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关系(92)
简漾只觉百感交集,有些语无伦次道:“所以你认可他了?你愿意接受爸爸……郁爸爸?”
程郁浅浅笑了笑,答非所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用手指戳动简漾手中的小木雕。
简漾不明所以,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这是一朵花吗?”
程郁眉眼柔和:“嗯,是木槿,我爸爸的信息素就是它的香味。”
“霜爸爸吗?”简漾看得愈发仔细,这朵花是手工雕琢,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看似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不用多想,这一定是郁爸爸雕的。
程郁轻声道:“我们刚走进这座院子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外面的花房,只是天色太黑,你没有注意到。”
“还有花房?”简漾瞬间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出门参观。
程郁无奈地揪住他的后颈,把兔子捞回来:“外面温度零下,你准备穿睡衣出去冻成冰棍吗?”
“哦……”简漾怂巴巴地缩回步子,任由程郁给他套衣服。
纯白的长款羽绒服鼓鼓囊囊,将简漾纤细的身型包裹成椭圆形,衣领处有一圈厚厚的白色绒毛,将他下半张脸拢住。
程郁又给他套了个白色的绒线帽,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子要是碰到小奶豹,可以直接和它们认亲了。”
简漾摸摸自己被帽子压成圆形的光秃脑门,将信将疑道:“真的吗?那我明天就这样穿,悄悄打入友军内部。”
程郁止不住笑意,搂住自己的小奶豹往外走。
此时已彻底入夜,极光般空濛莹绿的色彩渗透进天幕,院外并不昏暗,天空像是被地面的积雪映亮了。
远处有年轻人用丹麦语发出兴奋的呼喊,那些音节穿透雪夜,飘入这座远离闹市的院落里。丹麦的冬天常年飘雪,却不能阻碍它被评选为全世界幸福感最高的国度。
郁爸爸住在这里时,能被他们的幸福感染些许吗?
程郁牵着简漾推开花房的大门,一股暖意浸透周身,看来郁爸爸回国后仍记挂着这里,有佣人定期打理,维持供暖。
花房里有种土壤腐殖后的特殊味道,却没有掩盖住木槿的花香,是一种恬静的清香,不争不抢,独自芬芳。
简漾被眼前大片鲜艳的木槿花吸引住视线,左看看右摸摸,一时停不下来。
“宝宝,你知道木槿的花语吗?”程郁抚过承托着花盆的木架,轻声问道。
简漾迷糊地摇摇头:“我从没研究过这些,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太好使,我连百香果都不认识。”
程郁捡起一片凋落的花瓣,爱惜地捧在掌心:“它在北美地区被称作‘沙漠玫瑰’,它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和坚韧,永恒的美丽。”
“沙漠玫瑰?”简漾眼睛一亮:“你在破晓危机里设计废土玫瑰,就是以木槿为原型吗?”
“嗯,你看这里,”程郁指向中间那层花架。简漾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斑驳的木制花架上,刻着许多小字,密密麻麻,仅凭目测无法估算总数。
全都是“霜”字,有潦草的,有清晰的,有深刻的,有浅淡的,不难想象郁爸爸刻下它们时的心绪波动。
简漾被这些数不清的小字震撼到,喃喃道:“这些就是‘证据’吗?”
程郁揉着小奶豹的圆脑门:“笨蛋,感情哪里需要证据,又不是法庭判案,爱的证据只存在于他们心里。”
“NONONO!”简漾笑眯眯地转过身,一把抱住程郁的腰:“物证暂且不说,人证可是铁证如山,你的存在不就是‘人证’吗?”
程郁愣了一瞬,很快明白了简漾的话,郁爸爸和霜爸爸的爱情曾轰轰烈烈地存在过,至今隽永,所以才会有自己这颗小小的果实。
他还是幼苗时被霜爸爸悉心呵护过,磕磕跘跘长成如今的模样,抬头才发现,身旁有一棵伟岸的大树正在为自己遮风挡雨。
他的alpha爸爸只是迟到了,却没有抛下他。
程郁感受到一股温柔、奇异又混乱的湍流在心湖深层涌动着。他抚摸过的每一片木槿花瓣,触碰到的每一个“霜”字,都在告诉他,他是因爱而生的孩子,他的存在并没有被辜负。
当花房中的木槿香气印入肺腑,当裹挟着细雪的寒风从身侧擦过,当他牵着简漾的手回到温暖的室内,这股湍流也随之破冰而出——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在世间还有可以依赖的亲人,如今他的亲人又多了一个,就在眼前。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证明,郁爸爸做到了,简漾同样也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简漾看起来比程郁还要开心,他打开电视,挑了个播放丹麦语小猪佩奇的频道,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啃水果。
“还好……还好这件事没有被我的蠢主意搞砸,要不然也太对不起郁爸爸了。”简漾拍着胸口小声哔哔。
程郁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削水果投喂兔兔。
埃斯比约与海城时差六小时,现在是国内时间凌晨两点。程郁随手打开手机上的破晓危机客户端扫了一眼,发现郁爸爸的账号居然还在线。
网瘾少年不可怕,网瘾大爷才是要命。
程郁揉着太阳穴给他留言:您注意休息时间,再这样废寝忘食,我就让客服给您加一个未成年人游戏时限。
发完这条消息,程郁手指轻轻抖了抖,再次输入:房子和院子很漂亮,花房里的木槿很香,壁炉也很暖和,谢谢您,爸爸。
久违的称呼里是不变的依赖,壁炉中的木柴噼啪燃烧,程郁靠在沙发上,静静感受被暖意包裹的惬意。
沉迷小猪佩奇的简漾突然感觉兜里的手机不停猛振,拿出来一看,是郁爸爸的消息。
郁成双:小简,他知道了吗?
郁成双:他叫我爸爸了!
郁成双:什么情况?
郁成双:我是不是睡太晚产生了幻觉?
简漾有些莫名,转头去看程郁:“你动作这么快?”
程郁挑挑眉:“他迟到了那么久,我再不积极一点,到时候他孙子连爷爷是谁都不知道。”
“他什么孙子?”简漾一头雾水,很快想明白,程大猫又在口嗨。
“你正经一点,老人家身体不好,你别整得太突然。”
程郁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我说真的,宝宝,特润型该下岗了,它的使命已经超额完成,回去我就把它封箱供起来,每天拜一拜。”
简漾一脑门黑线:“你拜它干什么?”
“求子,”程郁坦然道:“求一满屋的小小奶包给小乖做伴。”
“呔!你当我母猪呢,”简漾一脚踹过去,柔嫩的脚掌落在alpha结实的腹肌上,倒是把自己疼得嗷嗷叫。
“不是母猪,是魔法小猪。”程郁闷声笑个不停。
这时简漾的手机又振了一下,还是郁爸爸的消息。
郁成双: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有些东西我想给他看看,请你代为转达吧,谢谢你,小简。
郁爸爸发了一段视频过来,简漾倚在程郁肩膀上点开它,屏幕上是一间高档病房,镜头正对着一位看起来很虚弱的病人。
当简漾还在仔细辨认对方的容貌时,程郁已经抢先开口:“是郁家的前任家长,郁甄,在商界知名度很高,从血缘关系来说,应该算我的大伯。”
简漾立刻反应过来,他前段时间在小报上看到的消息,就是这位大佬得了不治之症,只能靠大笔金钱续命,这也是郁爸爸回国的主要契机。
屏幕上的郁家老大面色青紫,眼眶重度凹陷,看起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咳嗽两声,对着镜头缓缓开口:
“我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所以想在生命的末尾为我做过的错事忏悔。阿迟,我这个做大哥的于心有愧,我因为家族的利益纷争,耽误了你的一生。也许正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我这一生无儿无女,无亲无爱,到了晚年落得绝症加身,也算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
“我们本是手足至亲,当年我为了稳固手中的家产,将你从家族产业中强行驱逐,软禁在异国他乡,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憾事。阿迟,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想在死前将我的种种罪行坦白,这样我走的时候也许能安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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