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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上仙三百年(47)

作者:木苏里 时间:2022-06-07 09:55 标签:仙侠修真 甜文 强强 相爱相杀

  如今却不行。
  倒不是他们修为退了御不了。而是那瞬息之下不知要强穿多少禁制结界、惊动多少仙门,一路上光是收各家封书就能收到手软。
  所以这些年为了避免麻烦, 只要不是情势格外紧急,各家出行还是以特制的车马居多。
  马车稍停一会儿或是倏然打个弯,便是又过了一道禁制。
  一路下来,凭此就能估算途经了几座城。
  从大悲谷到落花台,大约要走上一整天,过四座城。
  乌行雪在困倦中感觉马车轻颠了一下,心里盘算着这应当是第三座,离落花台不算太远了。
  他们出发时天色刚明,这会儿又近傍晚,或许也有离魔窟照夜城越来越近的缘故,寒气重了不少。
  乌行雪居然真的感觉到了冷。
  他手指掩在宽大的袖摆里,指尖轻搓着暖炉。炉里的热意其实很足,贴得久了,甚至有一些微微的烫,最适合这样的冬夜。
  但乌行雪还是冷。
  他起初以为,那寒意是顺着马车窗户缝溜进来的,后来意识到并非如此。那更像是从他骨头里滋生而出的,如同湿淋淋的冰水,顺着骨头缝和经脉四处流淌。
  手上的暖意并不足以盖过那种阴寒。
  他又试着运转气劲,转了好几个周天……
  更冷。
  没有记忆就是麻烦。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这种时候却百无一用像个废物。
  乌行雪在心里自嘲了一句。
  他懒懒睁开一条眼缝,想勾条毛毡厚毯来盖。却见萧复暄微垂着眼皮,眸光落在他身上,不知是在看他,还是藉由看他在出神。
  “……”
  乌行雪怔愣一瞬,又默默把眼睛闭上了。
  毯子是拿不着了,动静太大。至于冷……
  那就冷着吧,都混成魔头了,还能被冻死不成!
  他在阴寒裹身之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彻底睡着前,意识还挣扎了一下,不忘把梦铃拢进手里,免得又被人触碰。
  或许就是因为握住了那白玉铃铛,他囫囵之下做了一场梦。
  ***
  梦里的他也很冷,如出一辙的阴寒气顺着骨头淌遍全身。但他却一身薄衣,连暖炉都没有拿。
  他两手空空,站在某个偌大的庭院里,弯腰在一截青竹边洗手。
  垒石边的青苔结了冰,可见那水应该是极冷的,他却无知无觉。只是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
  “城主。”有人叫他。
  乌行雪曲张了两下手指,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转头看去。
  就见方储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脚前是一汪深池,池边堆着雪,池里的水幽深而粘稠。
  那水乍一看是黑色,然而泛起的泡沫溅到雪上却是一片殷红。
  有一只手挣扎着从池里探出来,凭空抓挠两下。方储一脚蹬过去,那手又沉没回去。
  片刻之后,再无动静。
  方储在苔草上碾了两下鞋底的血,禀报道:“城主,这俩不懂事乱说话的已经料理完了,只是不知那些话传出去了多少。”
  乌行雪从竹泵边的银架上拿了一条雪白布巾,一边擦手一边说:“我不记脸,这两个小玩意儿哪里来的?”
  方储:“……小玩意儿。”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家城主张口闭口都是这类称呼,在不知情的人听来,还以为是什么昵称。然而那就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估计是帮自家主子探消息吧,不要命地探到了雀不落。
  偏巧撞上他家城主恹恹的,心情不好,于是统统进了血池,连骨头都不剩。
  当然,心情好可能更惨。
  宁怀衫对血池一直有些畏惧,方储却不然,他就是从这池里爬出来才能活的,所以全无感觉。
  他见血池上漂着一只小金钩,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勾出来,分辨片刻道:“城主,有魄钩。”
  魔窟照夜城是个没有人情也没有人性的地方,那些大魔头的府宅里,总养着许多帮自己办事的小邪魔。
  大魔头压得住时,他们就是听话的手下、随从。若是受伤虚弱压不住了,他们就是随时会反咬一口、伺机上位的饿狼。
  有些魔头为了安心,也为了好操控,会在那些手下的命门处扣一个魄钩,堪比凡人市井拴狗的颈绳。
  那些魄钩平日隐于皮肉之下,只有死透了才会显现出来。
  这种阴狠玩意儿若是在仙门,没人会在上面刻名姓,巴不得没人知晓是谁干的才好。但在魔窟却恰恰相反。
  魔头们嚣张跋扈,魄钩上都有独一无二的印记,全然不怕被人看到。看到了才好呢,还能帮他们助长凶名。
  越是凶名在外,越是无人敢犯,手下也越是服服帖帖,老老实实。
  所以方储一看那印记就知道是谁:“城主,应当是桑大人家的。”
  乌行雪:“桑大人,哪个桑大人?”
  方储瘫了脸。
  乌行雪轻轻“哦”了一声:“你说桑煜?”
  方储实在没忍住,嘟哝道:“照夜城就这么一位姓桑的。”
  言下之意,这能跟谁弄混!
  但他家城主十分神奇,或许是自己太强了,其他人便入不了他的眼。照夜城几个赫赫有名的魔头,世间人人闻风丧胆,他家城主有时候听到名字还得反应一下。
  尤其是这位桑煜。
  偏偏他在外面的凶名仅次于乌行雪。
  之前还有人说,乌行雪每次不记得桑煜大名,其实都是在刻意嘲讽。否则怎么可能不知道“桑大人”是指谁。
  起初方储也这么以为,后来跟着乌行雪时间久了,发现他家城主真不是刻意的。
  能让乌行雪“刻意”的人,世间屈指可数。
  “宁怀衫呢?”乌行雪搁下布巾,问道。
  “出去办事了。”方储道,“上回城主交代他的事,他说要赶着这两天办完。昨天听他嚷嚷着身上发冷,估计也快到劫期了,后头几天出不了门。”
  听到劫期,乌行雪神色淡淡。
  倒是方储小心地瞄了乌行雪几眼,迟疑道:“城主您这几日的劫期……”
  乌行雪转眸看他。
  方储便噤了声,再没敢多说。
  乌行雪道:“既然魄钩是桑煜的,那你就跟我去一趟桑煜那里吧。”
  方储老老实实把魄钩递向他,忍不住道:“怎么能让城主去他那里,应该是他滚上门来赔罪才对。”
  “那倒不必。”乌行雪没接那魄钩,两手空空穿过长廊朝门外走,“我受不了他那一身味道,最好别来。”
  方储递魄钩也就是意思意思,见他没接,十分熟练地塞进了自己的腰囊里,而后道:“练尸道的确实会有些阴潮气,不过桑大人已经练到极境,没什么味道了。”
  但他转而又反应过来,他家城主有些时候讲究得简直不像个魔头,便没再多话。
  梦里应当也是个寒冬,照夜城雾蒙蒙的,张口便能呵出白气。
  乌行雪从黑色马车上下来,进了一座偌大府宅。
  照夜城的邪魔们怪癖甚多,什么奇模怪样的府宅都有。尤其他们练尸道的,府宅常常修得像地宫□□。
  桑煜这座却正常极了,乍一看,和京城王都那些朱门大户无甚区别。不过进了门就不同了——
  寻常人家的厅堂两边放的是客椅,他这儿倒好,倚墙摆了一圈黑沉沉的棺材。
  棺材盖上密密封了一圈棺钉,还铺满了黄纸符,隐约能听见一些切切嘈嘈的笑声。
  若是哪个百姓来此,恐怕会被那笑声吓破胆。
  但乌行雪却视若无睹,带着方储穿堂入室。
  桑煜的手下们步履匆匆追在他们身后,又不敢靠得太近,又要试图阻拦:“城主,城主,城主啊!”
  “说啊,我听着呢。”乌行雪脚步并未停,他姿态是不疾不徐,却常常一步就瞬间到了廊桥另一头,诡谲得很,弄得邪魔手下乱无章法。
  “我们桑大人他、他这会儿不太方便见客。”手下们说。
  桑煜在照夜城惯来嚣张,连带着府上的手下也一样。倘若进府的是其他人,他们早就动手了,嘴都懒得张。但偏偏是乌行雪,他们根本不敢动手,只好动动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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