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9)
“对,已经在倒闭的边缘了。”沈寻接着说,“江旭虽然还没有被裁员,但收入可能已经锐减。”
“那他们家还敢在崇山区买房子?”小白睁大双眼,“那是楼岳的房子啊!”
“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但还需要证实,回去查查江家三人的情况就知。”沈寻又道,“而且还有一点,李小卉的父亲患有老年痴呆,江旭的双亲疾病缠身,他们为什么没有请专业的护工,而是亲自照料?”
“因为没钱?”乔羿声音有些低落。
“很有可能。所以我才说,造成这家悲剧的原因也许就是钱。”
回到市局后,沈寻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向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徐强中汇报了情况,后者立马给宣传部打去电话,严禁市级媒体炒作这起弑亲案。
小白带着乐然去食堂,刚好食堂有豆瓣豆花供应,乐然一见那红红白白搅在一起的下饭菜,险些吐出来。
小白拍着他的背顺气道:“正常正常,我刚来时出过一个坠楼现场,走得太近踩到一团不明物,回来才知道是脑浆。吓得我……嗨,习惯了就好。寻哥喜欢吃豆花,等会儿我想去痕检科蹲蹲情况,你捎一份回去给他。”
乐然只吃了平时四分之一的量就搁筷子了,提着豆瓣豆花往队里走时,觉得整条右臂都是僵的。
倒不是怵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想着那男人是被自己女儿用榔头砸死的,就通体发寒。
在部队他学到了一个道理,枪口永远只能对准敌人,后背放心交给队友。
然而令人唏嘘的事实却是,他的队友将枪口戳向他的胸膛。
他不知道江旭在遭遇至亲的重锤时作何感想,但他清楚地记得,当自己以一种莫须有的罪名被除名时,痛彻心扉的感觉席卷天地,几乎带走了他眼前的所有色彩。
沈寻正坐在办公桌后看警员们传回来的调查资料,门敞开着,远远就能看到他专注的神情。
乐然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站在门口道:“沈队,白哥让我给你送饭。”
沈寻抬起头,惯性皱着的眉很快舒开,笑道:“谢谢,放桌上吧。”
乐然快步走近,将三个盒子摆在桌上。
一盒是豆瓣豆花,一盒是白米饭,一盒是炝炒油麦菜和黄豆红烧肉。
沈寻揭开豆瓣豆花的盒子,眉梢一挑,抬眼道:“菜是你挑的?”
乐然点点头。
“口味跟我挺像,我也喜欢豆瓣豆花。”
“哦。”乐然面无表情地说:“白哥说你喜欢,我才打的。”
沈寻筷子一停,旋即摇着头笑,低声自语道:“楞子兵,都不会说句话讨好新上司。”
乐然身为特种部队里年轻的枪王,听力好得出奇,别说沈寻当着他的面犯嘀咕,就算沈寻在隔壁悄悄吐槽,他也能听个大概。这时听着“讨好”两字,他立马想到小白的“任务”——伺候他拍他马屁,眉峰不由得一皱,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沈寻吃饭很快,左一筷右一夹,但全无狼吞虎咽的邋遢相,反倒显得干练有序,教养深厚。
乐然本想放下盒子就走,这会儿却跟看出了神似的,站在桌边看他就着豆瓣豆花扒拉米饭。
好像在他手上,豆瓣豆花也没刚才那么令人作呕了。
沈寻毫不介意被人围观吃饭,从放有果冻的盒子里摸出一个费列罗,“吃吗?”
乐然本能地摇头。
“吃吧,好吃。”沈寻食指一弹,费列罗直接滚到桌边,“下午看老邱那边的情况,说不定我也得去一趟灯一村,你和白小越也得跟着。下高速之后全是山路,有得颠簸,晚上有没饭吃都不一定,巧克力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乐然这才拿起费列罗。
等待比对结果时,针对江家的调查已经全部出炉。
如沈寻所言,江家非但不富裕,且负债累累。江旭平均月薪仅有2800元,李小卉退休,每月能领到2300元退休金,江映莎一年前从收入可观的广告代理公司离职,一直赋闲家中,没有收入。
2年前,李小卉父母的老屋拆迁,领到了50万元补助,江旭向亲戚朋友借了20万元,又拿出三口之家几十年来的积蓄,首付90万,买了楼岳的花园洋房。
户主是江映莎,名义上的贷款还款人也是她,但实际上每月还贷的人是江旭。
一个总收入仅5000多元的家庭,每月光是房贷就要花去3200元。
李小卉的父母如今住在金道区的出租房内,老境惨淡。而江旭的父母守着即将拆迁的老屋,准备等拿到补助款后,帮子辈还清欠亲朋的无息借款。
小白一拳捶在桌上,骂道:“操!这不是穷讲究吗?没钱为什么要学富人买崇山区的房子?还敢动老人家的拆迁补助,江旭怎么当儿子当女婿的?”
乐然不懂什么拆迁补助与首付贷款,只好安静地坐在一旁,听警员们分析。
乔羿刚完成江旭的尸体解剖,本是赶来旁听,这会儿却接话道:“等等,当时申请贷款的是江映莎,她那时收入多少?”
“税后8000以上。”一名警员说。
“难怪能申请到贷款。”乔羿捏了捏眉心,“但她弑亲的理由是什么?户主是他,还款的是她爹妈,相当于她被养着,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恨?”
“江映莎离职的原因是什么?”沈寻问。
“她以前所在公司的部门主管说,江映莎说想创业。但是我们查过,这1年多以来,她没做任何创业准备,甚至连微店、淘宝二手店铺都没有开过。”
沈寻蹙眉沉思,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白像炮弹一样撞入会议室,喘着气喊道:“江,江映莎真是凶手。江旭指甲里的皮肤组织是她的,榔头把上的指纹也是她的。现场的3片人体组织,经过比对,确认来自李小卉!”
正在这时,沈寻的手机响了。邱羽的声音很大,全会议室的人都听见他粗着嗓门吼:“沈队,你必须赶过来了,江映莎的车我们已经找到,后备厢里有成年女人的尸块,但是否是李小卉我们不能确定。”
“江映莎呢?”
“失踪了,尸块没有头,估计被她拿走了!”
“行,我立即出发。老邱,你安排杨科他们进山里搜,剩下的人在村里挨家挨户排查。他一个女人,抱着亲妈血淋淋的头,还能跑多远?”
交待完后,沈寻挂断电话,点了乔羿的名,“乔儿回去拿工具,10分钟后出发。”
这回是小白开车,沈寻坐在副驾,乐然还是稳坐后座,不过身边的人成了乔羿。
往南出城的高架桥上出了车祸,沿途堵得水泄不通,小白烦躁地跟在一辆跑车后排队往前挪,时不时骂一句“妈的”。
沈寻教育道:“注意素质。”
乔羿拍了拍椅背,脸色不太好看,“我有不好的预感。”
乐然一怔,立即听小白说:“自产自销?江映莎已经死了?”
“不是。”乔羿眉头紧锁,“这案子很简单,不涉及什么高智商犯罪。江映莎半夜开车载李小卉的尸块去灯一村,摆明就是为了抛尸。她肯定非常慌乱,以至于连现场都没来得及收拾。我猜她的想法应该是这样的——先抛掉李小卉的尸体,再回来处理江旭,最后将屋子清理干净。这一切都顺利完成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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