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帝王（竞技）上(73)

　　心中莫名一紧、沉重酸涩, 悲痛与惋惜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名为彷徨之中, 看不清今后道路何去何从，自己是否还有能力继续走下去的惊慌失措。
　　致使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 远远的对准好友比划了一下,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他鼓励。
　　场外的强尼，当他看到安易做出的动作后明显愣住半秒, 犹带泪痕的脸颊肌肉动了动，眼角微弯、嘴角勾起, 露出了一道，与之前现场观众支持他时，截然不同的微笑。
　　那是一种……乍看上去, 普普通通，仔细分辨，却能感觉到一种，更深层次情感的真情流露。
　　让冰场上倒滑之中，捕捉到他面部表情的安易，看到以后心头越发感觉沉甸甸的无法轻易放下。他确信，不管以前他跟强尼的关系有多好，是不是曾经发生过矛盾。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友情，再一次得到了升华。
　　按下心中的叹息与感慨，安易盯着朋友的双眼注视了一会儿，牢牢的将他隐藏在眼底的情绪烙进心底，转身、吐气，两条手臂垂在身侧，头颅微微抬起，湛蓝色的眼睛看着视线斜上方的滑冰馆顶棚，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略显荒谬的想法，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是命中注定。
　　就像他反复修改，最终确定的精简版短节目，描述绝望的《星空下的男孩儿》历经磨难，挣扎求存，无力改变，最终只剩逃避迷茫。
　　完全版，全长四分三十秒的自由滑《黎明的微光》，却带着一种破灭后的希望，充满了生命的力量，对世人美好心灵的最高赞美。
　　与他近段时间的遭遇，与强尼身上发生的事情，竟然是那么的契合。不得不让他感叹，命运长河真是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嗡——
　　轰轰轰轰轰！！！
　　站定十秒，就在安易做出启滑姿势的下一刻，背景音乐突然响起，巨大的飞机引擎声从冰场上空呼啸而过，轰隆隆的炮火轰鸣声在众人耳旁炸响。
　　安易站在冰上，身体微微一震，注视着北面观众席的表情麻木死寂。数息过后，纯净无暇直透人心的双瞳眨了眨，趁着炮火过去的片刻宁静，寂寥哀婉的小提琴声拉响之时，转颈蹬冰向前滑出，乘着混杂在滑行音乐主旋律中的人声呜咽，踩着‘踉跄’的脚步，在战后的废墟中前行。
　　一开始，他的表情、眼神、空洞无物。看似在看，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看。躲闪着、回避着，无视了眼前所有的一切。
　　逃避也好，冷漠也罢，他活着就好，他也只要活着就好……
　　沉静忧伤，节奏舒缓，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中，安易的肢体动作随意挥洒，隐隐透出一种自暴自弃，痛到深处已然不在乎的放纵。
　　滑行开场二十秒，他在走过一处房屋，眼睁睁的看到它垮了塌了，听到一声女声的悲鸣后，眼中视线一凝，脸颊肌肉绷紧发力蹬冰。
　　摇着头，闭起眼，双手捂住耳朵，旋转身体，脚下冰刀连续滑出数个‘3’字形的轨迹，割过所有人的心头背身滑入。
　　双腿交叉，逐渐收拢动作，左脚外刃在前，右脚外刃在后，伴着一道宣泄情绪的缭乱颤音，脚下冰刀刀刃同时发力，扭腰旋身飞向高空！
　　精准无误的与短暂停顿的音乐配合旋转身体，一周、两周、三周、四周、落下，右脚后外刃落冰滑出，摆臂转身，左脚落冰自然流畅的接上了一个大一字步难度滑出，紧接着抬起右腿，跳向空中进入蹲转。
　　可以说是在一瞬之间，用这串难到极致的动作衔接，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用这种方式向此时此刻，所有正在观看他滑行的人发出了宣告。
　　“oh　my　god！我的眼睛花了吗？后外结环4loop？！会不会是我多数了一周？！”
　　暂且不提前场被安易这串动作，惊到无法言语的现场观众，就连后场等待表演滑结束，顺便观看安易表演打发时间的成年组选手，也在看到他做出的跳跃动作，见识到他整个跳跃的完成质量后，难以置信、暗自咋舌不以。
　　尤其是成年组的男单选手尤甚，一片死寂之中有人不甘心的发出这种疑问。但是，没有人附和他，就算是准备在表演滑后让安易好看的维克多·纳吉萨也不得不承认，实时画面中的那个男孩儿，确实做成了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后外结环四周跳。
　　但是，这就完了吗？
　　很显然，不！并没有。
　　愤怒的安易，挣扎的安易，忘不了朋友眼神的安易，被滑行音乐，节目编排，心内的情绪带动着，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套完整版自由滑节目中。
　　心中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完成它，成就它，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满足希恩·奥里尼克的愿望，让强尼从这套表演中得到力量。
　　就像黎明来到前的黑暗，辉煌前的挫折。他相信不管是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跟腱断裂都不会打倒他！
　　唰——
　　后内结环四周跳。
　　轻如飞羽，随风而起。
　　安易在后外结环四周跳之后，转入步法衔接跳接蹲转，配合音乐从冰场东侧滑行到西侧，趁着音乐最后的烦乱、迷惘，两脚冰刀刀刃再一次落冰使用刀刃起跳，于一阵如雨的琴弦拉扯之中飞起，完成了整套节目中的第二个跳跃，后内结环四周跳。
　　落冰滑出，当他狂乱放纵过后，滑行音乐声中出现的孩童哭泣将他惊醒。让他表情一变震惊之中露出明显的悔恨，不想听、不敢看，惊慌失措的逃着躲着，脚下刀刃带起一颗颗冰晶，刻出一道道既深又狠的刀痕，踌躇着、纠结着、抗拒着，不断变化着脚下步法，内刃外刃，旋转身体、点冰腾跃，滑出了一条s形的大弧线。
　　急促的琴弦颤动突然放缓，编入整套接续步中的第三个跳跃，后内点冰菲利普三周跳随之降临！极尽自然，浑然一体，巧妙的将整套步法做了一个收尾，同时也代表了一个讯号，从这时起整套节目进入了后半。
　　叮叮咚，清脆悦耳的钢琴音符出现，接替了忧伤的小提琴声，再次重复奏响主旋律，呜呜的风声吹过，带走了战火过后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终于！
　　假装麻木的人奋起。
　　鼓起勇气，尝试微笑，试着活出更真实的自己。
　　在这一刻，从不存在中化为真实，附身于冰场上舞动的安易，与他相和、伴他飞驰，助他演绎自己的故事！
　　让安易踩着跃进的音符，透过他的双眼看着整个世界，左脚冰刀内刃落冰滑入动作，腾空起跳前的最后时刻，转体换左脚内刃倒滑进入，右脚内刃落在冰面发力，身体被骤然改变滑行角度产生的惯性带向半空，飘逸灵动的飞出去了数米远。
　　不但让安易在空中旋转了四周，右脚外刃落冰滑出时，还让他的左脚刀齿点冰接上了一个点冰跳，完成了一个完美至极，毫无瑕疵的后内结环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至此，表演进行了三分钟，一套自由滑八个跳跃名额，安易已经用去了四个。
　　可是，他依然感觉还不够，还不够。
　　虽然他已经做了三个四周跳，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消耗了大量体力。可他依然觉得这不是他的全力，他完全可以逼一逼自己更进一步。
　　疯狂吗？既然他已经疯了，何不一疯到底，彻底让这个世界看清他的实力？6．０时代？不！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构建的任何一套节目，都是以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没有打分上限的goe时代，来要求自己的！
　　后外点冰四周跳！
　　琴键敲击，生命跃动，希望孕育。
　　三分十五秒，消失不见的小提琴声再次出现，与充满活力的钢琴旋律交相辉映，共同演奏出了黎明来临之前的最强音。
　　安易滑着，笑着，压步，转身，右脚后外刃倒滑，左脚冰刀刀齿点在一声钢琴重音混响之上，双手高举，左手攥住右手手腕，纵情忘我的旋动身体，整整四周以后落下滑出，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挥出一击，粉碎了后场小部分人内心阴暗的奢望。
　　右脚外刃划出一条长长的圆弧，带起一路冰花闪耀仿若星河，左腿浮足抬起，左臂向后手指勾住冰刀刀背，配合着右脚刀刃转向换刃，忽然一下调转方向，在两腿之间拉出一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夹角，随即放手振翅向前。夹带着进入高潮的背景音乐，直接转入了燕式步滑行，身体前倾双臂舒展，恣意翱翔，拥抱希望。
　　一双湛蓝的眼睛中透出的神采是那般明亮动人，仿佛照亮了全世界，消融温暖了目光所及处的一切冷漠、冰寒、磨难、困苦。
　　让所有第一时间观看到他整套节目的人心头一颤，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或哭或笑，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力量与幸福感浸满。
　　……


第86章 关爱下的限制
　　“我说过什么？”
　　“我可爱、聪明、极具运动天赋的男孩儿们！你们谁能告诉我, 你们可怜的主教练，曾经说过什么？！”
　　1999年12月3０号晚上八点半, 马德里当地最好的综合医院病房内。
　　詹姆斯·乔伊斯站在两张病床中间, 看看左边的强尼，瞪瞪右边一脸赔笑，掩不住脸上疲倦的安易。
　　真是……真是恨不能，立刻将这两个混小子教训一顿，就是因为他们俩, 一天之内竟然让他提心吊胆了整整两次。
　　具体是哪两次？
　　哼！
　　表演滑中右脚跟腱断裂的强尼一次, 半个小时后，疯狂的，在一套成年男子单人滑标准节目时间内, 做了三种四个四周跳, 一个阿克塞尔三周单跳, 一个连续跳，外加一个菲利普三周, 一个勾手三周单跳, 总共八个高难度跳跃动作，节目完成后累瘫在冰场上, 陷入假性昏迷，以至于需要吸氧, 让身体充分休息的安易·路易斯·沃兹第二次。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记，眼睁睁看着两位弟子，倒在冰场上时的那种感觉。
　　他可以对上帝发誓, 当时他的心脏绝对停止了跳动，嗡的一声脑袋炸响，整个人从头顶麻到了脚底，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就算有人拿匕首捅他，他也肯定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哦，乔伊斯，我和强尼知道你担心我们。但是……”
　　“shut　up！我不想听滑完一套节目后累到虚脱，需要躺在病床上吸氧人的辩解！而且男孩儿们，我现在也不是在询问你们！所以你们只需要闭嘴，听我说，uand！？”
　　纠结烦乱的心情，已经让往日和蔼可亲的詹姆斯·乔伊斯，有些失去理智。此时此刻，耳朵一捕捉到安易貌似辩解的声音，立刻目光如刀，割了过去。
　　然后，视线钉死在他的身上看了足足十几秒，直到身旁左侧病床传来吱呀一声，才吸引着他看过去暂时放过了安易，关心另一位弟子强尼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助。
　　当然，他这么做并不代表他已经原谅这两个小混蛋了，惩罚他们的方法他暂时还没有想好。但是！就像他以前经常强调的那件事一样。在今天表演滑中，接连上演、形似相近的那一幕后，他决定有些话他必须再次强调一遍，并且必须让两个好强的男孩儿，当面对他作出承诺。只有这样，才能略略安抚他严重受创的心。
　　“强尼，路易斯，我想现在，你们应该对我曾经强调的事情深有体会了吧？”
　　走到强尼床边，帮右脚固定在牵引器上不方便移动的他，调整了一下背后枕头的位置，乔伊斯站直身体分别打量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后不约而同点头的两个孩子，脸上严肃的表情稍减几分，退后两步站在了一个能够同时，看到他们的位置上继续说道。
　　“thanks　god，你们能明白真是太好了。为了防止你们在身体发育成熟之前再一次犯错，让自己出现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想我们有必要商定出一个游戏规则，违反的人将不再是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