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倾国(35)
崇少又上这画舫二楼眺望了会儿后,便也打着哈欠回来在我身边躺了下来,听着那水流的静谧声响,安闲地微微阖了眼。
朦胧间我忽然想到,萧浓情临行前似乎叮嘱过本侯不可与贤弟一起游湖,不过罢了,反正他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吧……
思绪飘忽着还未落定,船体猛然一荡,蓦地在岸边停了下来。
我揉着眼睛坐起身,蹙眉去看那窗外的情况。只见画舫已是驶到了鼓楼街下的桥头,煌煌灯火中隐约映着一袭熟悉的身影,手执一根长长的竹竿拦在船前,正面无表情地睁着一双碧眸朝我看来。
“……”
我惺忪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便对身旁那同样被震荡惊醒的贤弟道:“你道今天是什么不宜出行的鬼日子,愚兄居然产生了看到那只胡疆野鸡的幻觉。”
崇少迷迷糊糊地抬眼朝桥头看去,然后一愣,略显僵硬地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可是晟鸣兄,我好像也看到了哎……”
……
长久的沉默后,我深吸一口气,掀开帘走到船头,示意那不知所云的舟子先行去歇息,然后定了定神,缓步走到那已有许久不见的萧浓情身前。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双幽深的碧眸闪着同我一般复杂的微光。
然后我便悲哀地意识到,其实时隔多日再度见到这当初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野鸡美男,本侯居然是有点高兴的。
于是我定了定神,扬起唇角道:“你回来了。”
萧浓情闻言微微一动,神色掩藏在灯影下有些窥不太清晰,像是想说点什么,目光却又落到了还在画舫中站着的崇少身上。
崇少打了个寒颤,忙将自己原本有些松散的外袍裹得紧了些,却不知他的萧兄这么看他有何用意,只单纯地欣然招呼了一声:“萧兄,好久不见。”
萧浓情仍是看着他,没有回话,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裴晟鸣。”半晌他收回视线,看着我平静道,“你可是忘了临走前都应允过我什么?”
嗅到这看似淡然的语气里好大一股酸味儿,我内心哀怨无比,只觉得自己实在对不住眼下这懵懂无措的崇贤弟。
便只得开口勉强解释道:“这画舫今日才交工,我也只是与贤弟一同来试乘而已,哪算得上是一道游湖……”
“萧探花,您可算回来了。”
话音未落,东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僵冷的气氛被瞬间打破,见来人执着扇慢条斯理地从鼓楼街夜市踱出来,崇少双眼一亮,忙理了理衣裳从这画舫下来,上前迎了他家的情郎。
徐静枫也心情很好似的任由崇少蹭在身边,甚至还伸手揽了他的腰,懒洋洋地朝我们瞥了过来。
“皇上不是吩咐过萧探花归京后便即刻进宫面圣么?怎会还有心思在这里闲逛?”他看着明显风尘仆仆的萧浓情,似是好心般规劝道,“也是马上要到刑部复任了,最好还是小心为妙,这附近可有不少御史在盯着哪。”
萧浓情的目光落在他揽着崇少的那只手上,像是不可思议似的微挑了下眉,随即不屑道:“我的事,又与侍郎大人何干?”
“……”
我的目光游离在这两人之间,忽然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我们几个当初在这北廊湖初见时,这两人看起来交情还蛮好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却剑拔弩张起来,仿佛流动着什么我所窥不到的暗涌。
“自是与我无关。”徐静枫低笑一声,气定神闲地继续道,“只是想提醒萧大人一句,虚情假意之事做得多了,当心日后玩火自焚。”
这话掷地有声,与其说是给萧浓情的忠告,不如说是专门讲给我听的一般。
我蹙了蹙眉,明显察觉到了他这句话的暗示。而萧浓情也反应了过来,冷声道: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侍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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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徐静枫闻言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仍是黏在他身边的崇少。而我那贤弟显然没在意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小狗似的眼睛仍是亮晶晶地望着他家情郎,一副死心塌地的痴恋模样。
于是徐静枫叹了口气,手中扇柄撑着下巴,道一句:“也好。”
便打着哈欠转过身去,目光不经意般掠过那艘华丽暧昧的画舫,扬起唇角道:“那下官便不打搅二位了。走吧,莫要扰人春宵。”
见他家起潭已然迈着悠闲的步子游这湖岸夜市去了,崇少赶忙回头与我二人道了声别,抬脚殷殷地跟了上去;两人那相携漫步在灯火下的样子,看着就跟富家老爷带着自家小妾闲逛似的。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甩甩手,转身上了画舫,吩咐那船头的舟子继续撑船。
萧浓情顿了顿,也抬脚跟了上来,见我已又是悠闲安适地在那底板厚厚的绒毯上躺了下来,燃着船角的琉璃灯似要打起瞌睡来,一双清眉松了又蹙,仍是问难道:
“你和崇睿……”
闻言,我坐起身来看着他,也懒得再替自个儿辩解更多,冷笑一声便道:“萧浓情,你若是不信我,咱们不妨就此散了吧;你仍去做回你那被姑娘们爱慕追捧的萧郎,何必来委屈自己跟本侯做一对断袖鸳鸯?”
萧浓情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真的因此动怒,原本还阴沉着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慌乱,伶俐的口舌也结巴起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我背过身去不理他,他叹了口气,凑过来轻轻贴上我的背脊,双臂也柔软地环住我的腰身,低声道:“晟鸣,我很想你。”
“……”
见这只素来心高气傲的野鸡居然如此轻易地跟本侯服软,我先前的那一丝不悦慢慢淡了下来,半晌自鼻间发出一声轻哼,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多少时日?若是再晚十天半个月回来,恐怕京城的姑娘都要以为你萧郎是她们做的一场桃花梦了,个个又哭嚷着要嫁本侯,哪还能教我记得起猴年马月的劳什子约定。”
萧浓情闻言不满地在我肩头咬了一口,双臂又在我腰间缠得更紧了些,这才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我回哈密葬了爹之后,哈密王也悲恸过度,身体有些不适,便暂且留了我下来替他分忧国事,哪知不出十日便暴毙在寝宫里,竟是他那苦于多年不能继位的大王子下的毒手;我见大王子野心勃勃并非善类,日后怕是难以被我朝把持,思来想去还是药死了他捧三王子上位,因而耽搁得久了些。”
说着又在我颈边磨着自个儿的糯米白牙,话里颇有几分幽怨:
“料理完哈密的烂摊子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哪知奔去侯府遍寻不见,总管却道你跟崇睿那厮上了北廊湖,人家能不吃味么。”
“……”
我呆了。
这西域大国尚未流传到京城中来的、骇人听闻的惊天政变,被他轻描淡写成了“随手药死一个弑父上位的王子然后捧了另一个王子登基”?
我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萧浓情,他仍是幽怨地看着我,仿佛觉得被他药死一个哈密新王没什么大不了的,而看到本侯和贤弟亲亲热热才是大事。
因而憋了半晌,也只得认命般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将他抱到腿上,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番:
“你也看到崇贤弟他心系那个徐起潭,已经和人家情投意合交往了颇久,与本侯到这北廊湖来也是因为江南船商上京交货,一道试乘一番罢了,哪会有什么风花雪月;退一万步来讲,我俩毕竟青梅竹马,若当真能有点什么也早就有了,怎还会在各自都有了心上人之后再暗生情愫?”
萧浓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眨着那双雾霭渐散的碧眸,似是终于认可了我这番话。
然后便撇下本侯的脑袋,动情地吻了上来。
……
【以下省略4533字】
……
于是这一夜我与萧浓情大战五个回合,直到北廊湖边天色渐晓才偃旗息鼓,彼此不相上下。
最后强撑着自己酸软的腰身将他从画舫中抱出来时,撑船的舟子已是口吐白沫,执着篙晕倒在了船头。
而我看了一眼怀中睡得香甜的野鸡美男,又摸了摸眼下隐隐泛出的青黑,已经隐约预见到了自己悲惨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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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入冬,皇宫内外银装素裹,细雪纷纷扬扬地下在京城幽静了许多的大街小巷,端的是一副安宁祥和之景。
我蹲在御史府后厨的灶台下啃着一块暖烘烘的芋头,末了又取下灶上炖好的排骨烧冬笋,从餐柜里摸出码得整整齐齐的藕粉桂花糕,吃得不亦乐乎。
崇少抱着一壶温好的黄酒进来,见我仰躺在椅上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似乎没有半点打算离开的意思,便忧愁地挠了挠头,拉开桌前的另一把椅坐下来,试探着劝道:
“晟鸣兄,你已经躲了萧兄足足四个时辰,何必呢……不如吃完饭就,回去吧……”
“不回。”我翻了个白眼把黄酒从他怀里拎出来,自己倒上一杯慢悠悠地喝了暖胃,便忿忿道,“上一回只七日不见,他便险些磨得本侯一整日没能出门,此番他到天津卫出差足足半月有余,你道愚兄这般莽撞地送了自己回去,明早这腰还能直得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