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损(17)
秦戈:“……”
秦戈万万没想到自己母亲比自己还会鸽,她和陆崇正式交往也有几年了,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的婚礼到现在都没影。
秦戈对陆崇说:“你太难了。”
“我有什么难的。”陆崇起身离开,到门口了才悠悠地说,“我从她十八年前结婚起就开始等,不差这一时一刻。”
秦戈那天晚上辗转难眠,口干下楼喝水,路过书房时发现里面亮着灯。
他推开门,戚渺渺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扶额思忖着什么。他以为母亲还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勾着手指在门上敲了两声:“妈,我一个高三生都没你这么拼。”
戚渺渺挺直背,仓促又慌忙地整理书桌。秦戈眉头微蹙心底一沉,走近到书桌边,发现戚渺渺在看的并不是青少年宫相关的资料。
戚渺渺拉开抽屉想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进去,秦戈摁住那几张明信片和信纸不由分说地夺过。
“小戈别闹,”戚渺渺去抓儿子高举的手,却因为母子两的身高差而扑了空,着急道,“快还给我。”
“你还留着这些干什么!”秦戈不稀罕地把那几张明信片扔到地上。这或许是这个家里为数不多属于秦思源的东西,那一张张从俄罗斯寄来的明信片年代久远,纸张泛黄泛皱,唯有字迹隽永清晰,出现频率最高的莫过于普希金的那首《我曾经爱过你》。
“你不觉得蹊跷吗?”戚渺渺眼里有死灰复燃的光,“这个人知道我们家的住址,显然不会是一夜情的对象。可我拜访了他所有会俄语的女性朋友和同事,没有一个人的字迹和这几张明信片一致。”
秦戈漠然道:“这不能证明他没出轨。”
“那他到底出轨了谁?你又不告诉我你那天在书房到底看到了什么?”戚渺渺越说越激动,她穿着银色的丝绸睡裙,衬着脸颊粉嫩。她也喝了点酒,秦戈望着那双水色逐渐上涌的眼,逐渐败下阵来。
“妈……”秦戈近乎哀求,“都过去十多年了,你放过他吧。”
放过他,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谁。”戚渺渺摇头,换她哀求儿子,“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也算解脱了。我、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出轨了谁、想知道……”
她无助地捂脸:“……他那些年……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秦戈撇开脸不去看母亲的反应。良久,他给出一个不知说了多少次的答案:“我当时太小了。”
他当时才五六岁,他有假装遗忘的权利。
戚渺渺肩膀微颤,眼眶里的泪珠掉落,我见犹怜。秦戈心疼地抱住母亲,轻声劝道:“日子是一天天过下去的,我们都得往前看。”
戚渺渺在儿子怀里,沉默着,依旧被困在那个无形的牢笼里。
第14章 你有完没完
九月,温临中学正式开学,全校学生都需要在星期天的晚读前返校,陈栖叶虽然没回家,但中午特意出去了一趟,再回教室里闷头做题到四点,才迎来第二个返校生。
左泽文坐到陈栖叶边上,问:“你数学试卷借我看看。”
陈栖叶没拒绝,从书袋里抽出两张高考模拟卷。他虽是竞赛生,但各科作业都会按时完成,左泽文借过去不是为了抄,而是对答案,看到出入后会先自己算一遍,实在不能理解再来问陈栖叶。
陈栖叶又被打断了思路,没生气,好声好气地给左泽文解释,还把图全都画给他看。左泽文恍然大悟,陈栖叶想了想,抽出物理受力分析的专题,问:“我也有几道题看不懂,你能——”
“你等会儿。”左泽文起身迎上刚进教室门的一位女同学。她是全班英语成绩最好的,左泽文也经常问她借作业。
“你又不是没写。”女同学没陈栖叶的好脾气,左泽文乐呵呵陪笑,说自己要精益求精,减少错误率。
女同学还是把作业给了左泽文,左泽文继续对答案,把陈栖叶互帮互助的请求抛到脑后,陈栖叶也没好意思再提。晚读后第一节 课由物理老师驻班,他对班里学生们的自觉性很有信心,那么多作业他反正改不完,就直接发了回去,把答案写在黑板上,有不懂的他再细讲。
陈栖叶手忙脚乱地记答案步骤,没听物理老师分析。和物理老师的口音相比,裴哈哈那平翘舌不分的潭普都算标准的了,而物理老师不知道陈栖叶母亲是聋哑人,默认他听得懂潭州话,刚开始还会照顾新同学放慢语速,没两天就回归本性,时不时抛点方言梗出来,别的学生听的津津有味,陈栖叶不能理解笑点,整堂课下来只会记板书。
物理老师放下粉笔,让还有问题的学生上来跟他探讨,陈栖叶每道大题上都有红笔的改痕,想上讲台吧,一想到物理老师的口音头就发懵。
他转而去问左泽文,左泽文正在写一道物理竞赛题,冲陈栖叶“嘘”了一声。物理老师见讲台下没动静,问:“咱们班有几个人参加物理竞赛?”
左泽文在内的二十余人举手,物理老师给后面几个从未出现在阶梯教室上竞赛课的同学加油打气:“没关系,去见见世面也好。”
全班哄笑,并没有杭城中学那种紧张氛围。高中五大学科竞赛的全国联赛均在这个月份举行,杭中学子每到九月各个都磨拳擦掌像是要去奔赴小高考,温中人把竞赛当锦上添花,能得奖最好,落榜了就当是重在参与。左泽文这样牟着劲的已然是少数,真正受过系统训练的全部学科加起来也就陈栖叶一个。
陈栖叶知道温中领导们对自己肯定有厚望,不然不会许诺那么丰盛的奖金,可当他第二节 课到竞赛教室自习,他比起写模拟题更希望见到走错教室的秦戈。
但秦戈这个晚上没有来。陈栖叶下课铃响后回教室,左泽文还在理书包,他就问左泽文在物理竞赛教室有没有见到秦戈。
左泽文手上动作一顿,陈栖叶还特意强调:“(1)班的秦戈。”
“……他不在物理教室还能去哪儿?”左泽文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物理初赛就在这个星期六,秦戈之前整个星期都没来,现在当然要临时抱佛脚。
“哦。”陈栖叶懂了。左泽文见他自顾自点头,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但左泽文更在乎自己,并没有多留心。
第二天的大课间是升国旗仪式,陈栖叶就站在左泽文前面,左泽文躲在陈栖叶的影子里看英语单词,陈栖叶却频频回头看隔壁(1)班的队伍,他不得不跟着调整站位。
左泽文“啧”了一声,正想跟陈栖叶商量希望他别乱动,他顺着陈栖叶的目光望过去,(1)班队伍尽头站着秦戈。
秦戈从小打篮球,初中会逃课翻墙跑去和社会人士打野球那种,到高中个子比学校里一些体育特长生都高,虽然不会扣篮,但蹦起来可以摸到篮筐。
他这样的身高站哪里都显眼,简简单单的白衬衫藏青校裤穿他身上更显英挺,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种干干净净的崭新感。他嫌热,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一颗,站在他前面的马思睿已经汗如雨下,他默默给老马递了张纸巾,重新眯着眼注视主席台。
陈栖叶没见过几次秦戈站在操场上,但(1)(2)两班隔壁了三年,左泽文还是头一回见(1)班后面这么安静,要放在以前,马思睿和他的动物园朋友们会叽叽喳喳如同麻雀过境。
但今天动物园里的灵魂人物秦戈眉间有些烦躁。像是受不了这天气,他的目光偏偏又是迎着光的,又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人。
这让陈栖叶的注视更加明目张胆。他学着一些同学侧身,假装是在躲避阳光直射,其实是在看秦戈。秦戈的眉毛并不对称,左边眉尾有一道淡的看不见的疤痕,断眉后意外地没破相。陈栖叶之前都没注意到这道细细小疤,因为秦戈总是在笑,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他现在微扬下巴盯着主席台上那个还不闭麦的话筒,目中无操场上的人,不耐烦也不好惹。
陈栖叶转学过来也有两个星期了,还从没见过秦戈这么烦躁。他有些发怵,但当队伍散开各自回教室,他还是追上了秦戈,开玩笑道:“你昨天晚上总算没走错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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