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50)
韩龄春走了,陈岁云推开窗户,天井里站着几个人,外面也是,韩龄春的人把陈家书寓围上了。
陈岁云合上窗户,焦躁地走来走去,他想起韩龄春脸上的伤,又想起韩龄春说的话,心里骂他道貌岸然,又骂他恶人先告状。
午饭是阿金送来的,陈岁云看着他十分惊讶。阿金解释道,韩龄春怕陈岁云一个人无聊,所以把阿金请了回来,仍旧照顾陈岁云。
陈岁云神情复杂,“报纸上的结婚声明你也看到了?”
阿金点头,道:“二先生和秋老板都问过我,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回来,也不知道。”
陈岁云沉吟片刻,道:“这里能打电话么?”
阿金为难地摇摇头,“电话能用,但是……”
陈岁云了然,也无意为难阿金,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韩龄春当晚回来吃晚饭,吃过饭很快就走了。陈岁云道:“这算什么,金屋藏娇?你有空了回来看看,我就每天在这里望眼欲穿地等着你。那你可别忘了我,回头饿死在这里都没人理。”
韩龄春俯下身,掐着陈岁云的下巴亲了亲,“不是金屋藏娇,是一定陪你吃晚饭。我们是夫妻,我出门应酬总要跟你报备一下。”
陈岁云打掉他的手,没理他。
韩龄春说得出做得到,第二天,陈岁云就不能出房间了。门外咔哒一声锁落下,陈岁云骂了韩龄春半个小时。
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韩龄春心血来潮,准备了很多颜料,要在陈岁云身上作画。
他先在纸上画了草图,是一朵红色的山茶。韩龄春把草图拿给陈岁云看,陈岁云两下撕掉了。韩龄春也不生气,扯着陈岁云往床上去。陈岁云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不得已跟上他的脚步,坐到床边,把上衣扣子解开了。
“这次不画在背上,”韩龄春调试着颜料,“画在大腿内侧。”
陈岁云猛地抬头看向韩龄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卧房那张四柱床,用处总是很多。韩龄春将陈岁云困在方寸之间,将他的一条腿扳得很开。大腿内侧有朵娇艳的山茶。韩龄春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陈岁云骂他,一边骂他一边哆嗦。身体太紧绷的时候刺激就格外强烈,陈岁云喉咙里呜呜地叫,像是被逼急了的猫。
韩龄春对于陈岁云总是不满足,他环抱着陈岁云,紧紧掐着他的腰,死命地把陈岁云往自己身上摁。
等到夜深人静,陈岁云喉咙中发出阵阵呜咽,韩龄春松了手,抚摸着他光裸的脊背,一下一下地亲吻他,安抚他紧绷的身体。
盛夏六月,早起天也是闷热的。陈岁云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浸在破了皮的地方,又疼又痒。
陈岁云要下床去洗澡,猛地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锁住了,连接着四只床柱,活动范围只在一张床上。
韩龄春倚着床头,施施然道:“第三天了,你今天只能在床上活动了。”
陈岁云瞪大双眼,“你来真的?我吃饭怎么办,洗澡怎么办?”
“有我呀,”韩龄春笑道:“我帮你。”
陈岁云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他忽然扑到韩龄春面前,一双手掐着韩龄春的脖子,“我跟你拼了!”
韩龄春大笑,拉过陈岁云被黑色皮带拷住的手腕,亲吻手腕上的痕迹。
韩龄春起来了,他坐在床边,背对着陈岁云穿衣服。陈岁云本来在生闷气,一眼瞥见韩龄春的后背,吓了一跳。他背上都是一道道抓出来的血印子,纵横交错着,有些吓人。
陈岁云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指甲有些长了。
韩龄春回头,看见陈岁云摆弄自己的指甲,笑道:“心疼了?”
陈岁云赶紧放下手,“谁心疼你,是你昨晚不听我说话,怎么能怪我抓你。”
韩龄春只是笑,不说话。
他下了床,把床上一片狼藉的床单被子都换了新的,还在床头柜上放了茶水。
陈岁云手脚被锁着,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角,“我说,你好歹给件衣服穿罢。”
“大夏天的,穿什么衣服呀。”韩龄春道。
陈岁云啧了一声,心说真变态。
韩龄春端来一盆温水,要给陈岁云擦身。
陈岁云躺在新换上的床单上,床单是真丝的,冰冰凉凉滑溜溜。陈岁云在床上躺久了,就觉得困,昏昏欲睡的,手脚任韩龄春摆弄。
韩龄春坐在床边,抓过陈岁云的手,拿温热的帕子擦过。陈岁云手心很软,像猫科动物的爪垫,韩龄春揉揉捏捏了好一会儿,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陈岁云睁开眼,打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纸块。把纸块展开,是一张双喜红字,方方正正的,光透过来,落在地上两个大大的影子。
“陈岁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罢,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们两个人以后会很好很好。”
韩龄春在清晨温煦的阳光里看着陈岁云,目光柔和而缱绻,他声音缓缓,格外引动心弦。
“我想带你回家见见我的母亲,我想告诉她,我没有那么傲慢了。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教会了我很多,我会用他教会我的这些东西去爱他。”
“我想跟你结婚,人家提到韩龄春,就会想起他的爱人叫陈岁云。再有人喜欢你,我可以十分有底气地将他们赶走。”
“我想把你的名字加在族谱上,多年以后,人家会知道,你我是夫妻,睡在一个棺材里。”
他絮絮说着这些话,陈岁云盯着他的侧脸,浓密的眼睫在他眼下落下一片阴影。这是他们相遇的第十年,十年的光阴一半在错过,一半在挽回。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陈岁云每次都会被淹没在那片名叫韩龄春的海里。
第45章
天气热的叫人出不了门,陈岁云伸开手脚晾在床上,对面的电风扇呼呼的吹。吹一阵,陈岁云就翻翻身,饶是如此,凉席和皮肤接触的地方也是黏腻腻的。
韩龄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碗进来,里面是冰镇过的西瓜。他单膝跪在床上,把玻璃碗放在陈岁云的后颈。陈岁云被冰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他回头看见韩龄春手里的西瓜,明显很高兴。从床上下来,到铺着凉席的躺椅上盘腿坐下。
玻璃盘被他一整个抱在怀里,西瓜沙瓤,西瓜子被陈岁云吐在餐巾纸上。
“我已经把你的信给秋锁云和陈霜华送过去了,”韩龄春在一边坐下,“你不给他们打个电话么?”
“不了,”陈岁云咬着西瓜,“我怕他们在电话里骂我。”
韩龄春笑了笑,“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啊。”
陈岁云睇他一眼,“因为你,我的一世英名算是完了。”
韩龄春顺手揽上他的腰,坐在他身边,“那我还蛮得意的。”
陈岁云忍不住笑出声。
韩龄春抚了抚他的肩,道:“我想带你回一趟北平。”
陈岁云惊讶,“回北平?”
韩龄春点头,“成婚是件大事,其中的规矩很多,我要回去问问族老。我也想带你去见见我母亲,还有族谱,要上族谱总要回去。”
陈岁云打量着他,“你忘了一个人罢。”
韩龄春笑了,“我父亲?我总要面对他。不过你放心,这些事都由我来办,你只当去北平玩一玩。”
韩龄春安排的很妥帖,陈岁云的行李他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先到南京,随后乘船,再换火车。路途虽然复杂,但并不难挨。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再远的路也能舒舒服服。
路上偶尔做停留,韩龄春叫陈岁云看看,一路从南到北的景色变化。
他们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才到北平。七月流火,北平正是最热的时候。北平和上海是不一样的热,上海的热是闷热,水汽糊在每一个毛孔里,潮湿闷热。而北平呢,空气里干燥的找不出一丝水汽,连氧气都变得稀薄了。蝉鸣声十分喧嚣,仿佛能直直扎进人脑子里。
陈岁云从火车上下来,热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