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招租(20)

　　后来，姐弟二人如家里期待的那样，先后考入省会城市的二本大学。
　　虽然只是二本，但对于偏远地区的家庭来说，这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然而，秦悦在满怀希望开启大学生活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并不如她想的那样顺利——她土气的打扮和过于拮据的生活习惯和室友们格格不入，终于有一天，她与室友之间的矛盾爆发，面对女孩们不屑又高傲的脸，她也开始动摇起来……
　　她也想融入这个集体，想要打扮时尚、想要去酒吧、想要跟一个帅气的男孩谈恋爱。
　　在富二代男主角的撺掇下，她越来越少出现于图书馆，反而开始跟着男主一起踏足酒吧和夜店。
　　直到秦乐第二年追随姐姐的步伐考入同一所大学，秦悦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她挽着帅气的男主角，烫了漂亮的波浪卷，她也学着认识商场里那些昂贵的品牌，和女孩们谈论包包的好坏。
　　但是她却仍旧告诉弟弟，他要用功读书。
　　秦乐不满于姐姐的管教，认为她自己堕落，却还要反过来要求他，一气之下，姐弟二人发生争吵，为了跟姐姐赌气，秦乐将男主角给姐姐的一大笔钱拿出去挥霍，然而男主却因此露出了真面容——原来，他只是一直将秦悦当成戏耍对象，看她一步一步走向堕落，刚好印证“女人都是拜金主义”的直男癌观点。
　　后面就是姐弟二人修复感情、重新开始的故事。
　　不过，在治愈系剧情展开之前，影片还有一个高潮——秦悦被男主角和他的兄弟们拳打脚踢，又灌下洋酒后，失足跌入河中，秦乐跳下去救她。
　　邹绮云说：“我拍电影，就喜欢从高潮进。”
　　这其实也不是一件多特殊的事情，有的导演就喜欢把最难的部分放在前面拍，这样一来可以帮助演员迅速找到戏感，二来可以减轻后面拍摄的负担。
　　不过，这个决定显然对白允欢不太友好——虽然他不是主角，但这场高潮的戏份确实落在他头上。
　　饰演女主角的演员叫蔡柔，童星出身，走得一直是正统演员的路线，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演技很是过硬，去年还获了千叶奖。
　　早上，白允欢和蔡柔并排坐在化妆室里做造型。
　　“小白昨晚是没睡好吗？”蔡柔友善发问，她长着一双漂亮眼睛，在柔光灯里显得剔透又活泼。
　　相比之下，白允欢半睁不睁的眼睛，以及眼底的乌青都很明显，好在化妆师也不嫌弃他，一层一层的粉往上打。
　　“柔柔姐。”
　　白允欢打了个哈欠，“让你见笑了，我昨晚太紧张了有点失眠。”
　　“噗。”
　　蔡柔被他的哈欠给逗笑了，出言安慰，“没事，其实我也有点紧张，毕竟你也看到了，咱们剧两个导演都是负责的人，前两天ng的频率多少有点恐怖。”
　　她吐了吐舌头，感叹道。
　　白允欢沉重点头，深表同感。
　　光是邹绮云其实也还好，那个坐在室内看监控器的导演，才是真正的“魔王”，每次听见对讲机里传来“再来一遍”的时候，片场就跟冬风过境一般，没人敢说不行。
　　毕竟，如果是面对面或许还有点亲切感，那始终见不着面的神秘导演就仿佛片场里“一只看不见的手”，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可能冒出来一道经过电流处理的低沉男音。
　　“不好，再来一遍。”
　　宛若魔鬼的低语。
　　那是比邹绮云更加恐怖的存在，白允欢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第三遍接到跳入河里的指示时，白允欢已经感觉身心俱疲。
　　这样的情况并不出乎他的预料，但也着实令人抓狂——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拍摄地点又位于郊区，河水的温度实在算不上高，白允欢又向来不喜欢游泳，那种湿哒哒的冰凉触感，加上河水的腥味，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不行，再来一遍。”
　　白允欢绝望地看向邹绮云，对方摊了摊手，不但没有要帮他的意思，还给那位“神秘魔王”做帮腔：“注意一下表情管理，你跳进去是去救人，不是自杀，急切感应该更重一些，你现在是害怕大于急切。”


第二十一章
　　按照剧情的走向，秦悦在被救上岸之后，有路人报了警，随后姐弟二人在警局有几场文戏。
　　室内的文戏是白天拍的，跳水救人留到晚上。
　　白允欢第四次跳进河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现在是晚上八点，为了跳水的戏，他晚饭几乎不敢多吃，现在又冷又饿，面对冰凉的河水，大脑神经已经变得麻木。
　　如果说早上他还在紧张，现在紧张已经成了失落和些许恼火。
　　他真的有那么差吗？
　　白允欢就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他从小被父母和哥哥捧着长大，吃穿用度无需操心，风吹不着，日晒不到，走到哪里都是夸赞多于批评。
　　现在，他却光是一个简单跳河的动作都做不来？
　　好在，第四遍跳下去之后，没有人喊NG，白允欢松了口气，准备按照剧本下面的内容继续演下去。
　　这条河不算深，旁边也有专业救生队随时待命，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但白允欢实在是非常讨厌游泳，这方面技能掌握不太好，他一分神想着游泳的事，脸上的表情就会有松动，悬空吊在他面前的摄像机，将他的细微表情全部拍下来……
　　“不好，再来一遍。”
　　那“恶魔低语”又从岸上传来，白允欢听到的一刻就差点栽进水里，他喘着气，努力凭着狗刨的姿势往回滑，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哪怕是当年体侧跑一千，白允欢跑完都还能活蹦乱跳。
　　但现在，除了锤爆那个神秘导演的狗头之外，再没有任何能提起他兴致的事。
　　“……算了，不用上岸，直接在底下重拍特写部分就行。”
　　梁暄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不自觉开口放宽条件，话都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梁暄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不太舒服，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从来没这样放宽过要求，还是因为看见白允欢那张消瘦可怜的脸……
　　蔡柔站在岸上给白允欢打气，也不顾自己女孩子的形象，用双手做喇叭状喊道：“小白，加油，拍完这段我就下水跟你同甘共苦啦。”
　　后面主要是她的挣扎戏份，白允欢要做的就是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岸上拖。
　　白允欢感到有些麻木了，他凭着本能将特写补拍完，嘴里已经呛了好几口咸腥的河水，空荡荡胃非但没有饥饿感，反而一阵一阵泛着恶心。
　　张小圆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白允欢一张脸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栗子色的头发全湿了，贴在头皮上，往下淌着脏水。
　　张小圆看着心疼，连忙拿来干毛巾往白允欢头上盖。
　　“允欢，我们再忍一会啊。”
　　张小圆入圈时间不算短，但确实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严苛的剧组，给白允欢搬了个凳子过来，蹲在他面前，几乎要抹眼泪了，“你现在还不能擦头发换衣服，我们等蔡柔姐拍完，你再进去抓着她游上来就行了。”
　　白允欢没说话，打了个喷嚏，他的脸色实在很不好，刚才在水里没觉得怎样，现在上岸了，被风一吹，头疼得要命。
　　他真的太累了，尤其一想到明天还要去跑《星辰入篮》的宣传，白允欢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要交代在这里了。
　　“游上来是背影吧……”张小圆将手里的剧本翻得哗哗响，她跟白允欢朝夕相处了将近两个月，心里清楚这个弟弟没受过这种苦，这高强度的工作一压上来，肯定要生病，“不行咱们让替身上吧，反正入镜的就是手和背影。”
　　这点本来不应该由她一个助理来提，但她实在担心白允欢的身体。
　　没等白允欢这边犹豫完，这话已经被邹绮云听了去，她皱眉道：“不可以用替身，哪怕明天再拍都行。”
　　“允欢明天请假了，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