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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85)

作者:priest 时间:2019-09-24 08:45 标签:兽人 天作之和

    她想明白了这一点,就发现无论怎么样,只要她被人发现,那么城主就输了。
    阿姝并不怕死,只是怕自己没能完成使命。她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荆楚把她和她的家人从人贩子那里买下来,叫他们团聚,又教给她本事,她就是死十次也难以报答那位首领……何况她的老父和哥哥还都跟着首领在部落里生活,常年奴隶的生活给他们的身体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父亲的眼已经快要看不见东西了,哥哥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即使得到了自由,也要靠部落接济才能活下去。
    她总要顾及到他们。
    狐狸就是这样,借着天生的狡猾躲躲藏藏,可是一旦发现躲不过了,也是会鱼死网破的猛兽。
    阿姝这样想着,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腕,硬是在上面啃下了一条深深的血口子,血喷了出去,腥味顿时散开,呛得她有些头疼。
    鲛人本就食肉,不然也不会长那一口利齿,骤然被血气一冲,就像闻了腥的猫一样,老老实实地被召唤了回来。
    他试探地又把头凑近裂缝,见阿姝已经靠在墙角,一动不动了,他侧耳细听,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只能闻见里面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鲛人的呼吸也随之粗重起来。
    他的瞳孔在黑暗的地方慢慢扩大,鼻翼耸动着,随后类似人的双手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和坚硬的鳞片,快速地挖了起来。
    鲛人常年生活在水里,本来并不食用熟食。尽管这只“啊啊啊”十分独树一帜,赖在兽人的城池里不肯走,并且对烤肉情有独钟,但他骨子里嗜好血腥味的习惯却还在。
    可惜鲛人并不如兽人那样擅长战斗,也没有鸟人那么聪明,眼下他是被打服了,不敢吃活人罢了,死人……还是可以解解馋的。
    鲛人以为闭住气的阿姝已经死了,他极快地扒拉开了一个能让人钻进去的洞,然后顺着爬进了关押阿姝的地方。
    阿姝喉头满是腥甜,强忍着不呛咳出来,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死了,可她不能前功尽弃。
    这时,鲛人微带水腥气的味道凑了上来,冰冷的鼻尖抵上了阿姝流血不止的手腕,犹豫地打量了阿姝片刻,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舔了她的手腕一口。
    紧闭双眼的阿姝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中微光流露,她盯住了鲛人毫无防备地弯下的脖子。
    “啊啊啊”已经张开了嘴,呲出了他的尖牙,阿姝也慢慢地寻找着机会——她的腿被绑住,手被废掉,唯一的武器也是牙齿,和她不顾一切的心。
    人们只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地用上最原始的武器,它们耸人听闻,但是行之有效,这或许……也就是依然有一部分兽人保留着兽身的缘由吧。
    这日奴隶照例给鲛人端上了一盆烤肉,放在池边,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便以为那鲛人是又跑出去吃脏东西了,奴隶照顾鲛人良久,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宠物,因此十分不高兴,就顺着水路,一路寻找过去。
    走了约莫有一刻的功夫,奴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他与鲛人打交道时间长了,自然知道,那种特殊的声音并不是兽人发出来的,奴隶吓了一跳,脚步迟疑了一下,连忙疾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近前端详仔细,便只见人形的鲛人不知从哪里一跃而出,满脸血泪横流,脖子上有一道血口子,口中发出嘶哑的叫喊,随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水里红了一大片,把鲛人疼得像鱼一样在水里拼命地翻腾跳跃,断断续续地嗷嗷直叫。
    青良所住之处并不太贴近其他民居,可这样大的动静却也是有人听见的,陆陆续续地有人赶过来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重重的人影挡住了那缝隙里漏下来的光,阿姝才放松地任自己晕了过去,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了天光之下,就是死,也无所谓了。
    长安还不知道阿姝已经在她自己的刻意谋划下,被人发现了。
    阿姝错估了他,他也同样错估了阿姝,阿兰去世以后,除了医师阿叶,他并不大接触其他的女人。在他的印象里,女人始终是只有两种,一种是像年幼时候照顾他的阿妍一样的好女人,一种是像木匠的老婆一样的坏女人。除此以外,他连她们或美或丑也不是很评判得出。
    只是觉得好女人有时候很柔弱,容易受到伤害,需要别人照顾保护,而坏女人大多十分狡猾,贪生怕死,喜欢躲在后面害人。
    他觉得阿姝一定也是这样,可惜他错了。
    然而他眼下即使是知道,恐怕也顾不得阿姝的事。
    卡佐就在他不远的地方,长安侧身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将卡佐囫囵个地弄出来。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腕,觉得似乎肿得更厉害了些,一碰就疼,他现在已经明白,恐怕右手并不只是关节脱开了,恐怕是伤到了骨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令牌能不能把人带走,也不知道万一露陷,他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把自己跟卡佐弄出去。
    长安左手的拇指轻轻地搓揉着右手的手腕——卡佐即使瘦成了一把骨头,也是个大个汉子,瞧他的样子,恐怕不能自己走出去,得靠自己背着。他一只手腕伤了骨头,左手并不像右手那么灵便,带着这么个人,可怎么办?
    长安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混了进来,成功地看到了自己应该看到的事,知道了卡佐在哪里,甚至知道了敌人的组织与手段,眼下他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默不作声地退回去,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立刻去找陆泉他们,给那荆楚杀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他做了几年的城主,纵然一开始如何磕磕绊绊不识俗务,现在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大局”。
    依然有被吊在山洞顶上的男人被打得哭爹喊娘,依然是诡异的仙境般舒适的小隔间里承载着所有恶毒的目光,腥味与臭味不停地飘进他的鼻子,其中还混合着一丝女人身上的馨香和淡淡的甜……
    长安静立良久,忽然微微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撕下自己身上的一条衣服,将受伤的右手腕牢牢绑好稍作固定,左手提着他的短刀,藏在了袖子里,若无其事地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有时候,孩子犯错误是因为不懂事,大人犯错误,却是因为不得已而为止,明明知道是错的,偏偏要这样做——长安心里想,大概还是因为自己有点笨的缘故吧。
    立刻有几个警觉的人将他拦住,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长安目光扫过这几个人,神色极其倨傲地一句话也没说,抬手指了指卡佐所在的地方,又摸出了怀里的令牌,在几个人面前一亮,目不斜视。
    对方接过他手中的令牌,拿在手里颠三倒四地反复核实,之后又诧异地抬头去打量长安的脸,仿佛能从令牌上看出主人的长相,忽然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长安抬眼瞟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那人不知他根底,只觉得这单薄的亚兽男人眼中的光芒和周身的气度让他有些不舒服,莫名地便有些怕他,见他不说话,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令牌丢回到长安怀里,嘟囔道:“神气什么?”
    几个人让出了一条通道,长安心里松了口气,挺胸抬头丝毫没有一点心虚地往里走去。
    他扶着卡佐出来的时候,依然经过门口的几个人,那些人惊讶地看着他撑着半昏迷的卡佐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甚至有人小声议论道:“亚兽?好大的力气……”
    长安头也没抬便要经过他们,只听一人叫住他道:“兄弟,慢着,我们这里人进出严格,便是首领要见此人,你也须得先登记好。”
    长安抬起眼,只见那人手指处有一盏灯,灯下是一大块光华的牛皮,上面写着字,分别是几号,多长时间。
    长安瞥了一眼卡佐脚下的编号,在上面写下编号,时间则随便抄袭了上面一条记录,匆匆写完,便将卡佐背在背上,往外走去。
    那叫住他的人原本神色懒散,刚想将灯拿下来的时候,却无意中扫了他的字迹一眼,忽然神色一肃,大声道:“你站住!”
    长安背对着他停住脚步,左手握紧了刀柄。
    那人厉声道:“你拿着首领的令牌来找人,可是首领找人从来都只有一时三刻,若是有问题超过这个时间,或者人不再送回来,他定然派人来补牌子,什么时候有过两时的规矩?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混进来的?!”
   
    第84章
   
    那手提鞭子抽打过卡佐的少年见长安不答话,便年少气盛地一鞭子便抽了上去,长安头也不回,背后长了眼一样,抬手横过刀鞘,一卡一别,单手一拉,那少年只觉鞭子上传过一股大力,反应不及,却本能地攥着鞭子稍不撒手……
    于是毫无悬念地被他拉了个大马趴,脸上被地上的碎石蹭掉了一层皮,杀猪似的嗷嗷起来。
    这一停顿的工夫,三四个人便向长安和卡佐围了过来,约莫见他是个亚兽,背上又背了那么个五大三粗的人,像是个插翅难飞的好欺负的模样,唯独那个一开始喊话的人,一嗓子叫出去自己远远地站着,让别人先上,自己只是眯着眼观望。
    长安的肩膀极平稳,就好像跟胳膊腿并不是长在一起的,四肢行动,肩膀往上一点端倪也瞧不出,便使得他手中小刀形如鬼魅,轻灵又诡异。乍一看,长安似乎是行动不便,举手投足间有种气若游丝一般的孱弱,动作几乎是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着力,却是一刀杀一人,比切菜剁菜打蚊子还要麻利几分。
    众人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斯文乃至瘦弱的亚兽竟有这样的刀法。
    转眼三四个人成了三四具尸体,整个炼狱一般的山洞里忽而悄无声息,别人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傻愣愣地盯着他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虐杀别人的时候都是英雄,被别人当瓜切的时候都成了新鲜出炉的大狗熊。
    那一脸是血地滚在地上的少年顿时感到裆下一片温热,给吓得尿了出来。
    就在长安已经快要穿过这一层洞口的时候,那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人忽然嘬唇做哨,特殊而尖利的口哨声划过了整个山洞,传来遥远而刺耳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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