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狗/陈年烈苟(10)
这俩小的自打从学校回来就又谁也不理谁,迟苦总是离人远远的,陶淮南跟他说话他在远处待着不吭声,陶淮南之后也不说了。
这俩一回了家就像还没上学那会儿一样,中间这五天在学校手牵着手的时间好像都不存在。陶淮南只跟十爷爷一块玩,偶尔听见迟苦的声音就侧侧头,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又转回去。
陶晓东哭笑不得,大人倒也不用刻意去掺和小孩儿的事,他们有他们的解决方式。陶晓东周末特意空出时间陪弟弟,田毅叫他们过去吃饭,陶晓东拉着他俩去了。
田毅哥是哥哥的好朋友,还在读书。
陶淮南挺喜欢田毅哥的声音,他说话总是笑呵呵的,爱笑的人招小孩儿喜欢。
他抱着陶淮南飞了两圈,然后说他沉了。
“这都瘦多了。”陶晓东看着陶淮南说,“上个学折腾瘦了不少。”
“没事儿,过段时间就好了,刚上学都上火。”田毅捏着陶淮南胳膊上的肉玩。
一天一大杯牛奶现在都减量了,老师不让喝那么多。学校的牛奶有点稀,味儿淡,不好喝。
陶淮南早饭吃不下太多,也不爱吃鸡蛋。他喝牛奶习惯了,现在牛奶不喝那么多了,到了上午总觉得饿。
跟哥哥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田婶儿赶紧给弄了两杯牛奶过来,笑着说:“快点给我们小南续上。”
陶晓东往后仰着喊了声迟苦,让他过来喝牛奶。
迟苦过来仰头一口闷了,自己去厨房把杯子冲冲。田婶儿在厨房,说不用他洗杯子,要给他水果吃,他摇摇头又转身去外面站着。
“这小孩儿咋回事?”田毅压低了声音问陶晓东,“一直这样?”
陶晓东“嗯”了声说:“不爱说话。”
“这也太不爱了。”田毅看着都觉得不太正常。
陶晓东没再说别的,迟苦一直那样,他们都习惯了。田毅毕竟没见过那小孩儿几次,看见的几次又都是这样的,他心里稍微有点打鼓。
“他可别是随根儿。”田毅想想迟苦他那个家就觉得脑仁疼,当初陶晓东把他领回来田毅头一回见就跟陶晓东说不太行,这小孩儿眼神不亲近人。
“不至于。”陶晓东说。
田毅跟陶晓东多少年的兄弟了,什么事儿都是从他这考虑,低声跟他说:“你别回头养出个狼崽子。”
陶晓东说不能。
当着陶淮南面,田毅也没法说太多,大人的心思就别让小孩儿听了,小孩子就该干干净净的天真。
陶晓东朝外面的迟苦看了一眼,说:“就是防备心重,也没怎么跟人正常相处过,慢慢来吧。”
田毅也朝外面看了看,没再继续说。
陶淮南听着他们说了半天迟苦,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呢,一双大眼睛也不动,听得还挺认真。
陶晓东故意说:“他俩不亲,也不在一块玩儿。”
田毅说:“看出来了。”
陶晓东使个眼神,田毅秒懂,两个明眼大人有意逗小瞎孩子,田毅说:“到时候看看吧,小南要不喜欢咱们就再给他送走。”
陶淮南眼见着后面挺直了下,眨了眨眼睛。
“咋了呀……”陶淮南抠抠沙发布上的花边,“迟苦没咋呀……”
俩没个样儿的大人对视着乐,田毅又说:“他也不说话,你俩也不好,换一个得了。”
陶淮南抿抿嘴唇,不太乐意:“没不好呢。”
听了半天听到最后说要给送走,陶淮南从田毅腿上翻下来,嘴巴张张闭闭不知道想要说什么,站那儿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我俩可好呢。”
第9章
陶淮南说完一句就要走,转身差点磕在茶几上,让田毅一把又拦腰搂回来抱着。捏捏胳膊捏捏肚子,当个大娃娃稀罕。
不管是哥哥的朋友还是身边的长辈们,没谁不喜欢陶淮南。他太乖了,到了谁家也不吵不闹,给个小东西放手里就能消消停停地摆弄,从来不给大人添麻烦。
又白又软还奶烘烘的,就是大人心里最待见的那种漂亮小孩儿。
命运也真挺不公平的,这么好的孩子,长着那么双又黑又亮的大圆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可偏生是个瞎子。
里面他们说什么了外面站着的迟苦没听到,也不知道哭精陶淮南还跟俩哥哥说他俩可好了。这俩小孩儿整个周末一句话都没说过,互相不搭理。
本来应该周日晚上就送回去,但是陶淮南蔫唧唧地不愿意,陶晓东一个不忍心就打了电话说明早再送。
班主任对他们俩不算太操心,这俩都不怎么闹人,所以挺痛快地就同意了。
晚上睡时陶淮南紧紧搂着哥哥的一只胳膊,脸贴在胳膊上,难缠地不愿意放开。金毛就窝在陶淮南床边,时而把脑袋搭上来嗅嗅。陶晓东被搂着胳膊,闲来无事手在他弟身上轻轻拍。
养个孩子确实牵扯精力,可很多时候看着那么个小不点在他身边哼哼唧唧着慢慢长大,心里就又软又踏实,好像他在外头怎么拼怎么挣都有了意义。
迟苦从他的房间出来又去了趟厕所,这么一会儿时间去了三趟了。陶晓东听见他又出来了,往外面看了一眼。
迟苦从洗手间出来,正好撞上陶晓东走到房间门口。
“怎么了 ?”陶晓东问。
迟苦先是没说话,陶晓东又问他:“肚子疼?”
“没有。”迟苦这才开了口,停顿了半天才不太自在地又补了一句,“枕头脏了。”
“脏脏呗。”陶晓东失笑,“脏了你折腾什么?”
陶晓东边说边去他的房间,随手开了灯,迟苦跟在他身后又不说话了。陶晓东看见有个枕头摘了枕套只剩下芯儿,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你别告诉我你是自己洗了。”
迟苦不吭声,陶晓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过会儿问他:“怎么脏的?”
迟苦头看向一边,不跟陶晓东对视,答说:“鼻子出血了。”
“那你不说?”陶晓东手放他头上让他仰了点,鼻子下面已经没血了,“怎么弄的?”
“不知道。”
迟苦鼻子是被他爸打坏了,伤过鼻梁。陶晓东又多问几句,小孩子鼻子出血不算什么大事儿,他自己小时候经常流鼻血,毛细血管比较脆弱。迟苦这种就只能是慢慢养,平时少磕碰刺激,年纪还小,慢慢就好了。刚来的时候经常挂着鼻涕,现在也没了。
“你一小孩儿用你洗什么。”陶晓东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虽然早习惯了迟苦跟谁都不亲近,但看他这样也还是觉得这小孩儿太绷着了。
一时之间俩人有点没话说,陶晓东是个挺开朗的人,跟谁都能聊得上来,但那也是对成年人来说的。像迟苦这样的拧巴小孩儿,陶晓东也是真没辙。
最后陶晓东摸摸他的头,说:“睡吧。”然后关灯出了房间。
一夜过完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再不想去也该去学校了。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陶淮南再来的时候就没第一次那么离不开哥哥了,也没掉眼泪,只是在哥哥走之前不停重复着:“周五可一定来接我呀。”
陶晓东在他下巴上兜了一把,说:“忘不了。”
陶淮南又说:“还有十爷爷。”
“记着呢,我天天上班都带着它。”陶晓东兜着下巴捏他脸,捏得脸都变了形,“没送走,你就放心吧。”
陶晓东一直把他送到座位上,刚开始上学才能这么送,再过几周就只能送到大门口。哥走了之后陶淮南就不吭声了,过会儿回头摸摸后面桌子的右上角标记,那是代表迟苦的编号数字。
摸完又更往后伸伸手,摸到迟苦桌上的铅笔盒。
迟苦看着他抿着嘴巴在桌子上摸来摸去。
陶淮南还想再伸伸手,被老师叫了声名字,让他坐好。
突然被喊了名字陶淮南吓了一跳,眨眨眼愣了下,转了回去。转回去好半天都还端着肩膀坐得板板正正,看着很紧张,直到盲文课上完陶淮南也没敢再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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