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桥段(49)
事实证明这句话奏效很快,林殊止不太难哄。
他再次抛出橄榄枝:“所以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合作?再给一个机会?”
林殊止觉得头晕脑胀,但明明会客厅里通风良好,不会出现缺氧窘迫的情况。
陈穆又试图将手搭在林殊止肩上,被他下意识避开。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还是太操之过急。
陈穆缓缓把手收回:“也不急,今天只是叫你过来细化一下合同的细节,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就把吴律师叫进来。”
林殊止思维有些迟钝,连带着拿起桌上一次性纸杯喝水的动作也变得缓慢:“您的道歉是真心的吗?”
真心。
可能十分有那么一分吧。
陈穆笑道:“当然。”
林殊止点点头。
陈穆尝试去看他的眼睛,但他头很低,只能看见露在浅蓝色毛衣外面的一节颈椎凸起。
“你愿意再考虑一下吗?”
“我……”林殊止嘴唇嗫嚅几下,“不知道。”
陈穆露出个可以称之为尴尬的笑:“是我太急了,因为最近公司遇到点麻烦,所以这件事也要赶紧提上日程了。”
林殊止一听就急起来:“什么样的麻烦?”
陈穆一脸为难的表情看着他,他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了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问的。”
流露出适量的灰心和遗憾足够让人心软。
陈穆当然没有遇到麻烦,他只是想推动进度。
林殊止又低下头去,良久终于开口:“您请吴律师进来吧。”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两个月的沉淀没能让他学会怎么拒绝。
吴律师早已等待多时,那份婚前协议摆在面前时林殊止是很惊讶的,实在太厚了。
看得出拟这些条款的人下了苦心,每一条都无比细致,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到位。
吴律师挑了其中重要的进行讲解,林殊止从前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对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和吴律师毫无起伏的声音只觉得困倦。
他思维已经飞得很远,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事,视线落在陈穆耳后的发尾处无法收回。
陈穆打了发胶将头发定型,他视线沿着耳际延伸到脖子后,找到了一缕不够服帖的。
他盯着那缕上翘的头发轻笑出了声。
他现在有种心中大石落下的松快感,陈穆总归是愿意相信他这个人的。
吴律师发现他状态不在线,轻咳一声提醒道:“这是对陈穆先生同时也是对您的法律保障,您认真一些。”
林殊止回过神:“我在听的。”
吴律师:“婚姻关系存续期内,不可以建立除甲方外的暧昧、恋爱关系。”
陈穆叫停:“甲方改为甲乙双方。”
吴律师:“商业联姻的关系存续期内,乙方应当以大局为重,不可感情用事。”
林殊止终于有些回过味来,吴律师专业又周到,只是这每一项条款都是优先考虑陈穆。
后面还有一些于他而言不算公平的条款全部被陈穆一一纠正过来。
几乎算得上是大改。
陈穆并没什么所谓,他不滥交,也不会做对公司对股价不利的事,这些条框有或无都无伤大雅。
说到底这些约束的只有林殊止一个人。
但能靠这个挽回一点林殊止的好感很划算。
吴律师问林殊止:“最后再确认一下,您身上是否存在其他的婚姻关系?”
这话听起来很怪。
林殊止听完都愣了一下,但吴律师一定是公事公办,没有其他意思。
他答:“没有。”
联姻是件大事,具体细节繁冗复杂,新的合同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改出来,今天是签不成了,只能改天再说。
冬天天黑得快,结束的时候办公楼外已经黑了一大片。
林殊止临走时又被陈穆喊住。
“带你去吃饭,”陈穆说,“向你赔罪。”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拗不过就被带上了车。
去的还是之前那家粥铺。
上回在前台帮忙点单的小女孩今天不在,原本在后厨的大叔兼顾两个职位,店里客人比上回多好几桌,他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林殊止坐下后环顾四周,确实是只有一个人在做事。
他不免觉得奇怪,卖的菜品价格高,这里离市中心远,不是什么旅游景区,租金也不会太贵,为什么不多请几个员工?
大叔很快端着砂锅上来。
后厨很热,大冬天的他只穿了一件薄风衣外套。
人还是像上次那样热情,与陈穆用粤语交流时林殊止也认真听了,确实是没听懂一点。
其他桌还有客人等着,大叔不便久留,说过两句就走,身边一下静下来林殊止有些不习惯。
他随口问陈穆:“之前在前台帮忙的小女孩呢?”
“回去上学了。”
“对噢,今天周一。”
他问了个蠢问题,那个年纪的小孩不上学能干什么?
他又止不住好奇:“您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
与陈穆一共吃过两次饭,两次都是在这里。
陈穆:“这里是我一个故人开的。”
“是刚才与您聊天的那位吗?”
“……”陈穆将用开水烫好的碗筷摆好,“不是。”
“……”
林殊止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似乎陈穆不太愿意说。
那他就不问。
他有其他更想问的,怎么都忍不住那种。
林殊止:“宴会那天晚上之后,您是怎么认出我的?”这件事他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问完还没听见答案,等待的时间里心脏已经要跳出胸膛。
他咽了咽唾沫:“我记得那天早上我走得很早。”那时候陈穆一定还没有醒来。
“你漏了东西,”陈穆唇角微勾,“那张印着我私人电话的名片,我只给过你一个人。”
林殊止心神一震,一句话信息量巨大,把他砸得七荤八素。
“所以一开始你就——”他语无伦次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穆:“一开始就是想跟你合作。”
“为什么是我?不是有更多比我更好的选择吗?”这是他最想不通的一点,每每快要抓住答案的时候就会出现无数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穆难得思考了一下:“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
“有时候真话未必好听,会把人变得功利。”他希望林殊止改口。
“还是真话。”
陈穆:“你是很合适的人选。”
林殊止难得表现出一点不满:“这句话我听了三遍。”
他话里有逼问的意味,陈穆下意识去逃避一些东西。
“商业联姻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人脉、财力、未来发展等等——”
林殊止打断他:“您一定对我了如指掌,我是私生子,帮不上您任何忙,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但那些跟别人能做到的比起来实在是很少很少。”
陈穆终于逃不下去:“所以加上一点点好感就刚刚好。”
“……”林殊止彻底安静了。
胸口处像被棉花填塞得充充实实,窒息感很强烈。
他找了很久的答案出现了。
不是他的幻想,是他的答案。
陈穆不再说话,对于刚才那几秒的失控他只想尽力忘记,怎么可以被林殊止牵着鼻子走,他才应该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
回去还是抄了上次走过的近路,高架桥上能看到远处的灯塔和渔船。
就算没有交流,气氛也不像上次那样压抑。经过高架桥的中点时,林殊止忽然想起上次在这里问过陈穆的话。
那时陈穆没有及时给他答案,却在临下车的时候给了他重重一击。
如今他又再一次坐上这辆车,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快要到家的时候,陈穆终于讲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