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65)

甚至还有人拿起了手机在拍他们。
“喂……队长，我们被拍到了，这样不好吧。”深知新媒体时代厉害的方力有些担心地在杨锦辉耳边低语了一句，其实杨锦辉现在也有些后悔了，他皱了下眉，猛地起身就朝还在拿着手机给他们拍照的几名年轻女性走了过去。
那几名年轻女性似乎是没想到会被发现，更没想到警察会朝她们这边过来，而且看到对方手上还拿着一把黑黝黝的冲锋枪，顿时对帅哥的好感都化作了恐惧感。
“你好，小姐，请不要给我们拍照。”就算自己不是警察，也有相应的隐私权，杨锦辉完全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才上前提醒这些好奇女孩的。结果他这一句话一出口，立即引来了对方的不满。
“哼，我的手机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又没有犯法！”
“话不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有隐私权，就算我们是警察，也是普通人，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的心情。”杨锦辉这头还在好言相劝，结果旁边有几桌正在吃喝的人见了一个高大的警察在和几个小姑娘斗嘴，顿时以为对方是想占妹子便宜，想到平时新闻报道上那些仗势欺人的警察败类，这些人一下就围了上来。
“哟呵，警察就了不起？这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指着杨锦辉就开始唾沫四溅。他的嗓门够大，这话一出，整个店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正在啃着鸡腿的吴志强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百姓围攻警察的情况，他吓得瞪大了眼，赶紧和察觉不对的方力他们一起赶到了杨锦辉身边。
“警告你，手拿开啊！别碰我们队长！”做过辅警的徐勇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他看到那些围着杨锦辉，甚至有人伸手开始推搡对方，赶紧厉声大喝。
杨锦辉那钢板似的身子可真不是普通人推得动的，他被人狠狠地推了两下，手紧紧地护着枪，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
“你们不要乱来，袭警可是犯罪。我只是请那位小姑娘删除掉不经我们允许拍的照片而已，绝没有其他意思，请大家不要误会。”杨锦辉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已经是满心无奈，他虽然知道警民关系在诸多媒体的炒作下一度很紧张，可是他却没想到会紧张到这种一触即发的地步。
“干什么坏事了，不敢让人拍啊？！”
“噢，知道了，公安部不是才出了什么三项禁令，这几个黑狗违反禁令带枪娱乐，怪不得怕被人拍了！呵呵，我们还就拍你们了！”
“警察了不起啊，知法犯法！怕被人民监督，就不要出来乱搞啊！”人群里不时传出阴阳怪气的嘲讽声，更多人的手机举了起来，有的在拍照，而有的则在录像。
“我们走！”知道今晚惹下了麻烦，杨锦辉却只能责怪自己不慎的处理，他不想让老百姓对他们产生更大的抵触情绪，只好转过身，叫上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队员们。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他们身后忽然飞来了一个啤酒瓶，好在那瓶子砸在防刺背心上，啪的碎了一地。
人群里传出一阵兴奋的吼喊声，几个曾被公安局处理过的小混混早就想找机会报复警察了，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准备把事情闹大点，让今晚这几个特警尝尝苦头。
“他妈的！”徐勇忍无可忍，转身就朝那几个在狂笑的混混模样的家伙冲了过去。
“徐勇，别冲动！”杨锦辉一看情势不对，赶紧就要上前拽住对方。看见全副武装的警察杀气腾腾地奔了过来，有些胆小的食客立即发出了尖叫声，一时间夜宵店里一片混乱。
“警察打人啦！”不知道是谁这么高喊了一句。
本来就对这帮来吃夜宵的特警有偏见的人们顿时变得愤愤不平，一些喝酒把自己喝成了救世主的人，立即拿起板凳瓶子就冲了上来。
“快把弹夹卸了！”杨锦辉根本不及去想更多，他现在就怕枪支在打斗中意外走火会造成伤亡。
听到队长的命令，吴志强他们再也不敢不听话，急忙一边抵挡着不知从哪来的拳打脚踢，一边快速地卸除了弹夹。
卸掉了弹夹，杨锦辉也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那些喝醉酒的家伙却不依不饶地对他们追打个不停。虽然穿着防刺背心，带着护膝和钢盔，可那些结结实实挨在身上的拳脚乃至是充当凶器的板凳和酒瓶却着着实实地打痛了这帮特警。
“不要动手！”杨锦辉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那些脑袋发热的酒鬼听，还是吴志强他们听的。
但是混乱之中，他也根本关照不了谁，在身上脸上都挨了好几下之后杨锦辉终于忍不住出手制住了一个还想把啤酒瓶往他脸上砸的男人。
而吴志强他们这时候也都忍无可忍地控制住了好几个袭警的家伙，周围的人见这些警察还真不是吃素的，这才稍微恢复了些许冷静，而那几个成为导火索的女生则已经悄悄从后门跑掉了。老板心痛地看着满室凌乱的情景，他刚才在打斗激烈的时候已经报了警，可却阻止不了食客们趁乱逃跑。
没一会儿附近派出所的人就赶过来了，一共来了两个民警，两个辅警，四个人。看到气喘吁吁站在店子中间的神色狼狈的五名特警同行，以及倒在他们身边的几个嗷嗷痛叫的大汉，他们大为震惊，同时也对杨锦辉他们生出了深深的同情。
因为这件事不管最后到底是谁对谁错，一旦上了报纸，肯定是警察的错。


上次的年终演出后没过几天，对于吴世豪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因为有赵广龙那位位居省委副书记的父亲打招呼，任命的流程走得出奇得快，不过之前很多人已经都知道这些风声了，所以对于吴世豪升任本区的常务副局长，党委常委兼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一职并不吃惊。
结果吴世豪搬去副局长办公室的第一天，屁股还没在真皮的椅子上坐热，秘书就十万火急地送来一份关于特警突击队大队长杨锦辉违犯工作纪律与群众发生冲突的详细报告，并向他报请处理意见。
吴世豪现在分管着本区刑侦、治安、特警、公安信访，以及法制审批多部门的工作，杨锦辉这边一出事，自然也是先送到他这里定夺。看到报告上居然还有自己弟弟吴志强的名字，吴世豪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子这两天都没回家，说是在单位值班，恐怕是给人揍成个猪头不敢回家吧！
简单地翻阅了一下报告，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事情闹到了网络上，配图上杨锦辉全副武装地站在几个小姑娘面前，那张冷冰冰的脸看上去毫无人情味，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凶恶，可吴世豪知道，那小子公事公办的时候大多是这么一副死人脸，应该也不是故意要找茬什么的，那些人纯粹就是没有真的见过杨锦辉发火的样子。自己倒是见得多了……
这件事被网络发酵，对临港区公安系统造成了很恶劣的舆论影响，而且况且当时他们的确是在巡逻时间出现在夜宵店里，这也是不好抵赖的事实。
吴世豪烦躁地挠了下太阳穴，很快拨了几个电话出去。
一是吩咐宣传部对外界表态，他们会严肃调整并处理相关人员，安抚网民情绪；二是吩咐刑警队的人赶紧去把那晚上相关的当事人都抓回去搞清楚情况；三是让杨锦辉马上过来，他要亲自询问对方。

杨锦辉是在那晚之后才知道吴世豪上任副局长的消息的，他之前是听到些风声，不过没想到对方上任得这么快，而且居然成了自己的分管领导。摸了摸脸上还没彻底消下去的淤青，杨锦辉已经猜想到吴世豪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长叹了一声，却仍是把制服整理得整整齐齐之后才开了单位的警车去局里。
分局的警察们看到明显有些沮丧的杨锦辉都同情对方的遭遇，但是这样的事也只能止于同情而已。来到吴世豪的办公室门口，杨锦辉捏了捏拳头，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吴世豪在飞快地批阅着上一任留下的文件，他头也没抬地瞥了眼杨锦辉，拿着笔的手指了指沙发，“坐。”
杨锦辉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很大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处理好，所以挨罚也是难免的，但他真心不想在吴世豪手下挨罚。
“吴局长，你找我是为了网上传的那个事情吧，其实也不全是他们说的那样……”
“呵……”听到杨锦辉尊称自己为吴局长，吴世豪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放下笔，离开座位走了过来，满脸是笑。
“叫这么客气干吗？就像以往那样叫我声吴世豪就好，咱俩什么关系，何必这么拘束？不过这次找你来，我是想听听你亲口给我解释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吴世豪坐了下来，他跷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摸了根烟点上，然后斜斜地望向了腮帮子绷得紧紧的杨锦辉。

“这么说来，这事儿的确不能全怪你们。你体谅兄弟巡逻辛苦，这一点我很明白。我也经常掏钱请我的弟兄们吃吃喝喝，做警察，总不能让我们流血又流泪嘛。”吴世豪听完了杨锦辉讲述的事情过程，赞许地点起了头，可很快他就掐掉了手里的烟头，话锋也随之一转。
“不过，你也知道的。现在谁都怕警民冲突这种事。摊上了，是你的不幸，也是我们的麻烦。这样吧，网上质疑的声音还很多，不少人觉得我们会包庇你，你先去禁闭室待几天，我让人在舆论上作作文章，把风头平息了就成。”
杨锦辉不敢置信地瞪向了吴世豪，关禁闭对于一名警察来说是十分严厉的处罚，在一切尚未有定论之前，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受到这样粗暴的处理。他完全相信吴世豪这是在借机报复自己，因为对方当初因为自己也被关过禁闭。
“你以为我这是报复你？”吴世豪毫不奇怪地看着杨锦辉怒瞪向自己的双眼，他牵着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伸手在杨锦辉的肩上重重地拍了拍，“我这是在保护你。”
“不用废话！马上叫人进来对我采取强制措施吧！”杨锦辉甩开了吴世豪的手，一肚子委屈和愤怒地站了起来。
他很清楚吴世豪的想法，对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严惩自己，不过是为了保全临港区公安局的面子而已，至于真相如何，他和弟兄们受到的委屈如何，这些上位者根本就不会关心！
“就你这倔脾气，好好的给我冷静冷静也好。”吴世豪不想和杨锦辉多吵，他很快叫了督察队的民警进来，分局里就有才装修好的禁闭室，下楼就到。
“带杨队长去禁闭室。好好看着。”吴世豪摆了下手，作出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杨锦辉愤怒地转开了脸，不等督察队的人上来请他，便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吴世豪似笑非笑地看着杨锦辉离开之后，这才又坐回了办公桌前，他拿起电话向宣传部门通知了自己刚才对杨锦辉的处罚决定，然后又吩咐网警部门迅速查处发帖人的身份，尽快以造谣相关的罪名将对方抓获。

财大气粗的临港分局新修的禁闭室也极为上档次，不仅墙体四周都是软包装材料，就连屋里的桌椅床边柜角也都包上了柔软的防撞材料。
杨锦辉下楼的时候碰到不少熟人，他尴尬地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设置在一楼那间装修好后就没有动用过的禁闭室。
“杨队长，麻烦你把相关的私人物品交给我们，公事公办，不好意思了。”督察队的人对杨锦辉倒是十分客气，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事上杨锦辉的确受了委屈，而且就算按照规定，吴世豪也不能这么草率地把杨锦辉关禁闭，不过规定条款更多都是写给他们这些下级看的，实权人物的一句话他们就必须执行命令。
杨锦辉对警察内部的纪律十分熟悉，他也收拾过吴世豪，自然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钱包、随身携带的手铐警棍等警械以及之后，他又解掉了系在腰间的警用皮带，俯身把战训靴上的鞋带也都解下来交了出去。
用一个纸袋把属于杨锦辉的东西当着他的面全部封存好之后，两名督察队的警员客气地让杨锦辉在一张执行禁闭的文件上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