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战(15)
他剪了报纸,拼成了一个巨大的鸡`巴图案,寄到了梁轩家里去。
年末时梁轩回了国。他显然收到了徐飞的礼物,因为他在微信上给徐飞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徐飞才不怕他。元旦夜他照例和付子川出去喝酒,凌晨时回到家里,刚脱了鞋子,就听到有人敲门。“谁?”他醉醺醺地喊,过去把门拉开。梁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徐飞后退了一步。嘟囔着说:“你怎么来了?”让了梁轩进来,自己转身去厨房里接水喝。梁轩跟了他进去,等徐飞喝完水,突然伸手把徐飞压在了流理台上。徐飞吃了一惊,酒醒了大半,睁了眼睛看他。
“你干嘛?”徐飞问。
梁轩笑了笑。眼神闪烁,竟然有种少年人似的狡黠。徐飞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回礼。”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徐飞制作的那个鸡`巴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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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飞被迫跪下来,含了小半个钟头的真鸡`巴。完了又被扔到床上,被梁轩操了整整两回,操得他射都射不出来,搂了梁轩的脖子,抽噎几声,愤愤地一口咬住了梁轩的肩膀。
23
2017年的第一天,徐飞在全身的酸痛中醒过来。他面朝下趴着,梁轩的胳膊搭在他的腰上,并不沉,但足够让徐飞想起昨晚屁股被操开花的经历。这让他不得不直面一个现实:过了年,他就34岁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夜夜笙歌的年轻人。
徐飞叹了口气。翻个身,挪开了梁轩的胳膊。梁轩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往徐飞的肩膀上印了一吻。“早。”
“早。”徐飞掀开被子,扶了腰下床。地上有条牛仔裤——太长了,是梁轩的,但徐飞自己的被扔在了客厅里,因此他还是把梁轩的裤子套了,又弯腰卷了好几下裤脚管。等他重站起身,梁轩也已坐了起来,挨着床栏在看他。阳光照进来,落在梁轩的脸上,金灿灿的,像一幅世界名画。徐飞忍不住问:“你是几几年生的?”
“87年。”梁轩道。
“那你也要30了。”徐飞不由嫉妒。梁轩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三字头的人。
梁轩耸了耸肩。等徐飞洗漱好,进了厨房煮泡面,他也跟着进来,贴在徐飞身后,低头看徐飞往锅子里扔青菜和火腿肠。徐飞嫌他热,胳膊肘往后把他顶开,嘴里嘟哝说:“去把碗放好。”
梁轩乖乖地拿了碗,又倒了点香油。等徐飞把面汤倒进去,一下子香气四溢。俩人也都饿了,尤其是徐飞,风卷残云似的把面吃了,汤也喝得一干二净。还摸着肚子说:“没吃饱。”对康师傅店大欺客的现象表示强烈的不满。
梁轩推了自己的面碗给他:“要吗?”
徐飞嫌弃地皱鼻子:“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被梁轩捏了下巴,亲了好半分钟。
中午时梁轩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显然又有要事。徐飞去给他叫车,梁轩却问他:“你一月末有事吗?”
“没有?”徐飞问他:“干嘛?”
“我入选了玉龙奖。”梁轩道:“明天就会公布提名名单。”
玉龙奖和华图奖又不同。是联盟电影产业最高规格的奖项,每年全世界翘首以盼的盛事。徐飞问:“《屋檐下的灯笼》拿到提名了?”
“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创剧本、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原创配乐、最佳艺术指导、最佳女配角。”梁轩道:“拿了9项提名。”
徐飞也不惊讶。胡虎生十年磨一剑导演的片子,不拿那么多提名也说不过去。“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他拍拍梁轩的胳膊:“祝你拿影帝啦。”
梁轩嘴角微翘,倒显出点腼腆。“新京影业花了很多在公关上。”他说:“胡导的地位也摆在那里……你想来参加颁奖礼吗?”
徐飞高高地扬起眉:玉龙奖的红毯可不是随便什么小猫小狗都能走的。没有作品,任你流量多高,在主办方那里也没有位置。更别提徐飞这种十八线的小演员。
梁轩是在给他一次出名、表现的机会吗?
“算了吧。”他摆摆手:“我可走不了红毯。没得我在那里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既这么说,梁轩也不强求。恰好徐飞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说:“你的司机到了。”催梁轩下去。梁轩却又握住了门把手不动,片刻回过头说:“颁奖礼之后,会有中悦传媒举办的庆功派对。”
徐飞当然知道这个派对;这也是玉龙奖的一个惯例。所有拿了提名的,无论最后获奖与否,都能去这个派对里狂欢。美酒、名车、财富、美人……满足一切普罗大众对于娱乐圈的幻想。
“我不想去那个派对。”梁轩说:“我宁愿一个人呆在家里。”
他看着徐飞,好一会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飞怔住了。他的心跳渐渐地加速,直到砰砰砰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你想……”他舔了舔嘴唇,忽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你想在你家里干我一炮,来庆祝你拿奖?”
梁轩低声笑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如果你拿不到奖——”徐飞讷讷的,剧烈的心跳让他脑袋有点糊涂。
梁轩挑了挑眉:“那我也可以干你。”
“你也可以干我。”徐飞变成了一台复读机。
梁轩不再说话,只笑着看他。徐飞咽了口唾沫,慢慢望见梁轩眼里戏谑的神色,陡然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行了。”他粗声粗气地,猛地把门拉开,把梁轩推了出去。“我知道了,你滚吧。”
晚上梁轩又给他发消息。
“如果你决定来。”他说:“我把大门钥匙放在信箱里。”
徐飞把这条消息读了五遍。等他读第六遍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关了手机,扔到了旁边。操`他妈的梁轩。他恼火地想:操`他妈的梁轩。
他还是去了新京。一月尾的新京冷得像冰,徐飞把自己裹成了一颗黑乎乎的粽子,喷着雾气在梁轩家门口的信箱里找到了那把钥匙。屋子里也冷:梁轩显然已离开很久。徐飞找到了暖气,啪啪啪地全打开了,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玉龙奖的直播。
红毯上已经熙熙攘攘的满是人。一个个大牌鱼贯着过去,欢呼声此起彼伏。梁轩的剧组在快结束的时候上场,胡虎生打头,梁轩慢他半步,和同剧组的女演员低声说话。红毯两侧的闪光灯连成了一片,几乎能晃瞎人的眼睛。
主持人引他们去终点处采访。问梁轩:“你是首次提名玉龙奖。对获奖有信心吗?”
梁轩客气地笑:“大家都很优秀,能获得提名已经是对我的肯定。”
徐飞嗤了一声,说:“虚伪。”摸到厨房去看有没有吃的。冰箱里存了些蔬菜,还有半块牛排。徐飞把牛排煎了半熟,又把蔬菜拢起来煮了个汤,呼啦啦地吃了扔进洗碗机里,再回去客厅,颁奖礼已开始了一小会。主持人在介绍最佳纪录长片:“在婚姻中被束缚的女性……”
徐飞安静地看了一会。先头几个奖项,女配、艺术指导、剪辑都没有到手。摄影机一直在给《屋檐下的灯笼》剧组的镜头,拍过胡虎生微笑的脸,还有梁轩一贯的面无表情。结果接下来连下三城: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配乐、最佳原创剧本;统统被《屋檐下的灯笼》包拢。徐飞松了口气,拿了茶几上的水喝。
到最佳导演的时候,已经没有悬念。胡虎生昂然上台,拿了奖杯致谢:“这是我的第三座玉龙奖奖杯,也是我的第二座最佳导演。”他说:“我要感谢剧组,感谢梁轩,他虽然是个年轻人,但很有老一辈电影人的拼搏精神。能和他们共事,我感到很荣幸、很开心。”
梁轩带起头鼓掌。等掌声渐歇,全静上了台。她20岁出道,在玉龙奖拿了三届最佳女主角,如今年过五旬,依旧步履从容,风姿绰约。“今年又是一次电影的丰收年。精彩的演出如泉涌,让我们落泪、让我们深思、让我们喜悦、让我们愤怒。”她顿了顿,侧身望向大荧幕:“最佳男演员提名有——”
“张蔚然。《鲸鱼岛》。”
“吴威。《漫漫归乡路》。”
“刘启生。《走南闯北》。”
“邵龙。《一场丧事》。”
“梁轩。《屋檐下的灯笼》。”
梁轩微微地驼背,站在破败的大宅子里面。一个小孩拿了只竹蜻蜓,绕着他飞跑,嘴里叫着:“飞呀,飞呀……”梁轩低声道:“你站好。”那小孩却依旧自顾自地玩,甚至跳到了井盖上。梁轩陡地发起怒来,手里的文明棍刷的一下抽在那小孩的背上,脸涨红了,额头青筋暴起,大喝道:“我让你站好!”
全静道:“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梁轩。”
台下掌声如雷。镜头对准了梁轩,看他神情不动,只欠了欠身,站起来和旁边的胡虎生拥抱。周围的人也过来和他握手,对他说:“恭喜。”梁轩礼貌地笑,沿着过道一路上台,接过了全静手里的奖杯。
“感谢委员会。”他举了手里的奖杯:“感谢胡导,感谢剧组里的所有人。还要多谢我妈——拍戏的时候天热,空调、电风扇又都坏了。我给她提了一句,她居然就给我寄了台电扇过来。”
台下都哈哈地笑。梁轩也笑,片刻又说了句:“谢谢。”转头和全静一起下了台。
徐飞盘坐在那里,看梁轩的背影在镜头里渐渐推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梁轩的时候;他年轻得过分,脸上犹带着一点稚气。然后一眨眼,好像七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关了电视。拿了手机给梁轩发消息:“恭喜。”想了想,又写:“我在你家里。”
梁轩隔了大半个钟头给他回复:“我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回来。”
徐飞去楼上洗了个澡。他不是在为梁轩做准备——不是。他还没有那么基。只是梁轩浴室里有个超大的浴缸,功能齐全,据说还能按摩。徐飞泡了大半个小时,被热气蒸得昏昏欲睡,舒服得想躺死在这个浴缸里面。好容易他爬出去,裹了浴袍下楼,看看时间,已经要十二点钟。他发消息给梁轩:“你人呢?”一边去厨房开了瓶香槟。
梁轩没有回他。徐飞坐在餐桌边上,等了二十几分钟,等到香槟表面的气泡慢慢消失。他把两杯酒都喝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梁轩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轩一直没有回。
徐飞坐在椅子上,等到了凌晨。有那么一会儿,他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趴伏在桌上,厨房里的灯亮得刺目。他扭了扭脖子,起身把香槟放进冰箱,拿了手机回去客厅。三点四十五。梁轩还是没有回复。
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但脑袋糊里糊涂的,又累,最后还是去了二楼的客房,裹了被子睡了一觉。清晨时他被楼底下的嘈杂声惊醒,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你重死了。”“以后自己注意点。”又是锅碗瓢盆、钦零哐啷的响。徐飞坐起来,抹了把脸,打开手机。
梁轩依旧没有回复。但热点里有张头条照片,梁轩和张瑾挨在窗户边接吻。新闻上写标题:《新晋影帝派对狂欢,是否同前女友重修旧好?》。徐飞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他下了楼。梁轩歪倒在沙发上,送他回来的人已经离开。徐飞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喝,踢一脚梁轩的小腿。梁轩猛地坐起,眼睛眨了两回,才像是将徐飞看清。
他愣住了。“你……”
徐飞晃晃手机。“我发你消息,你没回。我想还是留下来,看你没问题再走。”
梁轩还是木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还处在宿醉的痛苦余韵里。徐飞笑着看看他,放了水杯,去晾衣架那里取了大衣。梁轩却一直怔怔的,直到徐飞穿好衣服,扣子也系了齐整,才突然开口道:“我昨晚本来要回来的。”
徐飞回过头看他。
“他们说至少去派对上露个脸。”梁轩道:“结果太多人过来给我灌酒……我喝醉了。张瑾说带我去休息……我什么都没和她做。我只是……我喝太醉了,睡了过去。你发消息给我……我也不知道。我没看到。”
徐飞点点头:“我猜也是。”
“我什么都没和她做。”梁轩道。
徐飞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走过去,拍了拍梁轩的脸:“没事的。”
梁轩睁大了眼睛看他。黑亮亮的眼珠子,将他衬得像只茫然的小狗,可爱得要命。于是徐飞也没办法生气。是他自己太天真,以为可以划清底线。到头来还是不可自拔地产生幻觉。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大的意志力。
梁轩抬起手覆住了他的手背。“抱歉。”他又说了一遍。
徐飞笑了笑。梁轩的掌心温热有力,像他其他所有的一切,让徐飞沉沦迷恋。这不是梁轩的错。他不能怪梁轩。
“我得走了。”他抽了手,“经纪人刚才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平海。”
梁轩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好半晌恩了声,又问他:“那我们之后再联系?”
徐飞揉了揉他那头乱蓬蓬的短发,道:“行。”
24
徐飞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平海。到机场时,梁轩发消息给他,问他:“到家了吗?”徐飞没有回。等到了晚上,梁轩又给他打电话。徐飞也不接,把电话放在手边,听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梁轩又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了?”
过了半个钟头,又问他:“徐飞?”
11点的时候,徐飞准备上床睡觉。梁轩还在给他发消息,对他说:“我们谈一谈。”
徐飞关了手机,把空调开得热热的,睡到了第二天的大中午。
春节过去,紧挨着又是徐飞的生日。2月21日,他34岁了。早上起来,外边正好在下雨,徐飞开了阳台上的窗,点了烟,吸了两口,烟头和手指都被扑进来的雨点打湿。他的电话响起来,徐妈问他:“今晚回家吃饭吗?”
徐妈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徐飞爱吃的:排骨、鸡翅、青椒牛柳、蓝莓山药。完了还端出个巧克力蛋糕——徐飞臊得脸都要红了。“妈,”他说:“我都34了。”
“那还是过生日。过生日还是要吃蛋糕啊。”徐妈往蛋糕上插了蜡烛,要徐飞许愿。徐飞想了想,道:“我想定下来。”
徐爸和徐妈都吃惊地望他。徐飞耸耸肩,问:“干嘛?”
徐妈发动熟人,给徐飞介绍了几个对象。其中有个女孩子,和徐飞特别的志趣相投,唱歌、画画,还能和徐飞联手打DOTA。长得也好看,杏仁眼,瓜子脸,像杂志上的那些年轻模特。徐飞和她来往了有一个多月,晚上送她回家,她在门口站住,凑近了徐飞的脸,想要吻他。徐飞却发现自己半点兴趣都没有。
“抱歉。”他说。
付子川说他矫情。
“如果你就是想一门心思定下来,那就别奢望什么爱情。”他说:“不就是找个过日子的人吗?能平平安安过下去是最要紧的。”
徐飞道:“谢谢你的建议,情感专家。”
付子川觑了他一眼。嘴唇轻动,似乎欲言又止。好半晌,他还是开口问道:“怎么好好的忽然就想找对象了?”
徐飞撇了撇嘴。“年纪大了。”他说:“可能是心理需求。就是有点孤单。”
付子川望向他的眼神还是狐疑。徐飞也不管他,坐在位子上背台词:他们最近又有演出。等助理过来通知他们,说“还有十分钟上场”,付子川叹了口气,问道:“徐飞,你没事吧?”
徐飞看了看他。“没事。”他指了付子川的衣领:“领子歪了。”
四月中时,徐飞已经见了十多个人。徐爸徐妈都被他这效率弄得有点害怕,尤其徐爸,偷偷问徐飞说:“儿子,你没得什么绝症吧?”搞得徐飞满头的黑线。
徐妈往徐爸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多大岁数的人了,讲话还这么不着调。”又摸摸徐飞的脸:“怎么回事,这两个月看着人好像又瘦了。”
徐飞道:“没什么,剧团这段时间又在拍戏,可能忙了点。”
“要不晚上还回家里吃饭吧。”徐妈说:“省得你一个人,要么泡面、要么外卖。都不健康。”
徐飞笑道:“我看看吧。”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晚上徐爸上楼炒股,徐飞窝在客厅里看电视。徐妈端了盘苹果过来,坐到了儿子旁边,犹豫片刻,说:“其实你也不必着急……妈也没在逼你。”
徐飞看看她,好一会意识过来她是在说相亲的事。“啊。”他说:“我不着急。”
徐妈无奈地笑笑,也不去拆穿徐飞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话。两人肩挨着肩,一起看完了一集电视剧,徐飞起身道:“我得走了。明天早上还要去剧院呢。”
徐妈道:“行。”看着徐飞去了门口。徐飞穿了鞋子,开了门要走,徐妈突地又开口叫他:“儿子。”
徐飞回头望她。徐妈抿住嘴唇,好半天问:“你真没什么事儿?”
徐飞笑了。“我能有什么事。”拢了外套说:“走了。晚安。”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