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喜剧(65)
“苍天大地,”女人后退了两步,捂着嘴:“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有人送我烤鸭当礼物!”
齐青蹊尴尬得脖子耳朵都红了,强撑着和杨曜的姐姐坐下来。杨曜姐姐一脸探究地盯着他,久久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齐青蹊被她盯得连脸也红了。
他平时不擅交际,想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寒暄的话:“最近s市降温了,您带够衣服了吗?”
话一说出口又想抽自己嘴巴,人家有钱人,没带够衣服,再买几件不就行了吗?
果然女人嘴巴抽了抽,明显是在忍笑了。她深呼吸一口,勉强维持住了严肃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齐青蹊如实地报上姓名。
女人听了口长长地吁了口气,叹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呢。”
齐青蹊不明所以,拘谨地问道:“您这次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呢?”
女人愣了愣神,随口说道:“我在a市有个剪彩。”
顺道按她妈的吩咐,来打磨打磨这个传说中的小情儿。
但现在她改变了注意,美目一弯:“顺便来跟你说一件事,关于我弟的。”
齐青蹊竖起耳朵。
“我弟明天生日,你知道吗?”
齐青蹊愣住了,突然察觉杨曜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关于他的事情。
女人搅了搅自己的咖啡,继续说道:“他的生日不是属于他的,是属于我们整个家族的。不过我是他姐,想哄他高兴,所以来把你接去g市,起码明晚宴会结束了,你还能陪他几个小时。”
齐青蹊被她说得心动了,但还有些警觉:“我先打电话问问他。”
“问了就没有秘密惊喜了。”女人从包包里拿了支票簿写了一张递给他,“我跟我弟不同,我是有良心的人。喏,想去就拿着钱自己买机票去,不想去就算了。”
齐青蹊考虑再三,最终还是连夜搭飞机来了g市,杨曜姐姐离开前给他写了一个地址,让他先到那里,等生日宴会结束,再安排杨曜和他见面。
齐青蹊按着地址,来到了一个高档的住宅区,这个小区看起来有一定时间了,但是仍有一种别致温馨的感觉。齐青蹊找到了杨曜姐姐说的那一户,按了按门铃,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谁呀?”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很瘦,皮肤很白,看起来很和善。一看到她,齐青蹊心里便有种亲切的感觉,好像以前在哪里曾经见过她一样。
那妇人看着齐青蹊,甚至比杨曜姐姐见到他时还要失态,她张着嘴,却颤抖着发不出声音,眼眶竟慢慢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齐青蹊看到她这样子,眼睛里竟然也有些酸涩。他关切地问道:“您,您怎么了?”
那妇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捏了自己一下,才哑声说道:“是梦吗,不是梦吗?我的蹊蹊……回来了?”
她睁着眼,似乎害怕眨眼间齐青蹊又会消失不见,泪珠便一串又一串地从她眼睛里坠下。
齐青蹊任她抓着,大脑里一片混沌,但又一个荒唐的想法却冒了出来。
“您叫我什么?”
妇人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的泪,勉力撑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蹊蹊。”她轻柔地说道,“齐青蹊,我的宝贝儿子……是你吗?”
小时候,每一个痛苦困窘的时刻,齐青蹊都在想,如果能和自己父母重逢就好了,如果他也有一个避风港就好了。后来齐青蹊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终于认命,他自己都不记得他的爸妈,他们又怎么在十多年后还认得自己呢?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在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会是杨曜的姐姐故意整他吗?可是开这种玩笑,也太无聊了吧?
“对不起,让你站了那么久,先进家里坐。”妇人讨好地给他摆好拖鞋,匆匆忙忙地从柜子里拿点心出来。
齐青蹊向妇人抱歉地笑笑,先去了洗手间打电话给杨曜的姐姐。
“这是怎么回事?”齐青蹊问。
女人在电话里笑得风情万种:“我说过我跟我弟不同,我是有良心的人。别把我捅出去,知道了吗?”
齐青蹊觉得头轻飘飘的,他走出洗手间,看向正在忙碌泡茶的妇人,小声地、不敢相信地问:“您真是我妈?”
妇人震惊又哀伤:“你都不记得了?”
齐青蹊摇摇头:“我小时候发过高烧,有记忆的时候就在孤儿院了。”
连名字,都是因为衣服上缝了“齐青蹊”三个字,才知道的。
妇人双眼通红,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她指了指客厅上最显眼的一个相框,里面一对夫妻抱着两个四五岁的男孩,正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我叫汪晴柔,这是你爸爸齐树,”妇人又指了指照片里她抱着的那个男孩,“这是你孪生弟弟,叫齐白岳。”
“你五岁之前,我和你爸爸都很忙,就请了保姆来照顾你们。没想到那保姆是个人贩子,后来白岳跟我们说,你和弟弟躲在了衣柜,你用衣服盖住了他,人贩子打开衣柜的时候,你自己跳出去又哭又喊分散了注意力,让人贩子以为衣柜里只有你一个人。白岳从小到大,都觉得你牺牲自己救了他,每天都问我们哥哥找到了吗。可是我们找了十几年,却还是找不到你……蹊蹊,爸爸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让你吃苦了……”
汪晴柔几度哽咽得失语,她眼里止不住的悲伤和心疼让齐青蹊也红了眼,他给汪晴柔抽了一大叠纸巾,淡淡笑着:“您别担心,我这些年运气挺好的,没吃什么苦。”
听见他的话,汪晴柔的泪流得更凶了,几乎要背过气来。齐青蹊赶紧说道:“真的,我吃得好睡得好,没被谁欺负过,我还考上了a大!”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掉眼泪了。
母子俩抱着哭了一场,等重逢的激动一一缓过劲后,两人又拘谨起来。
虽然是亲生母子,可是毕竟横亘着十几年的离散,沧海桑田,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汪晴柔对待他极为热情,似乎想要把这十几年缺失的母爱都补偿给他。她小心翼翼地问着齐青蹊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然后就要去厨房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或者看书,书房里还有你爸爸画的画。”汪晴柔搓了搓手,还有些局促,“对了,你还可以去你弟弟的房间看看,他一直很想你,所以写了很多很多信,说等你回来了要给你看,还拍了不少视频。”
齐青蹊“嗯”了一声,他稍微踌躇了一下,才喊出那个陌生又向往的称呼,“妈。”
汪晴柔便笑出了深深的鱼尾纹,“嗳。”
“妈,我晚上再去看弟弟的信。”齐青蹊站了起来,有些害羞地说道:“我想跟您一起做饭,我可以给您打下手吗?”
“可以,当然可以。”汪晴柔喉咙哽了一下,又笑了。
齐青蹊便驾轻就熟地帮她洗菜,剁肉,他们相处得过分客气,为此还闹了几个笑话。可是齐青蹊心里却又酸又甜,甜占大部分,甜得好像以前所有的苦都记不住了。
虽然还未完全熟悉,但他有家了。
“对了妈,爸爸和弟弟呢?”齐青蹊看见他妈煮的米饭似乎只有两三人的分量,便有些疑惑。
汪晴柔眼神一黯:“一年前……他们车祸去世了。”
汪明摘菜叶子的手一顿,马上轻声安慰道:“妈,我会照顾好你的。”
汪晴柔便强打着精神笑了一下:“幸好你回家了,这一年来,我都不知道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念想。”
“念想可多着呢,”齐青蹊磕磕巴巴地安慰自己妈妈,“我会孝敬您照顾您的,等我读完书,我要当最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给我们家争光。”
话没说完,他就被自己吹的牛臊得脸红了。
“是,然后再娶个好媳妇,给我生个大白胖子。”汪晴柔戏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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