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225)
玄陵掌门低沉的嗓音痛苦地颤抖:“那是诡断卦。”
咚的一声。
齐屏手里想要送给齐冠的生辰礼,终究没能拿住,掉在了地上。
齐冠刷地一下啦开门,就看见呆立在门外,脸都白了的齐屏。
“兄长……”
玄陵掌门也走了出来,看见齐屏这副模样,也是脸色一白。他们父子对视许久,齐屏率先低下头,屈膝跪在地上,请罪道:“弟子此番举动非君子所为,请掌门责罚。”
齐冠连忙搀住齐屏,另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生辰礼盒子,心疼地说:“兄长……全都怪我,这真的不是兄长的错,兄长千万不要这么说……”
玄陵掌门眼里隐约闪着水光。他走近了,缓缓伸手,握住齐屏的肩膀。
“屏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齐屏紧紧咬着牙,脖颈绷得笔直,脸上却一点不忿和痛苦都没有流露出来,是那样的冷静和面无表情。
他被玄陵掌门握住的肩头肌肉硬得像石头,没有一丝要松下来的架势。
所以最后也是玄陵掌门先收回了手。
感受到父亲的手从身上拿开的一瞬间,齐屏的心好像渐渐结上了冰。
“不是掌门的错。”齐屏说。
玄陵掌门久久地注视着他的大儿子,两人都陷入沉默。
齐冠左右看了两眼,连忙伸手拉住齐屏,“兄长,先进来坐吧。”
历诡断卦者,早亡、不得善终。这是齐屏从那天开始,在心头横亘不去的一个阴影。
他心思深,就像他看见齐冠身上的少主玉佩也一声不吭一样,没有一个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异常,他仍然是无可指摘的玄陵门大师兄。
但齐屏心里清楚,他这辈子只有两条路。
要么做一个正派的仙门弟子,堂堂正正地走向自己穷凶极恶的宿命。
要么,就拜入堕仙门下,成为堕仙信徒,逃脱诡断卦。
齐屏冷眼旁观着玄陵门内的所有人,看他们是怎么对他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墨守清规戒律,继续做他的弟子楷模。
所有人,都叫他一声大师兄,都以他为榜样。
所有人,都认为他圣人一般大度、毫无结缔地接受了他的弟弟要成为未来的掌门,处处压着自己。
所有人,包括他的父兄,都期许、也毫不怀疑他会走上第一条路。关心都是短暂的,他们要的是一个圣名。
凭什么?
齐屏想。
就连他的名字,都是为了屏退堕仙搅扰而起的。从他出生那一刻,他的父亲就认定了他命不在正途。
可“冠”这个字多好啊。
冠绝天下,掌门,第一,无人比肩。
“少主,既然已经佩上玉佩,称呼就得改了。”
在乌木桌上,齐屏老成严肃地对齐冠说:“往后,不可唤我‘兄长’,须叫我‘大师兄’。重血缘,轻修行,于人于己都无益处。”
“兄长!”齐冠立刻叫了起来,伸手就扯了腰间的玉佩,想要塞进齐屏手里,却被齐屏挡开。
掌门,名字,他统统都不想要了。
玄陵掌门凝重地望着齐屏,才十九岁的人,已经压抑得不像样子。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玄陵掌门还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大儿子陷入绝望。他对齐屏说:“我这些年翻遍典籍,找到了一个也许能压制邪祟的法子,但能否驾驭还要看你的造化。”
齐屏眼睛微微亮了,“是什么?”
玄陵掌门喉头微哽,最终还是说了:“七星罗盘。”
“这是玄陵门立派时的镇派之宝,是上古遗留下来主杀伐的罗盘,传闻是邪神之物。这只罗盘阴煞尊崇,邪祟无法靠近,应当亦能格挡诡断卦,但只有灵力极强的人才能压制住。”
齐屏呼吸屏住,嗓子都哑了:“弟子请求一试。”
他们去了藏宝阁,
踏入层层禁制、解开道道锁链,将通体纯黑的七星罗盘捧在手心,齐屏只欣喜了一瞬。
下一刻,就是煞气从罗盘上爆发出来,齐屏纵使反应极快、吊起所有的灵力也无济于事,他被重重地撞飞到墙上,蓦地喷出一口血。
玄陵掌门和齐冠两人合力才将七星罗盘重新封印。
数代以来,玄陵门无人能压制住这只罗盘。
齐屏面无表情地想,他不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个,他不是例外。
没有出路了。
第219章 玳崆山(十一)
就这样,时间飞快流逝。
齐冠成为了玄陵掌门,齐屏成为了玄陵门的大长老,法号相违。
二长老依主和三长老多财都比他们小许多,随着老一辈的人一个个去世,渐渐的,玄陵门就不再有人知道相违长老本名齐屏,其实是掌门齐冠的亲哥哥。
齐屏刻意疏远着齐冠,他站在一旁,作为玄陵掌门的陪衬,尽着自己的本分。
他看着齐冠意气风发,作为年轻有为的掌门,结识了另外两个年轻的掌门——见剑监的陈世泊,和斧福府的柳相悯——并且结拜为兄弟。
在他的亲弟弟认了别人当兄弟的地方,齐屏偶然发现了一处古迹。那是一片榴莲果园,果园深处有一块饱经风霜、字迹斑驳难辨的小石碑,齐屏看了许久,终于看出上面写了那是埋藏邪神火眼之处。
在那一刻,齐屏仿佛听见了宿命在对他说话。
齐冠还有另外两个年轻掌门兴致勃勃地想要为他们的结拜留个纪念。他们也看见了这块小石碑,认清上面的字后,纷纷拍手称叹他们真是选了个了不得的风水宝地,他们是如何如何的有缘。
「蓬莱仙门八十有八,而今玄陵门、见剑监、斧福府皆扶持新主,三人一见如故,又逢苍天示意,过路宝地,遂在此结拜兄弟。从今以后,三派一家,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齐屏静静地看着新碑上刻的碑文。
这三个年轻掌门是有多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把他们结拜的石碑放在了记叙了上古神仙典故的石碑前面,年少轻狂,喧宾夺主。
但齐屏什么都没说。
他虽然只比齐冠年长三岁,但因为心事过重,操心过多,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尤其是眉心间的川字深如沟壑。
那块风化的石碑刻在了他的脑海里,齐屏无法停止思考碑文上的每一个字,眼前浮现起的都是上古时期仙魔大战的风云,在那一刻,他好像亲身参与了似的,一贯起不了任何波澜的沉重心脏突然有了点活力。
这种活力,是糅合了求生欲的野心。
野心一旦起了苗头,就如同春草,风吹即生,火烧不尽。
齐屏身上的人情味越发淡了,跟齐冠的距离越发远了。他看着齐冠各种阳谋阴谋、不那么正统不那么严肃的手段,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他弟弟聪慧,而是想:齐冠不配做掌门。
如果玄陵掌门是自己,定然比他做得更好。
后来,齐冠娶妻生子。
齐屏与依主和多财陪伴着掌门齐冠,在产房外等候。
却没想到,本来锁在藏宝阁深处、上百年无人能驾驭的七星罗盘,突然挣脱禁制,冲了过来。
那罗盘被小婴儿抓住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相违长老!”
有弟子唤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去,看到那弟子惊恐的神色和连忙递上的手帕,才意识到自己口鼻都在流血。
七星罗盘不让他保命,反而主动飞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手里。
是齐冠的孩子,抢走了他行走仙途的最后的机缘。
产房内煞气爆发的一刹那,相违突然抬头,在天尽头看见了一团黑烟。
那是邪神之力。
只有相违看见了。
宿命。
这两个字再度浮现在他心头。
因为妻子难产去世,齐冠一下陷入悲痛,再加上要照顾新添的小少主,更无人顾得上吐血的相违。
他近来身体出了诸多毛病,无意识地出血只是症状之一。相违摸上自己的脉象,果然摸到了死脉。
时候到了。
诡断卦,不会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