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世界(26)

　　“可是他说他已经消灭了所有证据”，丹尼尔急道，没人能比他更清楚酸的威力。跟着查尔斯扫荡针对变种人的地下实验时，大天狗不知道见过多少变种人同胞被酸溶液刺破皮肤，腐蚀经脉，最后尸骨无存。
　　没有尸体, 没有物证，他们拿什么找出身份信息！
　　“反向侧写”，戈登目光深远地看被椅子折腾着的罗斯切尔德，说出了一个新名词，眼中似有怀念。
　　“反向侧写？”瑞德重复了一遍，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侧写方式。
　　“这是BAU刚建立的时候提出来的，尽可能的查出嫌疑人的背景和作案手法，再侧写出他选择的受害者类型和作案地点，从加害人推断受害人”，霍奇纳解释道。
　　这种方法并不是常规手段，最初似乎只是为了查清连环杀手的案底，后来随着BAU的事务越发繁忙，每天抓捕新犯人都还不够，反向侧写便渐渐地淡化了出去。
　　到了现在，除了BAU的元老，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方法了。就算是霍奇纳，也是偶然间从过往的文件中得知的。
　　“走吧，加西亚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戈登整理一下领口，一马当先地走去了会议室。
　　…………
　　会议室里的氛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加西亚的周围摆着两台电脑，插空堆放的文件摞得比人都高。
　　戈登等人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咬着铅笔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虽然面上没什么异常，但若是把笔抽出来就会发现，一端的笔头已经被咬烂了。
　　“那七张照片被人处理得很完美”，加西亚发现他们的到来，快速地汇报，“背景被大量虚化，人的面部因为距离过近自动模糊，连是死是活都分辨不出来。”
　　“头发颜色呢？”戈登问道，被绑架的凯莉是深棕色头发，如果其他人也是这样，那么他们就得到了第一个线索。
　　“所有能看得见头发的都是深色”，JJ捧着一叠文档放到加西亚桌上，直接回答。
　　她刚才一直在陪着加西亚整理资料。
　　“我马上查找弗吉尼亚州中部所有上报失踪的深色头发的女性”，加西亚极有效率地转到一台电脑前，键盘的声音不断清脆地响起。
　　“他的指纹也没有任何匹配记录，没有护照、驾照，没参过军、没当过老师……”瑞德无奈地摊摊手，“就像个不存在的幽灵。”
　　“所以他是个不教课的教授？”丹尼尔嘲讽道，他可没忘了罗斯切尔德自我介绍时的自称。
　　“有这个可能”，霍奇纳却是认真了，他低头拿起签字笔，在透明的线索板上大大地写下“教授”这个单词。
　　“有经费的研究人员”，丹尼尔一拍脑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就有不少这样的教授，他们不从事教学，而是专注于课题项目的研究，“他们一定在中央经费补助数据库上存有记录！”
　　“好的，魔法女王正在施法”，加西亚晃晃手里的笔，飞速对着另一台电脑敲打起来，多线操作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戈登坐下来揉揉太阳穴，多次出入一线抓捕现场让他的身体始终在岌岌可危的边缘，现在的复杂形势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他人也看着线索版端详，透明的玻璃板上除了被绑架的凯莉的信息，就只有霍奇纳写下的“教授”两个大字，空旷得让人心烦意乱。
　　目前他们只能从之前的审讯中得知罗斯切尔德的大体状态——洁癖、自恋、心狠手辣，其他的信息仍旧一无所获，似乎陷入了僵局。
　　这种情况下，加西亚键盘停止的声音就越发突兀。
　　“怎么了？”摩根俯下身按住加西亚的肩膀，借力凑过去看向电脑屏幕，没想到上面的画面让他大惊失色，水杯里的水一下子就洒了一半出来，水花直直溅到加西亚身上。
　　“摩根！”加西亚尖叫，她今天穿了一件黄色的雪纺碎花裙，水渍晕染下去，正好勾勒出了背部的曲线。
　　“抱歉抱歉！”摩根的反应极为迅速，手臂微微用力，便扯下了外套披在加西亚身上。
　　戈登叹了口气，BAU的活泼一向是沉重生活的调剂，却总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摩根带加西亚去换衣服，其余人围过来”，他摆摆手示意。
　　戈登坐下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到加西亚的屏幕，女孩儿突然收到一份匿名邮件，链接中赫然播放着凯莉以及剩余四个孩子的实时影像！
　　这里似乎是某个工厂，瓦楞形的墙壁像极了集装箱，长条的白炽灯把整个空间都照得纤毫毕现。
　　凯莉和四个孩子分散着展开，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氧气罩，黑色的螺旋管连接着白色的罩口，又被肉色的手紧紧裹住，看得人莫名的揪心。
　　“房间里有毒气？”艾米丽不禁疑惑，“既然布置成了毒气室，那么何必配上防毒面具？”
　　“毒气有别的作用”，丹尼尔的声音突然冷淡下来，锋利的眼神像是淬了刀子，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一幕幕。
　　“你们看，她们的位置分布得很均匀”，他的手划过屏幕，五个人的间隔都在一米左右，上方悬吊的氧气罩很好的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他们只能在管子的长度以内走动。”
　　“也许不久之后，她们中的一个人会被处死。”
　　“丹尼尔……”瑞德有些担心地唤道，少年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像是被打开了开关，触发了什么。
　　他的眼角扫过屏幕，突然有了些明悟，是……毒气？
　　“没什么”，丹尼尔闭了闭眼，不断地自我催眠。他在匡提科，在BAU，不是纽约那个狭小的笼子，周围也不是残忍冷漠的研究员。
　　但是久远的记忆里，一个个幼小的孩子曾惶恐地被防毒面具限制在原地，只能无力地看着巨大的石门把一个又一个的人隔离出去。
　　对面时不时会传来滚石碾过的声音，伴随着声嘶力竭的痛嚎。不知过了多久，凄惨的叫声逐渐变为低声的□□，最后一点动静都不会剩下。
　　哨兵事件结束后，丹尼尔拼命地用各种东西填充生活，以为自己可以渐渐释怀，但事实证明——
　　他忘不掉！
　　本该纯真的孩子们早早地被教导了人类的龌龊，稚嫩的嗓音渐渐染上绝望的癫狂，他们的诅咒之声尤在耳边，像是一只只来自泥潭的手，不惜一切代价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丹尼尔！”瑞德站在后排，一只手小心地掐上丹尼尔的手指，对方锋利的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暴露了出来。
　　外界的声音终于让丹尼尔清醒，他茫然地低下头，下意识妖化后弹出来的指甲让脆弱的心脏狠狠一跳。
　　幸好其他人都在注意着屏幕中的影响，丹尼尔的手又拢在了袖子里，否则后果……
　　变种人的身份他已经破罐子破摔，暴露给BAU也没什么要紧，但是这种不堪回首的经历不一样。
　　丹尼尔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被一群侧写达人围着做心理测试。
　　BAU的入职测试是因为提前收到了外挂，真要是让这些变态直接出题，恐怕丹尼尔分分钟就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变种人与普通人终归是两个世界，哪怕是X教授查尔斯，也不敢说自己的心理有多么健康。
　　丹尼尔控制着妖力收回指甲，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瑞德面前掉了马甲。对比着刚到BAU时的小心翼翼，有人打掩护的日子简直不能更加惬意。
　　虽然之后免不了直面瑞德的问话，但是……他暗暗下定决心，吹牛逼可以，苦逼的经历是一定要咬死牙关不开口的。


第57章
　　“怎么回事！”JJ的音调突然转高, 不知道什么时候，屏幕里的墙壁伸出一堵厚厚的墙, 把一个孩子彻底隔离了出去。
　　录像没有声音, 但四个人几近疯狂的动作早已透露出足够的信息——
　　那个孩子的下场不会很好。
　　戈登霍然抬头, 墙上挂钟的分针不多不少地指过数字12, 刚好下午两点整。
　　“他开始杀人了”, 丹尼尔沉着嗓子说, 他定定地看着屏幕，目光似乎已经飘忽到了别的地方。
　　或许, 这些人他们一个都救不下！
　　只有丹尼尔知道, 未知的地方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单纯的杀戮, 或是对BAU的有意嘲讽, 而是一场实验，一场针对变种人的实验。
　　特拉斯克曾不止一次向周围的人炫耀过，把幼小的变种人扔进密室, 灌以毒气，只要固定好防毒面具的位置，孩子们就会像野兽一样自动分散。
　　接下来, 四面八方的石墙会从各个方向给予这些可怜虫们致命一击，提前结束他们的痛苦。
　　屏幕另一头的人既可以观察变种人们濒死时刻的威力，又能免费看上一出好戏，何乐而不为？
　　作为从游戏中侥幸逃脱的一员，丹尼尔深深记住了有关实验的所有细节。
　　水泥铺设的地板，瓦楞形状的墙壁, 漆黑颜色的管道……除了被关在里面的人，每一处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若不是理智告诉他罗斯切尔德仍被拷在审讯室里，丹尼尔真的会怀疑军方对特拉斯克的监管力度。
　　别是刑满释放了吧……简直像是特拉斯克重出江湖一样！
　　想到这里，丹尼尔顿时认真起来。
　　他直起身子，再也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中央经费补助数据库！”
　　“什么？”瑞德愣了一下，没有听清楚。
　　“中央经费补助数据库”，丹尼尔重复一遍，“上面一定有这位罗斯切尔德教授的信息。”
　　既然不是特拉斯克本人，那么就只能是当年跟随着他的助手了。以特拉斯克当年的地位，这些助手百分之百是国家级科研人员，享受中央项目补助。
　　从这里入手的话，对半是一查一个准儿。
　　“没有”，此时的加西亚已经换好衣服，她向另一台电脑的屏幕探头看了看，上面大大的“查无信息”让人不免泄气，“里面没有一个与罗斯切尔德有关的人。”
　　“有可能不是真名，交叉对比查询九到十年前工作出现大幅度变动的人”，丹尼尔歪着头想了想，提出了另一个搜索方向。
　　变种人的抗议下，跟随过特拉斯克的助理们多半被调往别处，或是取消职称补助。这么想来，也许罗斯切尔德的变态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大幅度变动……”加西亚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不停，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滑动，似乎带起了一片残影。
　　“找到了！”她高喊。
　　其余关注着录像的人立刻围了过来，霍奇纳和戈登一左一右地站在加西亚两边，两个人严肃的脸上都带了些兴奋。
　　加西亚在中央经费补助的数据库资料里，赫然发现了罗斯切尔德的照片及履历！
　　那似乎是十几年前的照片了，罗斯切尔德的身材还没有发福，虽然黑白的颜色让习惯了彩色照片的年轻人有点适应不良，但仍能看出熟悉的五官，以及一张二十几岁的稚嫩面孔。
　　他的头发梳理得板板正正，似乎为照相打扮了很久，下方的嘴角则不自在地微微抿起，十足的青涩少年。
　　“差别很大啊”，摩根默默感叹。如果说十几年前的罗斯切尔德是标准的学术性人才，现在的他就是凶残的食人魔之才。
　　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
　　“统计学分析，一个人的性格取决于他的生活环境、家庭背景、教育资源等等，生活中的重大变故也将对性格产生巨大影响，详细的可以分为……”瑞德自然而然的接上。
　　“瑞德”，霍奇纳轻咳了两声，低声唤他的名字。虽然BAU已经习惯了小博士时刻准备着的科普解说，但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不适合终究不适合。
　　“哦，抱歉……”
　　瑞德讪讪地捂住嘴，保持着姿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看起来我们的罗斯切尔德教授一直是个高端人才”，戈登快速扫过一行行履历资料，不过几秒钟，就看到了不下十个国家级项目奖。
　　颇具重量的奖项，搭配着青涩认真的照片，让人难以想象他如今的变化。
　　“然而还是堕落了”，丹尼尔凉凉地在一旁补充，他的速度比较快，直接就看向了后半部分。
　　只见他伸出手，手指越过众人稳稳地指向后面的一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了疑犯一生中最大的挫折。
　　——该人因特殊原因予以开除处分，撤销教授职称，从此不再享受科研补助待遇。
　　“特殊原因？”戈登皱眉，这么含糊的解释在履历中可不常见。
　　一般来说，只有保密度极高的事故才会有这种说法，但是中央补助数据库本身就是保密度极高的文件，保密等级在这之上的只有……
　　戈登的眼睛微微扫过文字前方的日期，正好是十年前。那个时候BAU也才刚刚成立，而立之年的他与BAU的其他元老一起扛起了抓获大半变态杀人狂的大梁。
　　那段时间里，凡是警方悬而未决的案子统统交到了他们手上，他也因此获取了不少政府竭力隐藏的秘密。
　　比如……某些特殊的群体。
　　后来FBI的各个部门逐渐细化，制度日渐完善，变种人的存在被美国牢牢地粉饰在了天下太平里，但是戈登仍然记得十年前的那一场灾难，以及猛然出现的一个新兴势力。
　　似乎是叫做X学院？
　　他心下有了结论，恐怕改变了罗斯切尔德的特殊原因就在于X学院的施压了，两股势力的碰撞总是要殃及那么几只小鱼小虾的。
　　罗斯切尔德无疑成为了替罪羊之一。
　　“看来这个案子不好办了……”戈登苦笑，若不是嫌疑人主动撞上门来，这个案子应该是归属于CIA的。
　　“戈登？”霍奇纳闻言抬头，征询性地看了一眼。戈登一向自信地处理每一件事情，会用上这种语气更加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
　　“我们接不了这个案子”，戈登冲着霍奇纳点点头，疲惫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双手交叉于胸前严肃地说，他的一字一句充满不甘，却强烈地不容任何质疑，“我稍后会联系CIA，大家都散了吧。”
　　“为什么？”摩根猛地站起来喊道，现在时间只剩下八小时不到，CIA等得起，五名受害人可等不起！
　　至于移交CIA？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案子是只有CIA管的起的。
　　“没有为什么”，戈登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
　　“那CIA……”
　　摩根还待说什么，却被丹尼尔按住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搭上，分明没有用什么力气，携带的气势却让摩根瞬间停下。
　　“我们可以管”，丹尼尔淡淡的看向戈登，没有千言，胜似万语。
　　“你确定？”戈登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刀锋一样一寸寸刮过丹尼尔的周身，似乎要把人看个通透。
　　他知道丹尼尔在CIA有些背景，没想到少年居然有这么大的权限。要知道，政府可是严禁其他部门获知变种人的情报的。
　　戈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时研究癖发作拐回来的少年不仅拥有最大的权限，其本身就是权限的授予者之一。
　　背靠查尔斯教授，再加上哨兵仪式上闹出的惊天大案……丹尼尔在CIA名单上的地位可谓前之又前。
　　“我确定”，丹尼尔果断无视掉身后的拉扯感——来自瑞德无声的提醒，沉稳地答应道。
　　他当然确定。且不说罗斯切尔德的作为狠狠地触动了他心里的底线，单单是之前的那副自视甚高的样子就让丹尼尔忍不住想要怼上去。
　　研究变种人了不起吗？智商高了不起吗？
　　最可恶的是，居然还敢鄙视他的智商！鄙视个鬼啊！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落在小爷手里，不查个底朝天才怪！
　　小心眼儿的大天狗理了理发型，心里的小人儿摩拳擦掌地等待着。
　　#为可怜的罗斯切尔德默哀#


第58章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距离下一个受害者的死亡还有一个小时。
　　丹尼尔面无表情地拉开审讯室的门，利落的关掉摄像头, 拉开一把椅子就坐在了罗斯切尔德对面。
　　一副标准的审讯姿态。
　　这是他与戈登约定好的, 丹尼尔承诺不使用暴力手段, 戈登则关闭摄像头, 确保没有人能够知道审讯室里发生了什么。
　　事实证明, 从来都是权权交易最为有效, 两个人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共识，其他人只能莫名其妙的站在一旁, 默默地等待消息。
　　“怎么换了你来？瑞德博士呢？”罗斯切尔德微微挑眉, 嫌弃地看着丹尼尔, 甚是不满意。
　　“就是我啊”, 丹尼尔直视着他，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上桌子叠成塔状，总裁气势油然而生, “不想见到我吗？”
　　“当然不想”，罗斯切尔德一向不愿意在庸人身上浪费时间，作为曾经的国家级科研人员, 他有得是傲气的资本。
　　“智商是天生的，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没有，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有”，他瞥了瞥丹尼尔桌上的手，嘲讽地轻哂一声，颇为遗憾地看着丹尼尔, 那种对于弱者的关爱能让脾气最温和的人火大。
　　“我同意你的话”，丹尼尔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上身倾斜凑近罗斯切尔德，双手抓住他的领子不让他躲避，接着说道：“不过主语要换一换，力量也是天生的。”
　　所以他才能如此惬意的恐吓。
　　此时，丹尼尔几乎是在罗斯切尔德的颈间耳语了，过近的距离激得对方连连皱眉，嫌弃极了。
　　“跟着特拉斯克的日子怎么样？”他轻轻问候，丝丝缕缕的柔和腔调如同蛛网般缠上罗斯切尔德，似是要封闭住一切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