑容还凝固在柳元洵脸上,他整个人却突然碎裂成无数赤红的梅花瓣儿。
刹那间,狂风骤起,掀起碎雪,撕裂梅瓣,卷着碎雪与花瓣扶摇直上,转瞬间消失无踪。
“不!!!”顾莲沼目眦欲裂,疯狂地追着那股风,可他胸膛赤裸,怀抱空荡,极尽所能也什么都抱不到。
“阿洵!阿洵!!回来!!我要你回来!!”他像疯了一般对着阴沉的天空嘶吼,可胸口像压着巨石,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呢喃。
……
“阿峤,做噩梦了吗?”柳元洵被耳边急促的心跳声惊醒。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结实的胸膛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顾莲沼眉头紧锁,脸上写满痛苦,彷佛被什么拽入了地狱。
柳元洵吃力地支起身子,攀着顾莲沼的肩膀慢慢挪动,直到挪动到比他高的位置,才将他的头轻轻揽入自己怀里。
他不知道顾莲沼梦见了什么,但当他低头看向顾莲沼颤动的唇时,隐约辨认出他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轻抚着顾莲沼的发丝,放柔声音安抚道:“别怕,只是个梦而已,醒来就好了。”
顾莲沼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搂向他的腰,惊魂未定的眼眸还是涣散的,可很快便聚焦于几乎贴在唇边的樱花瓣上。花瓣儿粉嫩娇弱,花蕊藏着甜,没什么比它更能抚慰人心了,顾莲沼低头伸舌将它卷入口中,轻轻的吮,慢慢地舔。
柳元洵惊了一跳,刚要伸手推他,就感受到了几乎将他打湿的眼泪,推拒的手僵硬了一瞬,等再次落到顾莲沼肩上时,就已变成了温柔的抚慰,“梦到什么了?”
顾莲沼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腰默默流泪。
柳元洵极有耐心,等不到答案也不急,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发心,“没关系,都是噩梦,醒来就好了。”
顾莲沼在他柔和的安抚下镇定下来,哑声哽咽道:“我梦见你不见了,你变成梅花瓣,被风卷走了。”
柳元洵忍不住想笑,“梦而已,人怎么会变成花瓣呢?”
顾莲沼不讲道理,“可我就是看见了。”
说话时,尖利的犬齿没留神,轻轻蹭了过去,柳元洵轻“嘶——”一声,想躲,可又不忍心,只能稍稍动了动肩,换了个姿势,温柔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所以呢,在梦里伤了心,醒来之后,找我讨账来了?”
顾莲沼原本还沉浸在恐惧中,此刻却被这满溢的温柔包裹,惊惧褪去,心头泛起酥麻的痒意。他抱紧柳元洵的腰,贴向那瘦骨嶙峋的胸膛,低声道:“是啊,你总得赔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