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完结+番外)(61)
费渡突然说:“如果不是自己,是跟同学一起的呢?”
几个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费渡走到晨晨父亲面前:“您第一次尝试远程开她手机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间?”
“六点……六点多了,”晨晨爸爸说,“是她老师提醒我的。”
费渡:“当时怎么操作的,能给我演示一下吗?”
“老大,刚才那边老师帮忙联系上了那几个监控里的孩子!”郎乔推开挡在眼前的一簇树枝,快步赶上骆闻舟,“她们是去卫生间换衣服的,然后又一起跑到了小公园拍照片。”
“拍照片?”
“有个摄影班的孩子要交作业,约了几个女孩去当模特,有几个孩子还专门带了拍照的衣服,就一会,拍完照片,张雨晨要回少年宫,他们就在公园门口解散了,谁也不知道张雨晨后来又去了哪。”
骆闻舟深吸一口气——坏了。
如果晨晨是和朋友分别之后,发现自己手机没了,孩子第一反应是落在了拍照的地方,她会返回人迹罕至的小公园里找——可那小公园不是大街,之后发生了什么,恐怕就难以追踪了。
郎乔:“老大,怎么办?”
骆闻舟沉吟片刻,掏出手机打给了负责盯梢许文超的人。
“汇报许文超今天的动向。”
“许文超把行车记录仪拷给了陶副,五点四十分才从咱们局里走,自己开车二十几分钟去了一家快餐店,打包回家,之后一直没动。”
骆闻舟低声问:“你确定他一直在家?”
“确定,他窗帘没拉,人一直在书房里,没离开过咱们的视野——怎么了老大?”
“老大,要么是咱们怀疑错人了,”郎乔说,“要么就是这起案子和曲桐失踪案无关——我真奇了怪了,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变态?”
骆闻舟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费事儿”。
“怎么?”
“费事儿”先生在那边不紧不慢地说:“小偷不是从晨晨身上偷走手机的,他狡辩得有道理,当时确实是拿手机的女孩把它‘忘’在那的。”
骆闻舟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
“张先生六点左右尝试过用远程开孩子的手机,但那次远程失败了,我认为他的操作没问题,这种情况,要么是当时他们俩其中一个人没信号,要么就是孩子的手机电池被人抠出来了。”费渡微微一顿,“小偷没有必要把电池抠了又安上,也未必会知道那手机上有什么软件,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群孩子里有个人利用晨晨换衣服或是摆姿势的时间,藏起了她的手机,在晨晨发现之后,提议她回小公园找,并且自告奋勇地陪她一起去。”
她会很自然地信任自己的朋友,并且告诉对方自己手机上有远程系统。
“你是说一个孩子——很可能还是个女孩子,策划了这件事。”骆闻舟抽了口气,“不但绑架朋友,还会故意把受害人的手机抛出来混淆视听?这未免也太……”
费渡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
骆闻舟蓦地想起了当年那个眼神阴郁而冰冷的少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想?”
“因为我警告过她小心大人,熟悉的、陌生的、男人女人甚至老人,”费渡说,“唯一没有说的,就是和她一样的孩子。”
为什么不能是孩子呢?
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花骨朵一样,美丽而娇气,懵懂又脆弱,全世界都把她们当成潜在的受害人,好像她们缺灵魂短智慧,呵护备至都来不及,怎么会疑心她们也会犯罪?
骆闻舟挂了费渡的电话,转向郎乔:“刚才少年宫老师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哪通电话一开始不是家长接的?”
郎乔赤手空拳去抓持刀杀人犯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这么恐怖的脸色:“好……好像有一个……”
第47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四
“喂,苏落盏同学吗?我是少年宫的王老师,开学的时候给你们发登记卡的那个,记得吗?”
“记得,王老师好。”
“这么晚还没睡呀?你爸爸妈妈现在在旁边吗,老师想跟他们说句话,有点事情需要问问你,但是得先征求你爸爸妈妈同意才行。”
“爸爸还没回来,妈妈生病睡着了,叫不醒,您直接和我说吧。”
“哦……好吧,我就稍微问一句。是这样,有个美术班的小朋友,叫张雨晨,今天放学以后走丢了,有人说看见你们一起玩,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哪看见她的吗?”
沉默。
“喂,苏落盏同学,还在吗?”
“……在,不好意思老师,我家信号不好,您是说美术班的……”
“张雨晨同学,个子小小的,梳一条小辫子的那个。”
“哦,我们一起去小公园里玩了一会,很多人,还有好几个别的班的,后来大家就都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是吗?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上课不要迟到。”
“好的老师,找到的话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也很担心的。”
郎乔关了电话录音:“因为这孩子身边没有监护人,而且和其他人的说辞大致差不多,老师也就没多问,你感觉这段对话听起来怎么样?我现在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反过来想,如果嫌疑人是个孩子,那曲桐为什么会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愿意上一个陌生人的车,陶副和我又为什么在各种监控里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可以解释了。这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骆闻舟把苏落盏的个人资料往她面前一推:“给你看个更毛骨悚然的。”
苏落盏的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填的是“苏筱岚”,关系为“母女”。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苏落盏登记的地址——那是个条件还不错的小区,深更半夜,万籁俱寂,打瞌睡的门卫惊醒过来,一脸呆愣地盯着骆闻舟手里的证件。
“你们这有一户姓苏的母女吗?”
保安把眼睛瞪成了对眼:“不、不不知道,我我我刚来……”
“去物业把以前登记的业主名册拿出来。”骆闻舟飞快地说,“都小心点,如果这个女孩真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那情况会很特殊,她会比一般成年人更不稳定,千万不能刺激到她,万一受害人还活着,不能因为我们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骆队,在401!”
“都记住了就行动。”
四楼的楼道里,一帮人纷纷隐藏在楼梯角落里,骆闻舟一抬下巴,示意郎乔敲门。
郎乔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张好像打过肉毒杆菌的冷脸,拗出平生最和善的表情,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没人理她。
郎乔心里有点打突——平时凶神恶煞惯了,乍一让她表演“慈祥”,专业有点不对口。
她捏着嗓子又软又温柔地说:“有人在家吗?我是楼上刚搬来的租户,我家刚才好像有点渗水,不好意思啊,没流下来吧?”
仍然没有声息。
随行的技术人员悄悄递过一个反窥视镜,郎乔把它扣在“猫眼”上,略弯下腰,往屋里窥视。
大门口没有人,她能一眼看见门廊尽头的客厅,这房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客厅正中间有一点亮光,郎乔仔细一看,发现那亮光的来源居然是一个香案,两侧闪着电动的红蜡烛和长明灯,供着中间一张黑白的遗照。
女人阴森的面孔被香案映出了一点微光,冷冷地和她对视,郎乔后脊梁骨倏地蹿起一层寒意,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骆闻舟对她投了一个疑问的目光。
郎乔激灵一个寒颤,连忙摇摇头,抬手又敲了一下门:“有人吗?不方便开门的话,回答我一句也可以,我就想问问您这里渗不渗水。”
尴尬的沉默在小小的楼道里弥漫,骆闻舟忽然伸手,让郎乔退后:“把门打开。”
郎乔一愣:“老大……”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他们甚至没能取得相应证件,一切都是主观推测……
“没事,”骆闻舟沉声说,“出了问题我负责,打开。”
几个刑警和技术员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地撬开了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汹涌着扑面而来——那是古怪的香烛味、仲夏的潮气与久不开窗的闷热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发酵成了嗅觉上某种接近腐朽的味道。
然而房子里没有人。
这房子不大,充其量五六十平米,标准的一室一厅,但只有苏筱岚的黑白遗像孤独的镇守在此,居然给人一种奇异的空旷感。
遗像正对着一张摆在客厅里的双人床,丝绸的床罩色泽黯淡,床头上有一瓶深色指甲油,和半盒香烟。
隔壁卧室的空间要小一些,看得出是小女孩的住的地方,小单人床上摆着一排面容呆滞的廉价洋娃娃,并肩坐着,集体望向门口,穿的是一水的碎花连衣裙。
“我天,”郎乔拉开了女孩房间里的衣橱,里面居然无一例外,全是碎花的连衣裙,更诡异的是,衣服的花色和娃娃身上的裙子是对应的,郎乔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排,“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骆闻舟戴上手套,在衣柜里翻了翻,忽然,他在衣服堆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他找到搭扣,“咔”一下弹开了盒盖,“致爱丽丝”的乐声从小盒的缝隙里释放出来,这是个有八音盒功能的收纳箱,大约是电力不足,钢琴声有点走音,显得拖沓而怪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