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33)
“他有病。”许言说。
陆森在蒲团上坐下来,给许年发了条语音:“你哥说你有病。”
许年很快回复:速速给爷爪巴!
房间里暖和,许言穿着浴衣跟陆森闲聊,聊明天的拍摄,聊公司下一期的封面准备,聊因为种种奇葩操作而被时尚界封杀的明星。陆森是个没架子的人,摄影天分高,家世资源好,拍过的影帝影后超模顶流不计其数,但许言觉得他身上没任何时尚圈和娱乐圈的浮华感,反倒有种温和避世的本质。就比如陆森坦白这次来北海道完全是偷懒休息来着,还有就是想吃六花亭的甜品……
正聊着,微信突然来了语音通话,许言拿起来一看,愣了——沈植的助理。完全想不出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许言犹豫了下,接起来,那边静了两秒,传出沈植的声音:“许言。”
……许言明白了,上司本人早被拉黑,于是夺了助理的微信来打语音,再加上自己到北海道之后找同事要了张日本电话卡,国内的手机号打不通。
许言没说话,陆森见状起了身,意思是要走。许言抬起头看他,陆森突然说:“自己的睡衣换上吧,穿着睡觉舒服点。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好不好?”
“?”许言这才意识到许年肯定跟陆森夸夸其谈过‘我哥在前任身上吃过爱情的苦’之类的狗血过往。他没忍住笑起来,摆摆手说,“不用,晚安。”
“晚安,Cheri。”叫了亲爱的还不算,陆森甚至在出门前朝许言抛了个可以听到声音的飞吻。
“……”许言收回那句评价陆森温和避世的话。
“什么事?”门关上后,许言的声音冷了些,问。
沈植沉默了会儿,问:“你房间里有人?”
“刚才有,现在走了。”许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植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陆森那种亲昵语气演得实在太自然,任凭谁在电话另一头听见了都不会认为是普通同事,沈植明显顿了一下,才问:“和你关系很好吗?”
许言呼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闷声道:“关你什么事。”
沈植一瞬间梗住,无法给出任何回答。
“沈植,你现在是打算跟我交换角色,体会我以前的感受?”许言的语气不太好,他很讨厌这种下定决心之后屡次被动摇的感觉,非常。他说,“别勉强了,1说不定能变成0,但s真的很难变成m。”
说完自己都怔了,他原本是想表达一个人骨子里的根性是改不了的,可这他妈是什么狗屎一般的比喻?
不过沈植没关注这些,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我就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许言。”
许言安静几秒,什么也没说就挂了语音。
他坐在床上发呆,扭头望去,阳台外是灯火璀璨的运河,还有隐约的雪色山林,很美好,美好得不像样,正如他前不久从沈植声音里清楚听出的,那种很真实的想念——不像样。
怎么会从声音里品到这种感觉?隔着电话,那么远的距离……就算当初沈植说爱他,许言在崩溃之余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类似情绪,现在大概是因为周围太静,一切都被放大,比如许言的焦虑,比如沈植的思念。
不能再多想,没意义。许言下床洗漱,换上自己的睡衣,关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许言和同事们先去场地定点布光。拍摄开始,拿相机的是许言,陆森反而只在一旁录些花絮。许言知道陆森是在给自己机会锻炼,主演们也不怀疑陆大摄影师挑的人,过程中很配合。许言拍得全神贯注,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
他很高兴自己的爱好可以和职业重叠,也很庆幸能在入行后遇到陆森这样的前辈。毫不夸张地说,这两件是他每次一想起来就会笑的事。
在不同场地分别拍完几组后就到了尾声,看原片时主演和其他同事都表示相当不错。陆森拍拍许言的肩,笑着说:“我就知道许摄影肯定行。”
临近傍晚,所有人一起吃了饭,两位主演告别大家出发去往机场。其他人收工后泡温泉的泡温泉,逛街的逛街。许言和陆森沿着运河走了一圈,去六花亭买了甜品和伴手礼,天黑得很彻底,也很冷,两人步行回酒店。
“没听说我们酒店还有别的明星来啊,模特也没有。”陆森望着前方眯了眯眼,突然说,“所以那是谁?”
许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个站在酒店门口的确实既不是明星也不是模特,是许言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沈植:老婆晚上好,陆森随便。
【短了点,明天更】
第32章
“是我……”许言顿了顿,“认识的人。”
“那你们聊,我先上去。”陆森说。
他说这话时两人已经走到沈植面前,许言说了句“没什么好聊的”就跟陆森一起上台阶,沈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叫他:“许言。”
“嘶——”陆森笑了下,说,“还是聊聊吧。”说着拿过许言手里的东西,“我先替你带上去。”他看了沈植一眼,没成想对方也在看他,那眼神……谈不上攻击性,但被这么盯着的时候确实很有压力。
陆森回酒店了,许言站在台阶上,比沈植高半个头,但他很快跨下楼梯。因为这个角度看下去,沈植微仰着脸看过来的样子莫名显得温柔,许言一瞬间心头发软——站上地面后就好多了,他发觉自己在沈植面前确实有抖m的潜质。
“别告诉我你也住这个酒店。”许言说。
沈植摇摇头:“不是。”他说,“我没有订酒店。”
许言立刻抬眼看他,睫毛往上扬时眼底被灯光唰地照亮,他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许言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沈植突然有个怪念头,如果这时候有蝴蝶停在许言的眼睛上,如果有——他希望自己是那只蝴蝶。
“随你。”许言说,“这酒店已经订满了,你去别的地方看。”
“你的房间大吗?”沈植看着他,突然问。
许言立马后退一步,像警戒的刺猬:“大不大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植抿了抿嘴,回答了跟问题完全没关系的两个字:“好的。”
“沈植。”许言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他冷冷说,“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想见你。”沈植的睫毛往下垂了垂,站在那里时像幅安静的画,他很慢地说,“想跟你待在一起。”
许言的心头涌上荒谬感,且不说他从没想过沈植会跟自己说这种话,他连沈植哪怕对任何人说这种话的表情语气都想象不出来。但现在发生了,在自己面前,沈植没必要也不可能勉强说这些,正因为如此,许言才觉得荒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想是你的事。”许言别开眼,“别来打扰我。”
沈植点点头,然后他看向许言,毫无征兆地说:“我想追你,许言。”
这种感觉——许言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胸口突然被塞进几团乱麻,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回答:“那我现在就拒绝你。”然后扭头跨上台阶回酒店,他觉得自己多一秒都待不下去,太颠覆了。
沈植要追他?怎么追?像过去的自己一样死皮赖脸掏心掏肺?那不是沈植能做得出来的事。但不管怎样,许言确定自己永远不会变成从前的沈植,永远不会像他一样冷眼旁观对方的爱意。因为许言尝过那种感觉,太不好受,所以他不会在沈植身上如法炮制,更不会借此报复,调换地位,反过来让沈植去品尝那种苦楚。
他无法亲手为过去的年轻的爱抹上污点,变成自己痛恶的模样,所以只能决绝地斩断。从踏出沈植家的那刻起,许言就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