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关系(32)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转交的事就拜托你了,再次感谢。”简漾点头致谢,轻轻咳嗽了两声,他现在实在过于虚弱,连长久的站立也无法维持。
钟淇感激地看向简漾,经历过这场谈话,他已经认清了简漾的位置,所以将自己和程郁划在了同一边:“是我们应该感谢您才对,这个我会很快交到他手里,您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再见,简先生。”
简漾眨眨眼,转身出了楼梯间,穆慈很快走过来将他扶住,揽着面色惨白的简漾上了电梯。
穆慈在驾车回家的途中,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刚刚那个omega是谁啊?”
简漾闭着眼,靠在窗边昏昏欲睡,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
“爱之深,情愈怯的可怜人罢了。”
第32章 凋零花
简漾从程郁家搬出,又住进了主治医生穆慈的家里。然而同是在一个房檐下生活,相处模式却天差地别。
与对程郁的纵容和怜惜相比,简漾对穆慈表现出敬重却疏离的态度,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次卧中,一个人看看书、打打游戏,仅在穆慈下班回家后,接受对方的例行检查,而后立即将人逐出房间,仿佛一位冷漠的病人对待查房医生。
穆慈这些日子颇为苦恼,简漾像一颗无坚不摧的金刚石,没有任何缺口可以突破,枉他纵横情场多年,也摸不清这只小白兔的路数。
简漾并不像普通的omega那样娇气软弱,他态度明确,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穆慈使尽浑身解数旁敲侧击了十来天,对方却始终礼貌疏离,除了按部就班的例行检查,其余时间连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简漾甚至还坚持向穆慈支付了一笔医护费用,作为他这段时间为自己监测病情的酬劳。
简漾的极渴症在这段时间倒是较为平和,可能是血液透析大量榨取了腺体的养分,这枚鼓鼓的小肉包近来异常安静,也没有再指使简漾去寻找它想要的那颗青杏。
腺体作为omega的精力来源,它没有精神,简漾同样也蔫了吧唧。
尽管穆慈每日按照最高规格给对方投喂各种特效药剂和营养品,简漾依旧像朵日渐凋零的花,苍白的小脸不见血色,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
穆慈看在眼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简漾在腺体应激状态下进行了非常规手术,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后遗症,但潜在的危险仍旧存在,穆慈害怕它在某天彻底爆发,摧折掉这只软乎乎的小兔子。
医生对患者的病情预判总是很准确,意外在不久之后便到来了。
穆慈在某天下班后按时回到家中,一进门便发觉不对劲,屋内弥漫着浓浓的奶香,omega醇厚的信息素如有实质,从次卧的门缝中不断沁出。
这种情况很是反常,简漾的腺体明明陷入了低潮期,这些天都是寡淡无味的,为何会在此刻突然散发出大量信息素?
之前那些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穆慈心惊肉跳,敲响了次卧的房门,却没有得到简漾的回应。
“简漾,你在里面吗?出了什么事?”穆慈大喊着拍响门板,胸中的焦急情绪如同猛烈的大火,滚烫的火舌驱使他立刻进屋察看病人的情况。
门内还是没有应声,穆慈心中慌乱更甚。他退后几步,脚踝扭动,屏息助跑,用肩膀狠狠撞在门上。
alpha强大的瞬间爆发力让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穆慈又补了两脚,狠狠踹上去,实木质地的门板终于不堪重负,被强行破开了。
黏腻的奶味信息素扑面而来,穆慈没有心情去感受简漾的信息素特性,匆匆往里走,步履凌乱不堪。
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omega,被子捂到了口鼻之上,只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原本就深邃的眼眶如今更加凹陷,萦着淡淡的青紫,仿佛病入膏肓。
穆慈小心掀开盖得过高的被子,将简漾的口鼻露了出来,却发现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鼻息滚烫。
结合满屋过于浓郁的信息素,穆慈不难想到,小白兔这是发 情了。虚弱的腺体经不住发 情期的透支,让omega陷入了昏睡之中。
穆慈的手指轻轻抚过简漾的脸颊和额头,用指腹感受病人的体温,又剥开他的眼睑,检查瞳孔的收缩状态。
体温高热,汗液却冷凝,瞳孔呈不规则涣散状,一切症状都表明了:简漾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需要立刻就医。
“唔……”枯白皴裂的嘴唇突然张开,发出一声难耐的喘 息,简漾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被子下的身躯轻轻扭动了一下。
穆慈知道这是omega热潮来临时的症状,作为一名通晓事理的成熟alpha,同时也是简漾的主治医生,他知道此时应该为简漾提供一些安抚信息素。
和医生的身份十分匹配,穆慈的信息素性质是修复型,可以填补对方内心的空缺,让一切遗憾得以释怀。
醇香的朗姆酒味很快在房间内弥漫开来,穆慈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颇为自信,像是经年陈放的窖藏老酒,一如他本人的气质。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让穆慈始料未及,简漾在他的安抚信息素包裹下,不但没有得到缓解,还发生了可怖的意外。
简漾在醇厚的朗姆酒味中逐渐变得不安,眉间紧皱,呼吸异常急促。这种不断压抑的不适感积累到某个巅峰之后,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omega眼中尽是破碎的光,带着惊心动魄的惶恐。他凝视着安抚信息素的源头,看穆慈的眼神像在看来自于地狱的狰狞恶鬼:“不要……痛……好痛!”
穆慈也慌了,他没想到简漾会如此抗拒自己的信息素。他立刻停止散发安抚信息素,用沾湿的手巾捂住简漾的口鼻,避免他再次吸入自己的味道。
“哪里痛?我现在带你去医院,你别怕。”穆慈语带惊慌,用被子迅速裹起简漾,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啊!”简漾突然难耐地尖叫了一声,似是痛极,引起他腺体剧痛的源头离得太近了,这种距离让简漾全身痛到痉挛,周身衣物都被冷汗浸湿。
穆慈眼皮疾速跳动,不作他想,抱着简漾迅速下楼,驱车赶往海城一医。
简漾被裹进被子里,像卷寿司一样塞进了车后座,他一直呼痛,声音里带着黏软的哭腔。穆慈头皮发麻,不停猛踩油门,在剧烈的引擎轰鸣声中,将轿车开出了跑车的速度,一路风驰电掣。
简漾混乱的呢喃和痛吟中,模模糊糊掺杂着“程郁”两个字,不断重复着alpha的名字,他自己没有意识到,驾驶座的穆慈也没有听清。
穆慈驾驶着轿车在拥挤的道路上左右穿行,后座却渐渐没了声响,刚刚还哭喊个不停的omega突然安静了下来。穆慈眼皮直跳,一面想找地方停车,看看简漾的情况,一面又担心送医不及时,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
好在穆慈的住处本就离工作地点不远,他在矛盾的情绪里熬过了三个红灯,终于抵达了海城一医。
穆慈来不及停好车,直接将车钥匙抛给了门口相熟的保安大哥,抱起简漾便往急救科冲去。
怀中的omega无声无息,双眼紧闭,原本还带着点血色唇瓣变得灰白干枯。穆慈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害怕简漾已经在刚刚的挣扎中彻底凋零了。
“心脏有骤停现象,体温暂时保有,呼吸停止大约四十秒,初步判断为突发性休克。”急诊医生简单交代完病情,便将简漾推进了急救室。
穆慈在霎那间彻底脱力了,他瘫坐在急诊室外的墙角处,用手背蒙住了满是汗迹的眼眶,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的剧烈奔跑让穆慈四肢发酸,随后而来的担忧和后怕又像大山一样压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他没有结识简漾,没有给他那张名片;如果简漾做手术时没有给自己打那通电话;如果自己没有因为心血来潮,将人哄骗回家监控病情;如果今天自己没有按时下班回家……
有一万个如果,一旦如果非果,简漾今天是不是就要陷入永远的长眠之中,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饶是看惯了生死命数的穆慈,也不由唏嘘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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