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7)
也许是消毒水。
他点点头,不想继续“宝贝儿”的话题,“乔羿法医说他在痕检科等你。”
沈寻拿过手边的黑色笔记本,“刚才小白怎么没说。”
“忘,忘了吧。”
“这健忘的家伙。”
沈寻临走前打开一个铁皮盒子,翻找一番后自言自语道:“甜橙味的果汁怎么没了?”
乐然尴尬道:“白哥刚才给我兑了一杯。”
“嗤,借花献佛。”沈寻拿出一个果冻抛过去,“那我就只好请你吃果冻了。”
那是一个喜之郎黄桃果肉果冻,乐然捂在手里,手心被凉了一下。
他与沈寻一同走出队长办公室,沈寻赶去痕检科,他回到座位上。小白不知去哪里了,他盯着果冻发了一会儿呆,想不通为什么刑侦队长的办公室里会有这种小零食。
他小时候也很喜欢吃果冻,但是福利院条件不好,只有过年时才会分到一个没有果肉的杂牌果冻。10岁以后他就不吃果冻了,虽然看着眼馋,但是把仅有的一个送给哭鼻子的小妹小弟,得到的心理满足远胜于自己吃掉。
没想到十年之后,居然被上司送了一个个头大很多的果冻。
看了好一阵,兴许是童年时的馋被勾起来了,他犹豫着撕开封盖,试探着咬了一口。
香甜在嘴里发酵,心脏像裹了一层蜜,每一次跳动,都会拉起黏黏的蜜丝。
他有点高兴,扬起脖子,将剩下的果冻囫囵倒入口中,细细地嚼着,本想慢慢享受,小白却风风火火地跑来,大喊道:“有案子,跟我走!”
第五章
乐然抓起迷彩双肩包,跟着小白往车库跑去。出警的是刑侦三中队,他与小白是沈寻硬塞的外挂。
警车向崇山区开去,小白抓紧时间向坐在副驾的警员打探案件细节。
“听说现场很血腥?”
那警员叫常斌,30多岁,算是三中队的骨干,侧过头来说:“客厅厨房全是血,厕所有一具男尸,大半个脑袋都塌了。”
“身份能确定吗?”
“当然能,报警的就是那男人的父母和岳父母。”
“我操!”
“那场面……哎!”常斌叹了口气,“四位老人都80多了,他妈和他岳母当场就晕了。”
乐然在后座听着,心头不是滋味。
“具体的到现场去了再看吧,街道的同事说这家刚乔迁新居,四室两厅的高档小洋房,客都还没来得及请呢。”
小白又问:“这家很有钱?”
“不清楚,但住那种房子应该挺有钱的吧。哪像咱,忙一辈子也买不起崇山区的小洋房。”
“这他妈被媒体逮着了又是个爆点啊,有钱人惨死家中。”
“是啊,所以龙桥街道一发现马上把案子转过来了。”
小白“嗤”了一声,转身朝乐然道:“你看,这就是刚才我说的重要案子,案情不一定扑朔迷离,但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和可炒作性。”
乐然点点头,看向窗外。
车已驶入崇山区,路边的景观就像从抗战片换台到了纸醉金迷偶像片,沿途全是经过精心修剪的景观树,楼房不高,多走欧式建筑风,路上车不多,公交车很少,十辆轿车里有九辆都是中高档车。
和乐然待过两个月的金道区完全不像属于同一座城市。
崇山区是富人们的后花园,楼岳、江城春眠等几个别墅型楼盘更是身份的象征。区内还有洋楼一条街,每天都会吸引大量无缘富人家的年轻人前往拍照。
好像在朋友圈发一张自己与漂亮别墅的合影,就能当一分钟别墅里的少主人。
警车在楼岳小区外停下,神色慌张的物管连忙迎上前来。开车的警员杨科出示证件,物管在放行前局促地说:“请,请不要打搅到其他业主。”
车窗关上后,小白带着一丝不屑道:“出了砸头的凶杀案,这是打搅也得打搅,不打搅也得打搅喽。”
乐然看着窗外的联排别墅,忽然道:“不是说案发地是花园洋楼吗?这儿怎么……”
杨科一边开车一边道:“这小区有三种楼盘,山上和湖边的是独栋别墅,售价最高,路边这些是联排别墅,价格稍低,最次的是靠近后山的花园洋楼。不过虽然花园洋楼算楼岳里最便宜的,买一套的钱也够咱们在其他区买三套100平米的电梯房了。”
乐然对房价的概念非常模糊,也从未想过要在这座城市“买下”一方栖息之地。
他其实不穷,去年冬天部队逼他离开时,给了他一笔可观的退伍金,他却一直没动。住宿舍吃食堂穿警服,两个月下来,连工资都只花了300多块钱。
不是吝啬,是穷惯了苦惯了,不知道该怎么花钱。
警车拐过一个路口,成片的花园洋房就在不远处。
一栋洋房前已经停了4辆警车,前方的花坛边拉着警戒线,小白探着脖子一看,拍着椅背道:“记者不会也来了吧?”
“暂时应该没有。”杨科道,“出了这种事,楼岳肯定紧张,哪会随便放记者进来。但是毕竟这儿住户也多,保不准下午微博论坛上就有消息了。”
常斌推开车门,“别想那么多,尽快破案吧。”
四人朝警戒线走去,三中队已经有几名同事在那儿了,队长邱羽冲小白招手道:“来得正好,通知沈队,这案子他得到场了。”
小白一惊,“怎么?找不到突破点?”
“太找得到突破点了。”
“那还通知寻哥来现场?”
“因为死者可能不止一人,另外一具尸体丢了。”
痕检员已经采集完屋内的足迹,且在一柄疑似凶器的榔头把上提取到指纹,法医正在查看尸体,警员们戴着鞋套进入。小白与乐然走在最后,进门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法医初步认定,男子已经死亡4天,恶臭正是从他身上散出。
小白拿出一袋医用口罩,扯出五个塞给乐然,“先戴三个,受不了再加两个。”
说完又摸出一瓶风油精,“这玩意儿别在这里用,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去外面歇歇,滴两滴在口罩上,包你神清气爽。”
乐然接过口罩,却没有拿风油精,“我没事。”
小白一想也对,电视里经常讲特种兵训练极苦极累,在粪池里闭气游泳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索性收好风油精,顺着痕检员划出的路线朝卧室走去,“跟我来,先看看尸体呈什么状态。”
男尸已经从床上转移至地板,脑部血肉模糊,左眼挤出眼眶,连血带肉挂在颧骨上,右眼已经和脑组织混为一体,看上去狰狞可怖。
乐然单手扶在门框上,一瞬间几欲作呕。
并非害怕,却觉得十分恶心。
小白往他肩上拍了拍,退出卧室,叫住一名匆匆而过的三中队警员,低声问:“这人有老婆孩子吧?具体啥情况?家属呢?”
对方不答反问:“寻哥还有多久到?”
“出发一会儿了,最多10分钟。”
“那等寻哥来了再说。”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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