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依然有我的传说(200)
路过院子时,景岳见院里栽种了许多药草,还有不少晾晒的药材,一张木凳旁放着倒药罐,药罐口还沾着些粉末,显然刚刚有人正用它捣药。
景岳随口问道:“杨夫人懂医术?”
杨夫人笑道:“我是久病成医,幼年时遇上火灾,虽未死,但却伤了肺,病根一直未除。”她柔柔看了杨松一眼,“多亏了阿松,当年救我性命。”
杨松也回了个笑,可景岳总觉得,笑容中有几分勉强。
杨夫人很快拾掇了间屋子,等屋里只剩景岳和一忘,后者道:“你为何要答应住下?”
景岳心里有打算,此时不便告知一忘,便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让一忘自行脑补。
他这招用过很多次,每次都很管用,但一忘只是漠然地看他一眼,衬得他的一番作态略显尴尬。
景岳:“……”
他怎么忘了,眼前的是一忘,并不是好糊弄的小燕支。
景岳忽然生出个想法,若一忘和燕支有同样的经历,是否也会和燕支同样性格?
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眼前的人是一忘,只是一忘,是他第二个徒弟。
傍晚,杨松来唤景岳二人,说是杨夫人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桌好菜。
由于景岳和一忘此时都是凡胎,当然得吃五谷杂粮。
杨夫人手艺不错,但一忘却不怎么动筷子,只有景岳夹过的菜,他才会意思意思尝一点。
杨松夫妇还当饭菜不和一忘口味,表情有些歉意,但景岳知道一忘是源于警惕,而跟着自己挑菜,说明一忘对他已经有了信任。
景岳暗暗有些高兴,他知道一忘偷偷藏了他平时给的糕点,也就不多说什么。
这时,杨松道:“道长本领高强,不知可懂风水道术?”
他话一出口,一旁的杨夫人握筷子的手紧了紧,景岳余光瞟见,却假作没注意,道:“为何如此问?”
杨松轻描淡写道:“咱们家里近日颇为不顺,我想请道长帮忙看看,是否有哪里坏了风水?”
景岳:“对不住,我只懂些拳脚功夫,并未学过正经道术。”
杨松明显有些失望,“是我唐突了。”
而他身旁的杨夫人,却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第152章
夜里,杨夫人捧着一盆蓝色的蕨类植物从屋里出来,遇上正准备回房的景岳。
“太和草?”
杨夫人一愣,捧着太和草的手改为抱,似乎担心盆子摔了,显得有些紧张。
她笑了笑,“道长也认识此药么?”
景岳:“此药性寒,能驱火毒。”
杨夫人:“原来道长也懂医术。”
景岳:“略懂。”
杨夫人:“今日月亮不错,我抱它去院子里。”
太和草怕日晒,以月光为养分,白日一贯养在阴暗处。
景岳:“请。”
景岳侧过身,请杨夫人先行。
杨夫人感激一笑,抱着太和草出了门,半道上,她忽然回过头,发现景岳已经不在原地,多半是回了屋子。
杨夫人肩膀微微一松,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草,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此时月色正浓,惨白月光洒在太和草蓝色的叶子上,浮现出一条条深黑的叶脉,像无数交错流动的血管,看上去有点恶心。
但杨夫人丝毫不在意,她取出一根羽毛,轻轻擦拭着叶片,叶片一被触碰就会微微卷曲,像一株含羞草。
每当此时,杨夫人总会笑起来,恬淡而愉悦,像是看见了最为珍视之物。
过了约莫小半时辰,杨夫人将太和草放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一走,黑暗中走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一忘看了看那株草,又望向杨夫人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
杨夫人正在院中捣药,见景岳也来了院子,便道:“道长昨日休息得可好?灶房里有粥和馒头,正热乎着呢。”
“多谢夫人,不过我带着干粮,刚刚已经用了些。”景岳问道:“杨公子不在家?”
杨夫人:“他为我采药去了,昨日出了意外,药没采成。”
她见景岳四处望探,便道:“您那位小道童,一大早便出门了。”
景岳略有些意外,他虽知一忘早早便离了屋子,但以为对方顶多在院子里,没想到竟是出去了。
正待去寻,就见一忘小跑着回来,表情不太好看。
“怎么……”
景岳话还没说完,一忘就难得主动地拉着他,也不管杨夫人好奇的目光,直接将景岳拉进他们俩的房中。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一忘关上门,肃着小脸,很小声地说。
景岳:“为何?”
一忘:“杨家中了诅咒。”
景岳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一忘原本还能保持平静,但渐渐生出恼怒,转身就要走,却被景岳一手捞过来,抱在怀里。
一忘稍稍挣动两下,便安静下来,闷声道:“那个杨夫人不是好人,你别被她骗了。”
景岳:“你如何得知?”
一忘想到昨夜里见到的一幕,总觉得怪怪的,但他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于是今早便想出门打探点儿消息,可惜没听说杨夫人有何不妥,倒是听说杨家中了诅咒一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坚信杨夫人有问题,他见多了这样看似慈和柔弱,实则蛇蝎心肠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他的直觉,也能让道人相信吗?
最终,一忘垂下眼眸,“我就是知道。”
“不是诅咒。”
一忘表情一沉,只当景岳不信他,又听对方道:“是怨灵。”
“怨灵?”一忘愣住,邪鬼之说他虽听过,但从未遇见过。
景岳见一忘难得露出几分天真,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如今的一忘再是早熟,终究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所以才会被诅咒给唬住。
他本不想这么快告诉一忘,毕竟有些事他也没想清楚,但再不说,一忘怕是要生误会,便坦言道:“昨日我们救上杨松,我就发现他身上沾染了很重的怨灵之气,因此,我才想来他家里看一看。”
一忘:“莫非杨家有怨灵?”
景岳:“有。”
一忘:“在哪儿?”
景岳:“你先告诉我,你今日都听说了什么?”
一忘直直盯着景岳,像是怕他再次嘲笑自己,但见景岳态度很端正,他稍稍满意,便道:“杨松和他夫人成婚不足一月,但杨家却出了好多事。先是他们新婚第二日,家里灶房烧起来,还好他们发现得早才没有酿成大祸。可就在当天,杨夫人又落入河中,不过被救了起来,病了很久。”
一忘见景岳表情淡淡,一点都不吃惊,微有些失望,“后来杨夫人刚好没几日,杨松就差点儿坠马,他们还不知道,杨松昨日又遇上了铁针蜂……”
景岳:“他们可有说,诅咒从何而来?”
一忘点点头,将他听来的话一一复述。
原来杨松还有个同胞哥哥,叫做杨开,两人生得一模一样,喜欢的也是一同个人。
但杨夫人却只对杨松有意,两人成亲前夕,杨开便伤心远走,不知所踪。
一忘:“有村人说,杨家出了这么多事,指不定是杨开心有不甘,因爱生恨,找人作法针对杨家。”
景岳:“杨松还有同胞哥哥?”
一忘点点头。
景岳眉头舒展,淡声道:“原来如此。”
一忘不解其意,正想再问,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不好啦!不好啦!杨松从山上摔下来了!”
院子里的杨夫人表情一凝,猛地站起来,慌乱地冲了出去。
没多久,就见几个年轻人抬着单架,架子上躺着杨松,此时已摔得头破血流,人事不知,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显然是摔断了。
他们一路将杨松抬回院子,却不多做停留,只对已哭得肝肠寸断的杨夫人说去找大夫,便匆匆跑了,仿佛怕待久了会被杨家诅咒缠身。
杨夫人也没心思搭理,她伏在单架旁,哭成个泪人。
“你不是想他死吗?为何要哭?”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杨夫人吓了一跳,她一抬头,见是景岳。
“道、道长,你说什么?”
景岳:“难道不是吗?你身为大夫,明知鸢草的气味能够刺激铁针蜂,却还是装在了香囊里。”
景岳的五感远胜常人,昨日救了杨松,尽管对方的香囊沾了水,但他还是闻见了鸢草的味道。
香囊乃是杨夫人所赠,只是他当时不知道杨夫人是否故意,直到他见杨夫人懂医术。
杨夫人脸色一变,“什么铁针蜂,不懂你说什么?”
景岳:“昨日杨松在山上被一群铁针蜂围追,落入湖中。铁针蜂素来性子温和,若是没有鸢草刺激,它们怎会群起而攻之?而鸢草,就在你送他的香囊里。”
杨夫人顿了顿,“我、我是在香囊里放了鸢草,那是安神之用,我又如何知道他会经过铁针蜂巢?”
景岳:“哦?难道你也不知鸢草虽能安神,但若没有云川、乌葵中和,反会让人痰迷心窍,蔽其神明,乱其视听?”
他见杨夫人还想狡辩,又道:“你的香囊里只有鸢草,是何用意你心知肚明。”
杨夫人沉默下来。
景岳:“他是你丈夫,你为何要害他?”
杨夫人依旧不答,就跟没听见似的。
景岳:“你不说话,那我们就问问藏在太和草里的怨灵如何?”
杨夫人瞬间面无人色。
“太和草,的确有驱除火毒之效,可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养魂草。”景岳盯着杨夫人的眼睛,“养魂草,能养护阴灵,杨夫人作为凡人应该不懂这些,多半是草中怨灵告诉你的吧?”
其实昨晚景岳一见杨夫人手中的养魂草,就看出草里藏着怨灵,加上杨夫人在杨松请他看风水时奇怪的表现,让他怀疑杨夫人也知怨灵的存在。
杨夫人养着怨灵,又对杨松怀有杀意,到底为何?
可惜他没有灵力,无法将怨灵抓来一问,他本以为杨夫人是在修炼什么邪术,直到一忘说杨松有个叫杨开的同胞哥哥,在他们成亲之前失踪了。
双生子,灵魂可以共享同一具身体,这也是为何有些人失去了同胞的姊妹兄弟,却总觉得对方并未远离,还在陪伴着他们。
但一体养双魂,死掉的那个必然是辅魂,受主魂控制,可如果主魂消亡,辅魂就能占据肉身。
当时景岳就怀疑,杨夫人是想杀了杨松,让养魂草里的怨灵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