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32)
杨磊要只是为了找周二,用得着这么复杂吗?他还能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周二?
杨磊这么声势浩大地找人,这么放话,他就是故意的。
他要让江海所有人都知道,动房宇,是什么下场。
管你是天皇老子,敢动房宇,就是这个下场。
你不怕?不怕就试试。
像周二这样试试。
周二呢?周二也怕了。
早在杨磊把房宇接出公安局,孙科就通知了周二。周二一听说,就知道这事不妙。
说起来,还真不能怪周二。周二知道杨磊跟房宇铁得跟一个人似的,可他真不知道,杨磊是什么人。
别说周二他爸只是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可这一个主任,就够周二在外面吃香喝辣招摇威风,天底下老子最大,这也是中国特色。
周二的爸,公安局办公室的周主任,这几天日子不好过。
首先他手底下的试用干部孙科,在考核任用期没通过,被打回原单位。不仅打回原单位,还被撤销三年选调资格。想竞任市局干部,回家等个三年再来。
为什么?因为一个审案程序存在严重漏洞的小案子和一份伤痕鉴定。
要说巧,就是这么巧。房宇这事前脚出,省公安厅后脚就进了江海市局调研整风。江海市局是省厅的重要下属机构,省公安厅拿市局做试点,调研整风的主题,就是审案程序及刑讯等级核定标准化。放在古代,意思就是禁止滥用私刑,整顿屈打成招的县官。
孙科犯在这件事上,因为孙科就是这么倒霉,他撞了枪口。
其实省厅的文件早下来了,但是孙科以为山高皇帝远,这么个市井小混子的案子,严格说连案子都算不上,就是个治安纠纷,能扯上省厅?所以,活该他倒霉。
至于那个案子是谁捅出去的,那份证据确凿的伤痕鉴定是哪来的,不重要。这时候重要的是结果,不是手段。
孙科接受省公安厅整风小组调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别做亏心事。也许你一辈子是个好人,但你只要做了一次亏心事,你就有可能就栽在这件事上。
孙科交代出了全部前因后果,于是,办公室的周主任自然也受到了牵连。周主任也被调查组请进了会议室,问了20分钟的话。
尽管那是他的儿子干的事,但是,他不可能不因为此事,风评受到影响。
如果是局子里也就算了。省厅,省厅是什么概念?调查组里的成员都是什么人?个个都是平常的周主任巴着去巴结都不一定够得上的级别。这件事一出,在这些头头脑脑中会造成什么印象,以后升迁,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些谁能说得清?
官场里一点点微妙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影响最终的结果,周主任深谙官场之道,太明白了。
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周主任,回家对周二发了天大的火,周二本来指望有老爸撑腰,但他当初干这事的时候,哪晓得事情会整成这样,整到这么大??
周二也傻眼了。
要说周二倒霉,也真够倒霉的。
放在平时,这点事儿还真够不上省厅调查,但是在整风运动面前,省厅正好缺个抓手,而这事儿就正好补上了这个缺。
官场也要做样子,也要树靶子,靶子越小,打起来越好。因为小靶子无伤大雅,打打正好,要真是大靶子,伤筋动骨,谁敢动真格地打?
要不说杨磊其实是个官场的人才,他非常懂这个道理。
能用的机会不利用,不是杨磊的风格。
能整死的不整死,也不是杨磊的风格。
所以孙科的前途栽在这件事上,孙科自己心里也清楚,说是过个三年再来,其实基本等于已经被判了无期。三年,机会给过你一次会一直给你吗??他现在能指望回原来的派出所还能有原职就不错了。
而周二,被他爸狠狠教训过之后,又加上外面道上到处在找他的声势,周二跑到外地去躲起来了。
他不甘心,可事实摆在眼前,就是这么残酷。
他服软了,他后悔了。
可这世上,有后悔药吗?
杨磊知道周二躲到外地去了。他不着急,有的是耐心。
周二在外地躲着,直到他觉得风头过去了,才溜摸着回到江海。
回到江海,周二也没敢出门,过了两天,他觉得外面没什么动静,他想杨磊和房宇大概是气头过了,放过他了,又放心大胆了起来。
于是这天,周二出门了。
周二很痛快地喝了一顿酒,他很久没这么舒坦地喝顿酒了,甚至还哼着小曲儿回到家。
尽管喝了酒,他还是很谨慎,打车一直让出租车送他到了家楼下,才下车,准备直接上楼。
就在楼梯口,周二摇摇晃晃地要往上面爬,有个人从楼道口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周二?”
周二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喊得挺温和,挺客气的。
“谁啊?”
周二回过了头。
周二这一回头,那晚,就没能再回过家。
在2010年后的江海,当黑社会格局早已更新换代,当房宇、杨磊这些人早已只是道上的传说的时候,新一代的混子们曾经从老一代人口中听些当年的江湖事件,并根据他们的战绩,来给这些传说中的人物排名。
排名的结果是,大多数新生代认为,虽然房宇无疑是当年名声最响、战绩最猛的金牌打手,长期占据NO.1,但是真正论下手的狠,辣,论凶悍程度,杨磊更胜一筹。
这是根据杨磊的实战史分析出的结论。
这个结论的形成,就有当年周二这一事件的功劳。
因为在这一晚处理周二的问题上,杨磊所表现出的狠,让他在近20年后的江湖打手排行榜上都能雄霸榜单,可见,那是狠到了什么程度。
周二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的时候,几乎不是原来那个周二了。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二后来只字不提。
如果有人非要问,周二会显得很恐惧。
那是真正的恐惧。
房宇身上的每一处伤,伤在哪儿,伤到什么程度,伤口多大,内伤多深,杨磊都记得一清二楚。
房宇是怎么伤的,是受的什么罪,那一晚,杨磊让周二变本加厉,亲身体会了一遍。
杨磊觉得自己很公平,所谓你不仁,我不义。道义这种东西,要对讲道义的人讲。既然你不讲,你来浑的,那么我也没必要讲,我比你更浑。
这是杨磊的社会哲学。直接,有效率,立竿见影。
杨磊让几百号混子声势浩大地满江海寻找周二报仇,但是动手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
他对老亮和花猫他们说过,事儿,留给我。人,也留给我。
他没让任何人插手,自己办的周二。
受房宇受的罪,只是一部分。
不把人整死,但把你弄得痛不欲生,杨磊这样经历无数实战,经验值满血的街战霸王,有的是办法。
是教训,就要深刻,就要让人记一辈子。
最后周二嚎啕大哭,痛哭流涕地求饶。
见周二这么哭,杨磊也觉得惊诧。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的。
走的时候,杨磊对周二是这样说的:我收拾了你,你有几条路可以走。一,走法律途径,去告我。去法院,咱们就一起去,我打了你,我绝对认。你干过什么,你也要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听判决,该是谁的,谁领回去。该我蹲大牢,我蹲,该你动用你老子的关系滥用职权冤枉好人,该得什么教训,你也得得。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既然去法院告,就干干净净地告,我保证没人动你,但你要想在背地里使绊子,那你就试试。
周二能这么傻吗,上法院?上法院他说得清楚吗?把他老子和私动公安滥用职权那些事儿往法庭上兜?告了有什么好处,他自己那一大堆见不得光的事,能从法院净身出来吗?何况他能信杨磊真的不在背后使绊子?周二是仗势欺人惯了的,他自己是这样,他就没法相信杨磊这种权更大势更大地会不来压他,谁知道他前脚告上法院,后脚会出什么事?还有命吗?
这是周二自己不相信,杨磊也没办法。
杨磊说,第二条,你吹哨子,咱们摆场子,按江湖规矩解决。你不是以混道儿的自居吗?混道儿的就按道上惯例办,你随时来,我随时恭候,时间地点你定,人,你想带多少带多少。我要是藏了,躲了,我杨磊就从江海黑社会消失。咱们堂堂正正拼一场,我保证江湖事江湖了,事后生死有命,谁死了残了都不找对方的麻烦,这就是规矩!
周二连一声都不吭。
杨磊说,第三条,你要是还想用你整房宇的老路,你整。你不是仗着你家有权有势出来混吗?你要非这么没脸没皮地混,行,我也能这么混,还要跟你比着混。我杨磊进道上,什么都跟人比过,就没比过后台硬,你要是非这么整,今天我就跟你比。你平常不特喜欢说那几句吗?知道我老子是谁吗?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在哪哪哪有人吗?行啊,今天我就学学你这几句。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在哪哪哪有人吗?你爱听这话不?爱听吗?!
周二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恐惧。
像周二这样的人,摧毁他的精神很容易。因为支撑他可以嚣张的支柱很脆弱,脆弱到一两句话就可以摧毁。
也许不必要的优越感,对周二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幸。
幸好,后来的周二不是原来的周二了。
多年以后,当周二真正成熟,他甚至成为了一个不错的好人。这是后话了。
他一直记得杨磊这个人,记得杨磊那晚对他说过的话。
当年的那一晚,杨磊最后就给了周二两句话。
第一句:是爷们就他妈戳着!别活得烂泥似的不像样!
第二句:房宇是我的人。
第 43 章
在那段时间里,不管杨磊在外面做什么,回那幢小楼,就是他最开心的事。
杨磊打从记事起就在那里面,外人眼里很美很神秘的小楼,在他眼里早没什么感觉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小楼、这庭园从来没这么美过。
因为里面有他喜欢的人、依恋的人、时刻想见的人。就连整个楼都多出了光环。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在张婶和几位长辈的精心照顾下,房宇恢复得很快。本来身体底子就好,又年轻,加上每天补品好吃的不断,房宇的气色调养得比受伤前还好。
房宇也喜欢上了这儿。尤其是这里的几户人家。
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就陪张婶王伯这些老人家聊天,说话,帮他们做事,手脚非常勤快。腿脚好了点能自由行走后,这楼下几户老人家的体力活房宇几乎全包了,这些长辈哪能让他做,都让他回楼上养着去,可赶都赶不走房宇,一回头地板已经拖好了,又一不注意坏了好久没装的灯泡也给安上了。
“没事儿!我也要活动活动!”房宇笑着说。
张婶王伯这些老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又心善又能干,对房宇喜欢得不行。很少有年轻人有这个耐心愿意陪老人聊天,听老人唠叨,顾自己玩儿的还顾不过来,但房宇就有。房宇能边勤快地帮着做事,边陪老人家们唠嗑,老人们说多久他都不嫌烦,都耐心陪着,还能哄得几位老人都开心。
这也是房宇的本事。讨人喜欢。
杨磊就特别爱看房宇和张婶他们一起和乐融融的样子。特别喜欢张婶一个劲儿地夸房宇好。
他有种把媳妇儿带回家的感觉。
当然,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讲出口。
“小宇别走了,给我做儿子吧!”张婶是真喜欢房宇,她都舍不得房宇走了。
“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您儿子。干妈!”房宇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