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上(19)
他轻轻擦去手心的汗珠,面上却是一派气定神闲:“做个小实验罢了。”
第一次使用这般的大型窑具,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
虽然这批窑炉可以盛放的胚子数量多得惊人,但同时一旦烧毁,损失也是惊人的。
尤其,他们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最重要的瓷器反而放在了最里头?
如果有人问夏安然这个问题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他们——因为里面的温度高啊。
这个窑洞的最内侧没有安装烟囱,最里面是完全密封的,上升的暖热空气在里面汇集,同时热量接触到造成圆形的砖石上会被反射下来,而这些热量的反射汇集之处便是瓷器摆放之处。
也因此这次他在最内侧非常奢侈地放弃了一部分的摆放空间,以确保瓷胚安置之处为热量的集中点。
这个概念就和现代的反射炉原理一样,通过热量的多重反射计算出一个中心点。这种反射炉如果计算得精确,温度都能融化钢铁。
……顺带一提,为了做实验,夏安然还往里头放了一些铁锭,他想要知道这里面的温度约莫有多少,能否用这样的方式融化铁。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试试又无妨。
炉子口留下了一道风道,点火后里面热空气开始运动上升,过了小半日后窑内温度急剧升高,基本可以不再依托于鼓风机的力道。
见观察口的火焰颜色开始转淡,夏安然便示意外头的鼓风机可以撤除。
为了确保烧制的瓷器颜色清透,此次要大幅度隔绝氧气在烧制过程中扮演的角色,但在这一先决条件下若想要稳住温度,便只能用旁的方法——煤。
此次,他购买来了一些煤。
冀州的南边便有一个煤矿,虽然这块地方不归他管,但是借由地利之便采买些优等煤也是没问题的。
他这一步跨得有些大,直接用煤、炭来取代柴火,只为了在第一次烧窑之时便能得个好彩头,而且夏安然也想看看这些煤炭能够将温度提升到多少。
温度,便是许多技术的先决条件。
当然匠人们不敢瞬间将温度抬得太高,生怕窑炉吃不消,只敢一点点往里头加煤,使其作为木柴和炭的补充物品。
期间,一直有熟练工在观察口看着里头的温度。如此足足观察两日,终于,最后一个观察口看到的火焰温度也转为了橘红色,注意到这一点的匠人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这几日也一直等在这里的夏安然却是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区区橘色火焰所代表的温度应该还没有到他期待的最高值,于是他让人往里头全数投煤,试着让温度再提一提。
到了夜里,投放了大量原煤加上气温下降后内外对流增加带入了大量的氧气,但同时也使得窑炉内的温度被涌入的冷空气影响降低了些许,这时候是匠人最紧张的时候。
冷空气的加入一方面可以使得窑炉改人工呼吸为自体呼吸,但另一方面也有可能使得器具损坏,但好在夏安然最关心的瓷器部分温度并未变。毕竟这一层靠里,想要被影响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等匠人们拿砖头硬是堵住了小半入风口之后,窑炉内的温度又渐渐升高。此后大家便在有经验的老陶匠的指挥调度下拆拆塞塞砖块,几乎忙活了一整夜。
老陶匠也没什么把握,他也是第一次烧大炉,哪怕殿下对他说了无妨,他也过不了心里头的那道坎。
快有六十多的老匠人在黑夜中来来回回地走,一个个观察口看着里头的情况,黑黝黝的眼睛染上了火光,竟有几分激烈之情。
这是一个匠人的执着。
夏安然劝了两次,没劝动便不再多说,他令人烧了几锅鸡汤端了过来,此处的匠人们一人一碗,他自己也喝了一碗。
等啃完了只放了盐和姜的鸡汤,夏安然砸吧砸吧嘴,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味。
鸡是好吃的,秋天的小公鸡小母鸡都在秋收后被放到稻田里头平刨土,一者是给它们打个牙祭,啄啄没有被捡走的麦粒,另一方面这些鸡刨土功夫厉害,贴秋膘的时候食量可大,土里头的虫子更是一啄一个准。
老母鸡带着最后一茬小鸡仔也跟着一起乱晃,好不容易有放风机会的鸡崽子别提有多兴奋了。虽说如此这样也怪危险的,毕竟想要贴秋膘的也不止鸡。
夏安然就亲眼看到过好几只鸡在田垄里头啄一条菜花蛇,那条菜花蛇嘴里就叼着一只鸡仔,那小细腿还在抖呢。
农人们就在一旁指指点点,也没见人去救。
等到几只大公鸡登场之后,菜花蛇实在扛不住把小鸡仔吐出来灰溜溜地跑了,蛇口脱险的小鸡仔晕晕乎乎晃荡半天后立刻钻到了鸡妈妈的翅膀下头。
见夏安然一脸没见过世面的震惊模样,农人们纷纷告诉他们的小国主:没事,花蛇没毒,而且只要它没盘起来就杀不死鸡仔。
鸡们都有经验,不会让它盘起来的。
夏安然默默看着心特别大的农人们,在心里为西汉这种迷之粗神经点了个赞。
但就算是这样的鸡,也经不起粗陋的料理技术啊,也只能说是吃个原味吧。
小藩王放下了碗,眼神别提多哀怨了。
他觉得,他想吃板栗烧鸡了。
可是没有酱油。
想要酿酱油就得买豆子,想要买豆子……就得卖瓷器。
就在这一窑瓷器主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天亮了。
第17章 大汉华章(15)
旭日东升,雄鸡用明亮的啸声预兆着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过去了。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窑炉的情况还不错。
夏安然陪了一整夜,整个人都有些犯困,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留心听匠人之间的的对话,得出了这个结论。
此前,匠人们在备料的时候便经过了小心的计算,将燃料的数量控制得刚刚好,以求在温度稍高些的上午烧完,然后随着太阳落下的速度让其进行自然的退温。
这样可以避免温差较大所引起的陶片炸裂。
虽然,一般情况来说陶裂的几率并不大,但谁让里面放着第一次制造的大型陶器,也就是国主点名要的陶制管道呢。
自然退温大约需要半天到一天左右,第一次用长窑大家心里都有些没数,心中没数自然也就更加紧张。
一夜未睡的夏安然拿冷水洗了把脸,招呼大家除却留下几个守着,都先休息一下。此后的一切他们都已经帮不上忙,全看天命了。
此前,大家一直担心变天,如果下雨的话有可能引起窑炉降温过快,湿气也有可能影响陶器的品质。幸而上天眷顾,今天没下雨。
若非是匠人们介绍,夏安然都不知晓天气还会对瓷窑产生影响,更是绝不知道,烧瓷除却原材料外,居然也算是看天吃饭的一个行业。
老匠人们精神矍铄,他们眼睛一扫,年轻的学徒们纷纷表示不累不累,也就是熬了一个夜而已,这不算什么!我们可以坚持到底!
这可是历史性的时刻,如果现在退了以后要怎么讲给徒子徒孙听?
总而言之,死战不退!
好叭。
夏安然默默看了一眼这一群小伙子,表示他也不是专业性人才留在这儿也没用,就先撤了。
小孩子睡眠不足,可不容易长高。
据说他阿弟刘彻以后是身高八尺的男子汉,夏安然觉得这具身体还是很有潜力的。
此处距离他暂住的府衙的位置并不远,一路也都是大道,安全问题自然无忧,于是夏安然很心大地只点了两个护卫,准备先回家去了。
等看到一行三人的身影离开了此间,先前沉闷的现场立刻炸开了锅。
不少匠人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居然把这位给忘了,有几个一直坐在夏安然附近的匠人更是难以遮掩其惊恐的表情,直直白白地表现出他们对于这位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震惊。
这其实怪不得他们,夏安然一坐下之后就把厚衣裳自己牢牢地包裹了起来。他穿着又很是普通,跟在老匠人背后问东问西,后来的匠人们还以为这是哪个老匠人的孙子呢。
夏安然灵敏的听觉为他抓取到了后头的只字片语,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充满了恶趣味的笑容。
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正美滋滋地走在路上的小国王没料到自己很快就也遇到了令他哭笑不得之事。
夏安然的皮相很是好看。
穿着虽称不上富贵,却也看得出有些家底在,加上背后又带着两个护卫,看着就是好人家的小少爷。
但最为关键的还是,这个年少的小郎君却是束冠的穿戴
在这样的年龄提前加冠,只能说明小郎君的家中已无长辈,需要他自行顶门立户,撑起家业。
坦白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结亲的对。毕竟这样的小郎君很有可能家有难缠的叔伯兄弟想要侵吞他的家业,哪怕是主支,也支撑艰难。
若是姑娘嫁过去,指不定就要受苦,但偏偏就是如此状况下,夏安然却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被求婚。
一个年轻的女郎,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她唤住了步行回府的小少年。
女郎的面上有些尴尬之意,她先是屈膝一礼,道:“失礼……小郎君,”
“敢问小郎君家中可有婚约?”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夏安然愕然,他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那小娘子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君可有心仪的姑娘家?”
夏安然又是摇头,女郎的神色稍稍宽松了一些,问道:“那你可否娶我?”
见这小少年的表情猛然间僵硬,女郎忙解释说:“小郎君莫要误会,吾并是那等骗取红妆之人,此后也不必郎君养。吾会绣,可自己养活自己的。”
女郎脸蛋发红,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焦急,她已经看到这小郎的侍从上前想要阻挡她了。她一咬唇,一口气将话说完:“吾名唤阿孺,曾被拐卖后逃出,有个弟弟,我会绣花,能够养活自己和弟弟!但是……”
“吾明年便要至婚龄……”
夏安然立刻明白了这个名为阿孺的姑娘的意思。按照汉朝的规定,女子十五到三十岁间如果没有婚嫁,便要缴纳高昂的“单身税”。
有多高呢……寻常人是一算,她们要交五算,足足五倍的差额使得大部分人家都会赶在女郎十四周岁时候将其许配出去。
这一举动是受汉初人口骤减所迫,目的是增加人口,虽然其效果达到,但是后患也颇多。首要的一点便是,女孩十四五岁时候身体发育并未完全,此时生子其实有伤寿数。
加上无论男女,这个时候情窦初开,心智不成熟,彼此之间都还是孩子却要成为夫妻,又是父母强行点婚,无意间便造成了许多怨偶。
自制度建立到今日抗议者一直不少,但西汉朝廷至今没有废除的原因便是——其的确给朝廷带来了明显提高的出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