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情(88)
“你只管去,你前脚和别人花前月下,我后脚就八抬大轿把别人抬进秦国公府。”
“你敢!”
“你说我敢还是不敢?”林昭起身从腰间抽出白玉作骨的扇子,看着顾知安,“怎么样,定北王还顾不顾及旁人的眼光?是要去寻一个妙龄女子同游还是将就一下和我这个大男人去外面转转?”
顾知安觉得林昭大概就是他的克星,认命上前,搂着林昭脖子,“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你良多,这辈子尽数还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灯会罢了,有什么好逛的?”林昭对于灯会兴致不高,可是见顾知安专门来问这事,也不能扫了他的兴,“今年京城的灯会和往年不同吗?”
“倒也不是。”
“那你这么积极,是有别的安排?”林昭打量一番顾知安,见顾知安脸上笑意,猜到了七八分,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过——”
两个人出去走走,倒也是件好事。
脸上笑意分明,瞥一眼顾知安,“灯会虽无聊,你却不无聊。”
原本正琢磨林昭心意的顾知安听见这句话不由笑起来,盯着他笑道:“总算从你口里听到了一句能让人高兴的话,什么时候回洛阳,难得这么清闲,有姑姑盯着,还有陆则之盯着,朝中一时半刻不需要我们了。”
“不如明天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
“回去本也不需要准备什么,王府里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只管去便是。”林昭摇头失笑,“夭夭和韩延一早就没见到,我当是去哪了,今天是乞巧节那就不怪了,看来过不了多久,王府又有一桩喜事了。”
闻言顾知安怔忪片刻,看着林昭,“王府的喜事多着,我们俩还在一起,那就是喜事,你怕什么,还是你觉得——”
“恩?”
“要不我也八抬大轿把你抬进门?”顾知安凑到林昭脸边低声问,“挑个吉时,夜里的,只要不敲锣打鼓,也没人知道,还走了个礼数,也算是——嘶,你下手没轻没重,变成傻子了你哭都来不及。”
收回玉骨扇,林昭斜眼看着顾知安,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确是太闲了,闲得顾知安脑子都不正常了。
不过,这样轻松地日子,多久了。
好似从他们入京后,便再也没有,每日不是在算计对方就是在算计别人,不是在奔波就是在拼命,似乎连思考闲下来要做什么的时间都没有。
“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只是……有些感慨,物是人非。”林昭不避讳谈到以前的事情,去年今日,王府还很热闹,如今就剩下他们俩。
幸好还有个胡夭夭在,不然王府里冷清不少。
顾知安走在他身侧,看向巷口人来人往,勾唇一笑,“的确是物是人非,可不管是谁都得往前走,你看,一个月前京城那样大的变动,百姓一个月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不过刚好一月,昨日才拆了素缟。”
秦王驾崩,大秦上下素缟一月,昨日才拆了满街的素缟,今天便已经挂上了七彩的花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确如此,只是百姓所求不过安居乐业,朝代更迭,朝堂风云变幻,影响的也不过一时。
这里还是京城,换作那些远离着皇权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连这些都不需要去理解,改朝换代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换了个人继续做皇帝,昭告天下,天下改姓罢了。
“你说的有理,人的确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执着在过去的事情,就算是执着,也于事无补,死的人不会再回来,过去的事也不可能逆转。
抬眼看着顾知安,见顾知安一身白锦长衫,腰间金线玉带,蟒纹玉牌格外扎眼,不过——光是这张脸已经足够惹眼了。
才不过走了半条街,已经有不下于五位姑娘朝着顾知安看。
“今日街上的确很多妙龄女子。”林昭打开扇面,唇角微扬带着笑意,“王爷刚才不还打算寻觅一位妙龄女子花前月下成就一番佳话吗?”
顾知安一时语塞,没想到林昭还记得这话,轻咳一声,“妙龄女子哪里比得上身边人的君子气度,更何况,我遇上那么多貌美女子竟然错把公子当佳人,你可得负责。”
言下之意便是林昭害了他,让他对女子心如止水,只对林昭有意。
歪理。
无奈笑道:“这事怪我还是怪你?你以前怎么就是京城一霸,看着也不是个放浪的人偏偏和那些纨绔子弟厮混,若不是离了京城,你心思也动不到这上面,顾知安,你说你是不是有意?”
“有吗?”
“居心不良。”
两人互相算计,早已经不知道谁先动了这样的心思,大抵,这一辈子都弄不明白是谁先算计对方引他入局。
不过,既然入了局,就不可能回头。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大男人对灯会不感兴趣会在王府睡大觉!”胡夭夭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不知从哪窜出来拦在两人面前,“天都快黑了你们才来,刚才那边有个才子居然中了头彩,旁边好像有个姑娘瞧上他了,我刚才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正打算看看是不是真的成了。”
“人家成不成和你有什么关系?”
瞪一眼顾知安,“那个公子是个骗子怎么办?我当然要保护一下弱女子的安全,要是个骗子我就把他踢到河里喂鱼。”
顾知安挑眉,看了一眼韩延,“你就这么任由她胡闹,人家郎情妾意,你们俩跟着,别人还以为是什么不轨之人。”
闻言韩延摸了摸鼻尖,“不随着她,她闹起来你能架得住?”
好像也是。
四人凑到一起,自然也不会各逛各的,干脆一起同游,幸好灯会热闹,胡夭夭顾着看热闹,没时间和顾知安斗嘴。
从灯会回到王府时都快到子时,顾知安和林昭走在后面,看着前面背着胡夭夭的韩延,对视一眼不由笑起来。
“王爷,我先送夭夭回房。”
“恩。”顾知安点点头,正打算和林昭进去就见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人,怀抱襁褓,看模样似乎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伸手握住林昭胳膊把人拉住,见林昭回头给了个眼色示意他那边。
林昭愣了下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身穿布衫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婴孩从石狮子旁走了出来,一双眼打量着他们俩。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抱着个孩子在这里?
“请问这里可是……定北王府?”
“正是,敢问阁下是?”
中年男人忽地热泪盈眶,含泪看着两人,“……两位,我不负恩公所托,终于寻到你们,这是恩公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还有孩子,今天才满月。”
孩子?
顾知安盯着男人手里的东西,五指收紧竟是不敢伸手去接过那块红布包着的东西,眼角发红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
第一百一十章
半夜里,王府又一阵人仰马翻。
婴孩用的东西?这王府里哪里有!可两位不能惹的主子是吩咐了一堆事,摇篮、襁褓、婴孩穿的衣服,一样不少,全都去置办。
有机灵的向门房打听了,了解是顾知安和林昭从外回来时,带了一个陌生男人,还抱着一个婴孩直接去了枫晚苑,还叫了张总管去办事,仔细叮嘱了好一阵才见平时处惊不变的张总管一脸紧张的出来,然后——
王府所有人便都醒了。
不过谁也没瞧见那婴孩什么模样,只远远看见一个红色的襁褓包着,襁褓看着料子普通,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锦缎。
灯火通明的枫晚苑里,四双眼盯着摇篮里闭着眼的女婴,而躺在里面睡得正熟的女婴对此浑然不觉,闭着眼偶尔咂咂嘴,似乎做了个美梦。
盯着看了半晌,胡夭夭脖子酸得不行,第一个皱起眉头,一脸疑惑看向顾知安,不确定道:“那个人是不是在说谎,瞎编一通,不然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胡夭夭犹豫了一下,觉得对一个小孩子这样评价不太好,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这怎么瞧也不像是个漂亮的娃娃。
顾知安皱着眉瞪一眼胡夭夭,“刚出生的小孩不就是这个样子,你这少见多怪。”
“你见过?你不也没见过。”胡夭夭回瞪一眼,觉得顾知安是在强词夺理不肯承认自己走眼了,转而看向林昭,“林大哥你说,会不会是骗子,不都说小孩生得像爹娘吗?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俩的孩子。”
闻言林昭一怔,这个问题他可没办法回答。毕竟他也没见过刚满月的孩子是什么模样,而且一个月大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能看出鼻子眼睛嘴就行了,何况那骗子怎么可能有藩阳王府才有的东西。
“我们先别围着了,怕闷着她。”林昭摸了摸鼻尖,觉得有些滑稽。他们四个人围在一个摇篮面前盯着一个睡着的女婴,这场面,谁看了都会觉得滑稽。
韩延拉着胡夭夭走到一边,看向顾知安和林昭,“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可有什么信物?赫连办事不至于这么鲁莽。”
“恩,是他们送来的。”
“那人应该收拾得差不多,我们过去看看。”林昭看一眼顾知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女婴——小小的脸上自然还看不出来像谁,可这股熟悉谁也不敢忽视,就连胡夭夭也不过是怕希望破灭。
顾知安一言不发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停了下,“十四,守着这里,直到我们回来,不许有任何差错。”
从暗处出来的十四点了点头,便从几人身边走过进了屋子守在摇篮边上。
绿竹阁外的花厅里,四人盯着眼前已经收拾妥当的男人,心中各有打量,不过以他们来看,的确是个老实憨厚的人。
“把女婴和朱雀牌托付给你的人,现在在哪?”
有些拘束的人站在那儿,看着四人,结巴道:“恩公只把东西交托给我们,又雇了一辆马车给足盘缠便离开,说是有一个他该去的地方,这封信一直放在襁褓里,我们从未打开过,说是必须要亲手交到你们手里。”
男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火漆印完好无损,四周也并无被割开的痕迹,的确从未被拆开。林昭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信,“孩子的母亲没有跟着吗?”
“半个多月前,我和内子遇上山匪,幸好遇上恩公。收留我们住了一日后便把孩子托付给我们,让我们带着孩子到京城的藩阳王府。”男人摇摇头看着四人,“恩公说,你们看了信便一切都明白了。”
林昭手一颤,捏紧了手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