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倾国(33)
果然。我摸摸鼻子,忍不住又问道:“那我究竟是不是……”
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理应早就死在后宫中的皇子。
我看徐静枫,徐静枫笑了笑,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个懒腰,气定神闲地揣着手看那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
“小侯爷就是小侯爷;只需知晓你便是我日后要侍奉的那个人,万事且不必发愁,下官自当倾尽全力为小侯爷排忧解难。只要这江山尚在,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得,本侯还成了香饽饽不成,怎么姓萧的姓徐的一个个都上赶着来表忠心。
不过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后我忽然放心了许多,也没了再去想其他阴谋阳谋的心思,长吁一口气后拭了拭额角细汗,总算是放松下来,又目光复杂地朝这徐静枫看去。
本来还想问问他我爹现在的安危,不过眼下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我没法解释自己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事,也并不知晓皇上这边究竟会不会对他不利;因而还是暂且按捺下来,叹一口气抱着肩又坐了回去。
“……罢了,我也没什么需要你排忧解难的。”见他还在看着我,我便直起身,口吻严肃地又道,“现下心里头也就一个指望,只需你对本侯的贤弟好一点就成;别再让那傻子跟在你身后一副患得患失的蠢样,本侯看了就心烦。”
虽然不晓得这徐静枫是真情是假意,不过既然眼下他愿意为我做事,那我现下想看到的,也无非是自家贤弟能好受一点罢了。
徐静枫听罢若有所思,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便露出一个略显无奈地笑来:“小侯爷与御史公子的兄弟之谊可当真惹人钦羡,便是这种时候,也不忘自家贤弟还心系下官一事。”
我皱眉道:“怎么?方才还要为本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下连这个都做不到?”
徐静枫摇摇头,悠声道:“我说过只要小侯爷喜欢,便是要下官亲自来侍奉枕席,也并无不可;遑论区区这点小事。”
便忽然回过头去,朝不远处一棵树后望了望,提高了音量唤道:“过来吧。”
“……”
我一僵,下一刻竟看到那树后蓦地探出一个俊秀的小脑袋来,除了本侯的崇贤弟还能是谁。
崇少看看他又看看我,分明已是在这里窥视了许久,面色有些被拆穿的窘迫,迟疑着似是有些不敢上前,半晌还是深吸一口气,乖巧地走到了徐静枫身边。
然后徐静枫便微扬起眉,双手一勾将他拉入怀中,就这么吻了上去。
崇少错愕地睁圆了双眼,下一刻却也来不及去细想其他,就这么幸福激动地拥着心上人,同他一道纵情起来。
……
见这两人在我面前亲得缠缠绵绵,天边也已渐渐入夜,城中灯火婆娑,端的是一派良辰美景,我拾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外袍站起身来,沿着护城河慢悠悠地朝家中踱去。
抛开别的不说,最近的日子还真是很平和。
只是不知这样平和的日子,会不会也终有被打破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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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日子一晃便到了萧浓情的生辰。
虽说是萧家归京后的第二个生辰,可毕竟去年萧府刚刚落根,萧浓情又忙着秋闱,自然没怎么铺张;而今年萧家幺子高中探花,又受到皇上如此重用,在这京中风光无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早些时候便编了正在为萧浓情的生辰贺礼发愁的借口,我总不好在这一日对他推脱不见,加之也和崇少一样收了帖子,便临时采买了些珠光宝气的礼物,一大早就和贤弟在房中对着镜子拾掇起了自己。
眼看镜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神采奕奕,端的是一副俊美倜傥之貌,我教人先行将那些礼物抬到萧府去,自己则是做足了思想准备,临行前又喝上一碗崇少秘制的补汤,这才踌躇满志地同他一起坐上了轿。
难得来给这萧浓情的生日宴捧场,最近他又忙得几乎没空来缠我,今晚便是陪他厮混上整晚,也没什么不可;毕竟再过几日皇上就要带我去南巡,便是要有好几个月无法相见了。
不知为何,虽然平日里被某只满脑荤腥的野鸡美男磨得头疼,可真到了即将小别的时刻,倒也隐隐觉得有些寂寞。
不过这定然不会是本侯对他也有了什么心思的缘故,而是想到崇少和徐静枫那厮一路上卿卿我我,只撇下我一介孤家寡人在旁边干看着,心中便多少有些不忿。
可我总不能怂恿皇上将萧浓情这厮也带着,若当真暴露了我俩不清不楚的事实,那我先前那不会断袖的誓言岂不是成了笑话。
傍晚轿子抬到萧府门口,我和崇少一前一后地下了轿,站定后方抻了抻压皱的衣袖打算进门,却忽然发觉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本应是进府候着的宾客此时都聚在墙下窃窃私语,神色也略有异样,不似是来赴宴,倒似是在看什么热闹一般。
萧府阒然无声,没有半点宴前喜庆的气氛,倒像是陷入了某种教人心慌的死寂之中。
崇少四处看了看,眼尖瞧见他爹正神色凝重地从萧府出来,便赶紧迎了上去;只见他爹蹙着眉低头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我这贤弟便一脸懵怔地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他爹匆匆地带着手下几个御史又进了萧府,便回来找到还一脸不明所以的我,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晟、晟鸣兄……萧璞萧大人他,没了。”
我一愣,脊背蓦地一凉,下意识便道:“没了?怎么就忽然没了?”
崇少挠挠头,似是也不明白怎的会突生如此变故,凝眉道:
“暴病身亡。”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似的与我对视一眼。良久才拍了拍我的肩,叹气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
……
窗外不知何时飘扬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站在正堂外那扇古色古香的玉屏风边,看着主屋里背对着我跪在床前的萧浓情,心绪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门前那些个红彤彤的走兽补子在雨帘中梭巡探查,因为四周寂静,屋檐下那小御史的低语听在耳中自然也分外清晰。
“……这定然是镇南王遣杀手来做的吧。”
“我看不像。这朝中若还有镇南王的余孽在,皇上可能会放任他们逍遥到今日?”
“这倒也是……不知兄上有何高见?”
“我看,八成是骁定将军干的也说不定。”
“骁定将军?这怎么可能?皇上当年还未与镇南王争储时他就被先帝贬到了漠北,已有许多年未曾归京了,两家无冤无仇倒罢,又如何有能耐暗杀萧璞?”
“你还不知道么,当年生了大皇子后没能保住他,同若干后妃被皇上一并赐死的那位孟贤嫔,便是骁定将军的亲女;那骁定将军的几个儿子都为国捐躯死在战场,仅留有一位掌上明珠被皇上不明不白地赐死,外孙也没了,皇上查到最后也不愿给他们家一个说法,换你肯依?早闻骁定将军对此事耿耿于怀,且他当年在朝中人缘颇广,那些个中立武官中有与他交好而又与萧家水火不容的,想必也是不少。”
“原来如此。于是他想要报复皇上,就先一步下手杀了萧璞这个归京离叛之人,打算助那尚在云南蠢蠢欲动的镇南王一臂之力么?”
“嘘……也只是愚兄的一点猜测罢了。”
……
这番话连耳力不算高明的本侯都听得无比真切,自不必说那还在屋中跪着的寂然身影。
可萧浓情仍是直直地跪在床前,一身素服衬得那本就白皙的侧脸更加苍白,单薄的背脊看上去分外伶仃,凝视着早已盖上白布的萧老,低下头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转过头去,用气声悄悄对崇少道:“萧家其他人呢?”
崇少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了。听闻萧大人年轻时风流荒唐,从未娶过正妻,欠下的桃花债也都早早离了京;眼下萧兄其余庶出的兄姐都远在金陵经商,年纪个个够当他的爹娘,更是早就对萧老心怀怨怼,怕是也不会专程上京来料理这后事了。”
我闻言一顿,环顾着这略显凄清的萧家大宅,悟了过来。
也便是说,萧璞一死,萧浓情在这世上就可谓是真真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了。
想来世上最亲之人竟是死在了自己生辰的当日,也不知往后数十载,这阴霾是否还会有烟消云散之日。
我看看萧浓情,又看看那盖着白布躺在床上的萧老,竟也觉得十分苦涩;又想到萧老不久前才在这萧家茶斋中对我所说的那番托孤般的话,想必也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崇少伸出手来悄悄推了我一把,我想了想,还是叹息着走过去,在跪着的萧浓情身边盘腿坐了下来。
见来人是我,萧浓情似乎有些微微的愕然。我摸索到他掩藏在长袖下冰凉的手,便顺势拉了一把,径直将已然跪得两腿发软的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从小到大活得顺风顺水,没有过苦痛伤情的时候,便没有人安慰过本侯;本侯也从未安慰过别人,自然不知该在别人经历丧亲之痛时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么抱着,他或许应该会觉得好受些。
见他已经安静地偎在了我怀里,我便伸出手来替他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膝盖,一言不发地陪他在这里待着。半晌见他眼底氤氲着情绪不明的血丝,面上却并无半分水意,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