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陷阱(45)
其实起身寻找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并不是怪事,但韩隽看清号码时的第一反应不是起身,也不是滑动按下接听键,而是下意识紧张地看向荀奕,瞬间的表情最真实。荀奕清楚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但韩隽是个聪明人,也格外谨慎。没再在荀奕面前露出更多马脚。
思来想去纠结了两晚,眼圈青黑的荀奕拨通了陆青升的电话:“有没有万里春联系方式,你们学校表白墙能问到吗?”
陆青升听完这句话冷汗都下来了,以为被荀奕知道了些什么。“我、我和他还没……”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和韩隽很熟。我有些事儿要问他,挺急的,你能帮我要到吗?”荀奕自顾自往下说。
“有。”陆青升松了口气,“我推你。”
一分钟后,一张微信名片出现在两人小窗,荀奕没有来得及思考什么表白墙效率如此迅速,直接连着发了三次申请,生怕有任何闪失。
验证很快被通过。
万里春:“?”
荀奕看着对方装逼又欠揍的问号深呼吸两下,敲字:“问你个事儿,关于韩隽的。”
万里春指尖夹着一支笔用笔头敲了敲桌子,飞快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写论文的陆青升回复:“嗯?”
可一到这会儿,荀奕又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对此根本毫无头绪,只能凭直觉猜测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字句斟酌,反复编辑:“就是……我感觉他有事儿瞒着我,他之前和我说有些事儿要处理,但不告诉我是什么,但那天他接了个电话,表情不对。你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吗,你知道吗?”他甚至脑洞大开过猜测是不是和万里春有关,但事到如今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韩隽在学校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最多只是一起共事。
万里春了然,对着对话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告诉你也可以,但这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我欠你大爷,荀奕冲他头像比了根中指。
“欠欠欠,你想干什么。”
“没想好,欠着。以后可能也会问你讨点东西。但这事儿不能叫韩隽和你的好兄弟知道,嘴能封严吗?”
荀奕没想通这关自己兄弟什么事,却极为配合:“行。这事儿就我俩烂肚子里,以后你有什么事用得上我的尽管说。”
两分钟后,一条消息传来,荀奕眼前一黑。短短五行字让荀奕呼吸骤停,他像是忘记了如何呼吸一般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里拉满血丝。蛋白质燃烧的信息素在一瞬间爆裂开来,充斥了整间屋子。客厅里的信息素浓度警报器发出粉红色灯光。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闪着光的屏幕里的每一个字都开始扭曲,变得面目可憎。他咬了一口舌尖,浓郁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他初次对一个人同时产生浓烈的爱和强烈的恨。
他咬牙,手机在他手里几乎不堪一击。
这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混蛋!
“他打算做腺体摘除手术。”
“为了你。”
“他是个很自负的人,我劝是没用的。但说实话,作为朋友,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腺体摘除手术对人体的危害太大了,对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还可能留有后遗症。同为alpha,我相信我们应该都懂他将要面临什么。他打算为了你,彻底放弃作为alpha的权利和自由。”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会高兴吗!他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感动吗!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瞒得如此密不通风。
说得太对了,韩隽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他根本不在乎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的感受。
“他很没有安全感。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和你皆他的老底,好吧……这下你可真得把今天的事带进坟墓里了。”
“韩隽喜欢你很久了,如果年少时期不懂事萌生的情愫都算的话,他从小学就开始惦记着你,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高中之后便是真动泡你的心思。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俩是你隔壁高中的。”
“你能喜欢他是我们都没想过的事。alpha不能对alpha做出永久标记,在你们在一起前他甚至就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告诉自己你总有一天会和omega结合,总有一天会离开另一个alpha走回正轨。他不舍得你被易感期困扰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你走了,他不会怪你。他不要求你为他做任何事,但摘除自己的腺体,是他作为一个alpha,面对自己的alpha伴侣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忠诚。”
疯子!疯子!荀奕脱力般瘫在椅子上,握住手机的手用力到已经微微筋挛。
第47章
“他希望提心吊胆的人是他,和他在一起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在喜欢你这条路上,韩隽的选择是孤注一掷。”
“我以他朋友的身份自私地拜托你,对他好一点吧。”
万里春的消息一条一条出现,每一句都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荀奕的脑袋上。心脏像是被放在一个滤网收缩袋里,被猛得扯住绳结收紧,巨大的压力让心跳的挣扎都显得分外微弱。在被榨出愤怒和愧疚之后,那颗心残喘着挤出最后几滴泛着涩味的疼。
他深深皱起眉,几乎要忘记了怎么呼吸。
嘴里的血腥气渐渐淡了下去,留下一丝难以忽视的苦意。字字如刀,在再无力承受更多情绪的心上割开一道又一道伤痕。刀光刺痛了荀奕的双眼,手机滑落,掉在韩隽花了两个小时纠结选定的地毯上。荀奕把脸埋进掌心里,发出困兽般无助的低吟。掌心压住上半张脸,空气稀薄,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张嘴,喉咙深处除了呜咽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回过神来时,掌心里已全是泪。
荀奕体会到了刻骨铭心的滋味,在此之前,这个常用却极为沉重的形容词只出现在他看过的小说和想象里,通常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荀奕第一次对人上心,试着耐心追求喜欢的人。向来不愿承认错误的人学会在深夜里自省,骄傲如他开始承认自己性格中的不足,学着改正。他不曾在韩隽面前包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完美。相处中的坦诚早已表明了他的心迹。他躺在床上不断假设他们在一起以后要面临的风险,然后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习惯惹事生非后让家长和朋友为自己擦屁股的大少爷因为喜欢第一次理解了何为“责任”。
他怎么舍得呢?荀奕怎么可能舍得韩隽承受那般痛苦。
可韩隽为什么又舍得让他这样难过?
眼泪一滴滴落于地毯,在米白色的羊绒地毯上晕出深色的水迹。
“手术呢?”
“手术在什么时候?”
在万里春以为按荀奕暴脾气这会儿应该已经一个电话打过去让韩隽不管在哪立刻滚回去挨揍甚至在电话里就要吵起来的时候,荀奕搓了把脸,捡起手机回复了。
万里春:下周吧,五一放假连着的那个周末。具体哪天他没说。
荀奕:你管不了,行。他爸妈呢?他爸妈也不管就任由他胡来?
万里春轻“啧”出声,不耐挂脸。陆青升从书中抬起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万里春对上陆青升视线后,臭脸上正要单挑左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挪到陆青升旁边的椅子坐下,嫌距离太远倾过上半身几乎靠在了陆青升左肩上。
陆青升微不可查皱眉,此人总是不分场合地和他发生一些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嘘——师兄。”万里春撑在对方椅子边,借势用指腹蹭了蹭陆青升的眉毛。“这里是图书馆。”
“嗯?”眉弓骨处传来瘙痒,这回他没再躲开,只是拉下人手,微微俯下身主动将耳朵挨到他嘴边。
呼吸声和热流尽数打在耳畔,万里春又凑近了些,见那耳垂因充血泛红后才满意地开口:“楚封一直想约我见面,希望我给他个机会说清楚。”
陆青升神色微动,不过很快便隐藏好情绪,若无其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点微弱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万里春一直停留在陆青升脸上的眼睛。在陆青升看不见的地方,万里春勾出一抹刻薄的笑,黏着嗓子委屈道:“可我不知道我和他之前有什么好说的。我刚刚和楚封说了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你不会介意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