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撞接(星际)(63)

　　我回忆起了第一次将自己的记忆存入芯片时的心情，当时我在想，这十年，我一定会有很多不舍甚至难以放下的东西。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可就算是那样，我又能做点什么呢？
　　我不想让自己去想关于伊莱的事情，我也清楚，以后大约再也见不到伊莱了吧，终究，他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我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就在某一瞬间，他让我心动了，可是，那一瞬间来得太晚了。
　　没事的，我在心中安慰自己，当初我那么喜欢岳勒，现在不也好好的吗？我需要的是时间，时间能冲淡一切的感情，无一例外。
　　对于我，对于伊莱都是如此。
　　“柯尧，”阿雷敏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你的意识太强烈了，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
　　我愣了愣，而后点头，“那又怎样？”
　　“我跟你说过了，被alpha标记之后，对他产生特殊情感是正常的，等他对你的暂时标记时间一过，你就不会对他有感觉了。”阿雷敏“好心”提醒我。
　　我说：“那也好。”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隐隐有些不爽，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会被信息素所左右。
　　基地所在的星球逐渐囊括了我的视野，我忽然想起眼前的场景竟是这样的熟悉。
　　坎瑞……博士……岳勒……没错，几个月以前，我曾回到过我的基地，博士他们曾接待过我，我也见到了坎瑞和岳勒，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想起他们，那个时候，我是以帝国人的身份，那个时候，我跟伊莱一起……
　　时间不过多久，我就已经可以看到我们的基地了。
　　基地为环形，少量的机甲停在这环形中央，其中一台，就是曾经联邦军’部给我的机甲，得到它之后，我就将元帅奖励给我的高级人工智能安装在里面，并且以我之前给高级智能芯片所起的名字称呼那台机甲。
　　所以，那台机甲叫——贝特西。
　　在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阿雷敏借用了贝特西的名字。
　　贝特西是D级机甲，属于虎型，颜色为暗灰，与伊莱的暗刃颜色相仿。
　　我将蓝空停靠在贝特西的旁边，贝特西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暗自奇怪，之前为贝特西装上了芯片，这就意味着赋予了它智慧，我是它的主人，我回来了，它应该不会无动于衷。
　　除非，它不再认识我，或者，它不再拥有高级智能。
　　从蓝空内部下来，我眯着眼睛，望向贝特西，“嘿，贝特西，我回来了。”
　　我以为它会低下头来看我，但它没有。
　　“……”我静静地看着贝特西，说不失望是假的。
　　大约是接到了不明机甲的着陆通知，当我走下机舱时，已经看见坎瑞在基地入口前等待着我了。
　　“呆站着干嘛？要我请你进门？”坎瑞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回过头，目光触及到了他那头红发，不禁想，这小子的性格跟他的外貌真的很不相符。
　　“这就是你迎接功臣的方式？”我冲他挑眉。
　　坎瑞的嘴角只是略微勾了勾，“想起来了？”
　　“那是，”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毕竟之前删去记忆了嘛。”
　　我转过头看向他，这小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直盯着我看。
　　虽然他以前一直这样，但不知是不是十年过去的原因，现在却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走吧，带我去基地。”我冲他摆手，他应声向前走去。
　　“基地里面只剩二十多个人了。”冷不丁地，坎瑞告诉我。
　　“……嗯。”我走前人数还剩三四十之多，这十年，人果然离开了不少。
　　大概他们对回到联邦不抱希望，或者嫌计划实施时间太长。
　　“大概是觉得我动作太慢了吧。”我耸了耸肩，“没事，每个人都想有自己的生活嘛。”
　　坎瑞嗯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我与他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他负责倾听，我负责话唠。
　　坎瑞组织大伙儿为我举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宴会，我喝着酒，看见岳勒向我走过来。
　　“尧哥。”他心情好的时候，会这样叫我，“恭喜凯旋。”他冲我举杯。
　　“谢谢。”我说着，又灌了些酒进了喉咙。
　　“这些年，在帝国过得怎么样？”他歪了歪脑袋，碧色的瞳中倒映着我的脸，这双碧绿的眼，曾是我最迷恋的。
　　“过得还行吧，哈哈……”不知为什么，我不怎么想提起在帝国发生的事儿。
　　明明昨天我还在帝国，跟伊莱丹尼斯他们说着话，可昨天与现在的我，却隔了几十万光年的距离。
　　我的内心有些惆怅。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觉得那样挺窝囊；可我也从来不觉得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那样挺无情。现在看来，我是前者，可我希望变成后者。
　　哎，看来得花点儿时间去祭奠一下自己过去的十年咯。
　　我不想多说，岳勒也能看出来，后来便将话题扯到别处去了，以前我跟这小子共同话题挺多，现在看来也是这样。
　　“柯尧。”直到坎瑞走到我旁边，岳勒才噤了声。
　　坎瑞也不说话，只是小口抿酒，那表情，也看不出他是想让我们继续说还是怎么的。
　　坎瑞在我们旁边杵了一会儿后，岳勒说了几句，才跟我和坎瑞道别。
　　岳勒走后，坎瑞才跟我说：“博士想跟你商量一下阿雷敏的事。”
　　我心说这事情也不用瞒着岳勒吧，于是问他：“你跟岳勒有什么过节？”
　　“没过节。”坎瑞一脸云淡风轻。
　　“不会吧，肯定是我不在的那会儿发生了啥……哎，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还行啊。”在坎瑞面前我话会变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也没跟他说太多。”坎瑞道。
　　“不会吧。”
　　坎瑞瞥了我一眼：“你的错觉。”
　　坎瑞的嘲讽让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呆瓜，于是也住了嘴，但我却不禁想起了丹尼斯，丹尼斯也是我的好友，为啥跟坎瑞差距就那么大呢？
　　博士是这场“欢迎会”中，来得最晚的“大牌”，虽然他外表并没有太老，但可能在他眼中，我们举办的这些东西就跟小孩子闹着玩儿似的吧，他很少出席这种场合，今天他的出现让我有些意外，但我随即意识到，他是为事而来。
　　果然，看见我与坎瑞站一起，他跑到我面前，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切入主题：“柯尧啊，尽早跟我把手术做了吧，阿雷敏的意识现在应该已经很成熟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次需要剃光吗？”
　　博士说：“不用。”
　　反正早点让阿雷敏出来，也就早点撂开一场事，在宴会结束后，我就立刻跟随博士，打算去做手术了。
　　坎瑞原本也想观摩观摩，可博士转头就是一句：“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我拍了拍坎瑞的肩，“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坎瑞只盯了我一眼，没说多余的话，就目送着我和博士进了博士工作室的大门。
　　博士工作室内部的设施比起以往完善了很多。
　　我发现他已经将装着阿雷敏的培养罐搬到了工作室内，给我做手术的仪器都在培养罐旁摆好了，座位的高度都刚刚好，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也不多废话了，开始吧。”博士冲我微微笑了笑，摆手示意我躺下。
　　我按照他的指示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仰卧在手术台上，问：“大概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他就能苏醒过来，你醒过来大概还需要两三个小时，醒来过后头部会持续阵痛大概一个小时。”博士说。
　　我嗯了一声，示意我没有其他问题。
　　博士默了一阵，又补充道：“因为你的身体一直被他寄居的原因，他对你可能会有比较强烈的侵略性，你要做好防范准备。”
　　我嗯了一声，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阿雷敏在培养罐之中的侧脸，他的俊美与伊莱是大不相同的。
　　鼻梁高挺，眉头轻皱，一头乌黑的发不太有规则地在培养液中散开，大约是因为不常受日照的关系，他的皮肤比较白皙，这就让他的体毛颜色与皮肤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身上没有太多肌肉，毕竟没怎么练过，目光再微微向下，可以看到他垂软的性.器。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大概是因为他俩都是alpha吧），我在脑袋里略微将他和伊莱的那玩意做了个比较，好吧，这个其实比不出来，反正尺码都偏大。
　　阿雷敏这会儿没在我脑子里出声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知道我这会儿想的什么。
　　博士一管针剂下去，我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我感觉距离我昏迷没过十秒，但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换了个地方躺着。
　　我睡在一张床上，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而后动了动手臂，脚步声响起，眼前立刻多出四个人头，大约是见我动了，观察我的情况。
　　博士、坎瑞、岳勒、阿雷敏。
　　我很快认出了刚刚在培养罐中的阿雷敏，并且特别注意了阿雷敏的眼睛，是比较深邃的黑色，这又让我想到了伊莱那双紫色的眸子。
　　“喝点水吧。”岳勒给我递来一个杯子，我接下了，挣扎着坐起来，脑内便是袭来一阵钝痛。
　　“感觉怎么样？”博士问我。
　　我将水咽下肚，“还行吧。”我说。
　　“脑袋疼么？”博士继续问。
　　“有点儿。”
　　“你需要好好休息。”博士正色道，而后转过头对另外几个人说：“好了，都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岳勒和坎瑞都听从博士的话走了出去，坎瑞给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有话要对我说，我想我等会应该自己去问他。
　　但阿雷敏还是站在原地，也不动一下。
　　“他不走么？”我有那么一瞬间还是将他当一个物体，直接问博士。
　　“我说话他也不听，后遗症，正常的，他现在对你应该还存有一定的依赖心，过几天就好了。”博士说。
　　“哦，那好。”我说着，又盯了阿雷敏一眼，此时刚好对上他的眼睛，他很快移开了目光。
　　直到博士也走出了门。
　　“你不是话挺多的么？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我问此时唯一一个还在室内的人。
　　“……还不太习惯。”他看着我，抚了抚嗓子，“说话也不习惯。”
　　他的声音有点哑，不知是不是天生的，不难听，但也说不上悦耳。
　　“你可别粘着我，”我轻笑了一声，警告他，“我可不希望有人跟着。”我拿刚刚博士的话开玩笑。
　　他瞥了我一眼：“你想太多，后遗症我很快就能克服。”
　　我干笑两声，“那就好。”说完，冷不丁地，像是有人用针猛地扎了我的脑仁儿，我立刻痛得瘫倒在床上。


第102章 part.102 机甲贝特西
　　一晚上过去，脑部的阵痛已经不再明显，阿雷敏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吃完早饭之后，我去找坎瑞，顺便问了问他，阿雷敏在哪儿，坎瑞说：“他在用你的机甲。”
　　我有些茫然，“什么？”
　　坎瑞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把新开来的机甲驱动芯片给他了吗？”
　　坎瑞指的是蓝空。
　　“放屁！”我摸了摸口袋，发现东西真的不见了，赶忙跑到基地内的机甲停放地，而彼时，原本停放着蓝空的那块地域已经空空如也，阿雷敏那小子不知道将它开到了什么地方去。
　　如果蓝空安装了高级智能芯片，就会认得我，即使阿雷敏偷走了我的驱动芯片，也是开不走它的。
　　我动了让将我那块高级智能芯片（贝特西）植入蓝空的念头。
　　贝特西此时就在空地内静静地伫立着，我曾以为给了它高级智能芯片就意味着将生命赋予给了它，现在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死了一般。
　　我走到贝特西面前，抚摸着它暗灰色的机甲外壳，此时的它毫无生气，一点儿也不像被植入了高级智能芯片的样子。
　　“贝特西。”就如同我曾经使用它那样，我唤了它的名字。
　　“……”
　　没有反应。
　　坎瑞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过头问坎瑞：“贝特西怎么没反应？”
　　坎瑞迟疑了一阵。
　　“贝特西怎么没反应！”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坎瑞是那样果断的人，我一生中看到坎瑞犹豫的次数并不多，而此时就是一次。
　　“坎瑞！”
　　两秒的静默，“芯片已经移走了。”终于，坎瑞出声，他看向我的眼睛，“我本来打算早点告诉你。”
　　“移走？”我走到坎瑞面前，“移到哪儿去？”贝特西是我的智能芯片，他们怎么可以随便动我机甲里面的东西？
　　“你走之后不久，我们就决定将它移出来，毕竟你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在预定范围内。”坎瑞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这样解释。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贝特西负责让我的任务不脱轨？”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它跟我去了帝国？”
　　坎瑞点头。
　　一个名字回荡在我的脑海中——丹尼斯。
　　“丹尼斯是贝特西？”我问他。
　　我的潜意识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根据的，可是此时此刻，除了丹尼斯，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与贝特西有关。
　　“这个我不清楚。”坎瑞告诉我，“我原本以为你会和它一起回来。”
　　我如置冰窖，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头凉到尾。
　　我回想到了当我入狱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光脑与我交换的丹尼斯。
　　我回想到了一起给我出主意抵御“梦游”，结果被梦游中的“我”伤到的丹尼斯。
　　我回想到了那个失恋时会失眠的丹尼斯。
　　“一块芯片还会失恋？”
　　“一块芯片还会睡觉？”
　　这是我曾经问过贝特西的话。
　　会，它当然会，它就是丹尼斯，一个活生生出现在我生命之中，陪伴了我十年的好友。
　　“芯片可以自己制造回忆，也可以自己屏蔽记忆，甚至可以自己让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这些年它应该比你隐藏得还要好。”坎瑞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转头看向他，身体微微发颤，“他是不是不能自己回来？”
　　他当然不能自己回来，我在心中回答了我自己的问题。
　　我已经越狱了，作为曾与我共处一室又曾与我在监狱中见面的丹尼斯，他必定会被盘查。
　　之前我认为，丹尼斯是清白的，他与这件事情毫无关联，没了我，他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是，他是人工智能，只要为他强行做一个全身检查，很容易便能查出来。
　　虽然丹尼斯不一定被发现，但万一抓他入狱，入狱后第五天，全身检查是逃不掉的。
　　怪不得以前丹尼斯宁愿死也不要去体检，那时我只以为他胆子小，丝毫没有意识到……
　　“不行……”我感觉脑袋有些痛，“我要去救他。”
　　“可能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坎瑞这样说。
　　“不可能……我已经连累到他了，他肯定会被查的。”我的额角开始渗出汗液，连忙开打光脑，输入了记忆中“贝特西”的芯片IP，开启定位系统，这样便可以了解到他的方位。
　　他移动频率很小，可以说是如同震动一般，这是他在一颗星球上普通移动的证明，这也说明他没有往基地赶，而是滞留在帝国首都星内。
　　“坎瑞，去找博士，把丹尼斯的事情说清楚。”对坎瑞说着，我迈开步子往博士的工作室走。
　　“贝特西的身体用的是我们基地以前一个人的遗体，我对他的身体内部构造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让芯片能驱动它运行，然后找人给他调整了外貌。”博士这样给我解释。
　　“不可能，”我说，“死了的遗体会臭的！丹尼斯可是真真实实地活着！”我的内心有些急躁。
　　“你先别急，那个是我新研发的一个技术，上一次你跟那个紫眼睛的alpha来的时候我说过。”博士说话仍是有条不紊。
　　“起死回生术？”我微微回想了一下，而后脱口而出，其实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对，不过当时只能恢复身体的各项机能，大脑那部分没有办法，需要东西来指挥身体才能动，于是我就将贝特西与那副我拿来做实验的身体结合了，效果不错，跟真人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博士有点可怕。
　　他摊了摊手，毫不吝啬地开始道起他现在的成果：“十年之后，通过我的改进，我已经能做到差不多真正意义上的‘起死回生’了，不过大脑那部分仍是个难题，记忆还不能保存下来，得完全清空，不过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
　　我现在可没功夫在这儿听他的科研成果，“博士，”我攥紧了拳头，“我必须得再去帝国一次。”
　　我要将丹尼斯带回来。
　　博士看了我一眼：“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过你得保证能完整地回来。”
　　“柯尧，”坎瑞拉住了我的手臂，“你得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考虑的！”我摇头，他们大概不能明白，这十年丹尼斯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更不能明白，贝特西在我眼中，早已不止是一块芯片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