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塔(10)

　　“嗷呜……”白虎挣扎着抬了抬头，冲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龇了龇牙，鲜血顺着它的齿缝流下，喷吐出的气息里也满是腥气。
　　“可怜的，你病得太重了。”赵弘光抚摸着白虎的头，用手指捋了捋顺着对方额头上的王字捋了捋。
　　赵弘光与韩君的高匹配度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优势，尽管白虎对陌生人的接触十分反感，但是却因为对方舒适的爱抚而很快变得顺从，它眨了眨眼，利齿悄然收起，喉头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咕噜。
　　“好好休息，我先送你回到你的主人那边，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话，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形成了一个茧将沉重喘息的白虎完全地裹了起来，然后将它送回了韩君那片到处都在崩塌以及燃烧的精神海中，自己用精神触须所编织的茧里将可以让这只可怜的猛兽获得片刻安宁。
　　“真有那小子的。”杜望对赵弘光的表现大为满意，控制住一个哨兵的精神体，就相当于控制住了哨兵本人，这也意味着发病的韩君被制服了，当然，韩君在暴走的过程中消耗了过多的本就衰竭的精神海力量，也帮上了不少忙。
　　“还不如让凌峰把他打死呢。”秦永年盯着躺在地上看起来毫无动静的韩君，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喂，你怎么说，韩君好歹也是你带过的人。”杜望有些诧异于秦永年对韩君的态度。
　　秦永年无所谓地挑了下眉，将之前脱的外套反手搭在了肩头：“要是那天我也狂化了，麻烦你利落地拧断我的脖子。”
　　“这老家伙，哪根筋不对？”杜望看了眼转身就走的秦永年，忍不住冲身边的顾佳抱怨了起来。
　　顾佳好脾气地笑了笑：“他或许只是不想看韩君继续受苦而已。”
　　杜望轻笑了一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总有人得受苦。身为异能者，我们背负着许多责任与义务，想要更好地融合进这个世界，就必须有人受苦，必要的时候，甚至不得不牺牲自己。我相信，韩君他会理解的。”
　　在确认韩君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之后，黑塔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实际上，他们早已待命在旁，毕竟像韩君这种等级的狂化哨兵的杀伤力是极为可怕的，要不然也不用专门修建黑塔来“囚禁”他们了。
　　工作人员正准备去将韩君抬上担架，却发现一个年轻人站在对方身边，或者说，守护在对方身边。
　　“麻烦让一让，我们要把他送去治疗。”工作人员上前拉了一把怔怔盯着韩君的赵弘光。
　　赵弘光回过神来，转头抱歉地笑了一下：“好，我这就让开。”
　　虽然嘴上答应得痛快，可赵弘光并没有立即行动，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韩君伤痕累累的身体，这具身体虽然看上去还保持着均匀健硕的体态，赵弘光却清楚这只是一个假象，纵使药物让韩君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但是对方那虚弱的精神体却不会骗人，这位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哨兵，早已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而此时，赵弘光也终于理解韩君为什么会第三次递交安乐死申请了。
　　情感上的共鸣令赵弘光变得有些伤感，他想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天真幼稚了一些，如果这次自己不能治好韩君，那么他或许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帮对方解脱，普通人也好，异能者也罢，都应该有尊严地活着。
　　“稍等一下。”赵弘光动手脱去了自己的外套，然后盖在了韩君的腹上。
　　对于赵弘光的举动，工作人员们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但是随后他们就明白了什么，这个年轻人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昔日首席哨兵的尊重。接下来，本来急着将韩君带去治疗室的工作人员们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他们轻手轻脚地将人抬上了担架，小心注意着不要把盖在对方身上的外**掉了。
　　看着韩君被医护人员带走之后，赵弘光这也跟了过去，他的精神触须还留在对方的体内，为了保证韩君的状态平稳，他不能离对方太远。
　　“小子，你的能力很不错嘛，听说你还没有正式分配职位，要不要来‘守护者’？”站在墙边的凌峰在赵弘光走过来的时候叫住了他。
　　“我还没想好。不过现在，我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所以有什么的话，我们可以之后再聊吗，凌队长？”赵弘光挠了下头。说实话，塔区里的哨兵和向导谁不想加入“守护者”呢？在那里，他们可以轻松拿到高难度的任务，进而获得客观的奖励，更因此收获做英雄的成就感。不过现在比起成为“守护者”的一员，赵弘光更想先成为韩君的“守护者”。
　　凌峰冷冷地看了眼被越推越远的韩君，说道：“就算你治好他，他也基本废了。以后你们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赵弘光还是那副微笑模样，甚至他的眼里也没有一丝怒意：“能够保护圣内伦萨塔区最优秀的首席哨兵，是我的荣幸。我先过去啦。”
　　“呵呵，那就走着瞧吧。”
　　凌峰看着赵弘光那轻快小跑的样子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他刚要去和杜望他们汇合，忽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啧。”凌峰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看到了从楼梯口跑上来的一群人。
　　“亲爱的，你受伤了！”一个身形高挑、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看到凌峰的第一眼就急忙冲了过来，“她”的腰夸张地摇晃着，双手高高地举起，简直就像一只少了四条腿的螃蟹，这个走路像螃蟹，长相女气还喜欢化妆的家伙正是凌峰的伴侣付甜甜，一位货真价实的男向导。
　　“别大惊小怪的！”凌峰满脸厌恶地瞪了付甜甜一眼。
　　涂着蓝色唇膏的范甜甜一把抓住了凌峰的手臂，看到伴侣受伤，他急得都要掉眼泪了。
　　“不行！我得替你检查一下你的精神壁垒和精神体！”说完话，付甜甜立即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高冠变色龙，并且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搓成一根根粗大的绳状强行伸入了凌峰的体内。
　　被自己的匹配向导用精神触须抚摸的时候，就算是凌峰这种脾性暴躁的哨兵也难免会觉得很舒服。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放松紧绷的身体靠在墙上，有时候他还真是羡慕韩君，同样都是顶级哨兵，为什么对方能连续遇到S级的匹配向导？自己就偏偏只能和这个A2级，且还有女装癖，又爱哭的向导匹配在一起？
　　“老大，搞定了吗？”在凌峰接受范甜甜的精神爱抚时，现任“守护者”的副队长之一，也是队中仅次于凌峰的S1级哨兵方撼城走了上来。
　　“搞定了。怎么才来？”
　　“之前A4和D2区有异能者暴走伤人，我们去现场处置了，所以来得晚了点。”方撼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今天还真是巧了，一个个的都在暴走。”凌峰冷笑了一声，在接受了付甜甜的爱抚之后，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壁垒似乎更坚硬了。
　　“没看你们带人回来呢？”凌峰上下打量了一眼方撼城，对方的额角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痕。
　　这时候，确认凌峰无恙的付甜甜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精神触须，发出了格格的笑声：“亲爱的，你是在说笑吗？凡是在安全区内伤害普通人的暴走哨兵都是当场荣誉处决啦。可不是谁都像韩君那样杀了人还有资格进黑塔治疗的哦。”
　　“是啊，谁叫他们不是传奇首席呢。”凌峰一把抓起了爬在自己肩头的那只变色龙，将它丢回了付甜甜的怀里。
　　走廊上，移动担架的滚轮在地面上滑动的声音，早已渐行渐远。


第12章 许可
　　韩君的狂化行为让黑塔四层的重症监护区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好在还有一间空着的监护病房尚且完好，工作人员们很快将他送了进去。
　　赵弘光一直跟在韩君身边，他看着昏睡中的对方从担架上被抬了下来，然后被放到了一张看起来就不舒服的金属医疗床上。
　　“衣服是你的吧？”一名工作人员拿起了赵弘光搭在韩君身上的衣服。
　　“是的。”赵弘光赶紧伸手接了过来，趁着这个间隙，他又忍不住盯住韩君多看了几眼，那里真的很大了。
　　接着，一根根束带从医疗床下的舱体中被拉了出来，工作人员忙不迭地用它们将韩君身体的各个部位牢牢绑紧，生怕对方会突然醒来继续发狂。
　　“呃……”
　　大概是捆绑在腰部的束带压迫到了韩君之前的枪伤，失去精神壁垒保护、五感过载的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醒了。”有人惊呼道。
　　“快让开，林医生来了。”门口有人这样说道。
　　赵弘光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一名穿着白衣，模样冷峻儒雅的男人捂着胸口朝这边走了过来。
　　包括赵弘光在内，所有人都赶紧为林少安让出了一条路。
　　林少安脸色惨白地看着把自己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动作困难地俯**，用手掰着韩君的眼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方那不太正常的瞳色，正常情况下，韩君的瞳孔是棕色的，可现在一抹幽幽的蓝色正沉在对方的眼底。
　　“他没有醒。下一个狂化期又开始了。”
　　林少安的话音刚落，被捆绑在病床上的韩君果然开始扭动起四肢，想要挣脱束缚，不仅嘴里开始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就连那双浑浊的目光也渗出了杀戮的凶光。
　　一名工作人员唯唯诺诺地问道：“林医生，我们该怎么办？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林少安白了一眼那个明知顾问的工作人员，反问道：“要不然呢？难道杀了他？给他戴上封闭头罩，强制镇静。”
　　这是赵弘光第一次来到黑塔内部，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医务人员们如何治疗黑塔中的狂化哨兵。
　　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韩君再也没了之前的威风，一名工作人员压住他努力想抬起的肩，另一人则拿来一只银色的封闭式头罩套到了他不断摇晃的脑袋上，接着，两根金属的输送管接到了头罩一侧，几分钟后，赵弘光就看到韩君软软地躺了下来，对方攥紧的手指也因为随之缓缓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