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发送匿名骚扰唧照的男人的一生(4)
你说都行,前台小妹说要无蒜无葱少辣多豆豉的青椒炒肉,何因啧了声,点头应了。
待何因走远,前台小妹神秘道:“千万别在老板面前讨论这个。” 边说边指了指相框。你佯装疑惑地问了两句,果然,前台小妹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左右开弓将老板八了个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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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老板的双胞胎妹妹,叫做何缘。嗯?不像?听说过异卵双胞胎吗旁友?其实挺像的呀,你看她的眼睛,看她鼻子,和老板的简直一模一样好不啦。单眼皮的人很少长得这么漂亮呢。可能他们体型和发型差太多了吧,所以不留心的话的确不太明显。”
“我也从没见过她呢。她死了好几年了。据说是被一个变态露阴癖害死的。老板对妹妹可好了,当初学心理学就是为了她来的。老板妹是学油画的,画得可好了,“双向”一直被称作是天才病,也许真的有点道理吧。”
“老板妹哪里傻啦!那你说,不叫老板妹叫啥?!”
“嗯……叫名字?也行。不过我觉得还是老板妹好听,哈哈哈。”
“……听之前的前台姐姐说的呀。嘿!居然嫌我八卦?嫌我八卦你别听呀!”
“何缘死的那会儿老板都疯了,忽然消失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乱七八糟,臭得就像五年没洗澡,妹妹的葬礼也没出席。老板的爸妈急坏了,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还上我们这找人来着。不过他恢复得挺快,没多久就回来正常上班了。”
“老板一家子心理素质可真好,又善良,要是我妹妹这么死了,我非活剐了那变态不可!”
“不至于?至于啊!怎么不至于!你想想,双胞胎妹妹哎!从小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妹妹哎!又不是什么八百年不见一面的表妹。无心之过又怎样,过失杀人也是得判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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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烦躁得恨不得用自己的头猛撞对面的墙。
当然,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向来承认这点。然而你当时就付出了代价。
难道做错一件事情就要永远受它的折磨吗?
“甜甜”像一根带着倒勾的鱼骨,它横亘于你的生命,时不时跳出来刺你一下,让你心神不宁,心虚歉疚。
你忽然意识到,此前你从来不知道“甜甜”的大名是何缘,何因从没和你聊起过她。你们聊过彼此幼年的糗事,知道彼此的怪癖,你甚至知道他破了洞的内裤是哪一条,但是你们从没有谈起过何缘。
——何因还在乎这件事。非常在乎。他还没有彻底原谅你。可能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原谅过你。也许他现在还想杀了你,还想再次强奸你,也许他甚至想活剐了你。他无时无刻不希望你付出代价。
这一认知使你非常、非常的绝望。
你双手不自主地发抖。
你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即将失控,于是手忙脚乱地收起电脑,趁着何因买饭未归匆匆逃离。你知道自己的离去失礼而仓促,然而此刻你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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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瀚!”背后有人高声呼喊你的名字。你听见了,但是你不想停下来。
你不可抑制地颤抖。困扰你许久的畸形性欲混入突如其来的破坏欲,它们在你的身体里左突右撞,让你不得安宁。你想砸毁些什么,又希望能有什么人来毁灭你。你觉得此刻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诚然,转身逃跑很不理智,然而停下来面对何因,你确信自己有大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将会做出令自己更加后悔的举动。
你狂奔至马路旁。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靠路边,你一把抓住正准备上车的学生仔丢向一旁,气势汹汹地抢走的士。学生仔是个老实孩子,气鼓鼓地戳在路旁,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开的士的师傅鄙视地看了你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何因马上就要追来了。
你报了家里的地址,拍着椅背大声催促师傅赶快发车,出租车司机翻了个白眼,故意慢吞吞地扭动钥匙点火。
幸好何因没有真的追上你,不然你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给那个态度恶劣的司机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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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到出租房内,将自己砸进被褥失声痛哭,尽管你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你躺了一阵儿,门口传来接连不断的拍门声。那人一刻不停地敲击出租屋的大门,边敲边呼喊你的名字。
你仍旧趴着,一动不动。
过了几分钟,一位合租者不堪其扰,在合租微信群里@你,叫你赶快解决这件事情,你只好起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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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何因让进房里。
“你状态不对,早上见面我就想说。怎么了?”何因问你。
你说没事。
他冷笑,毫不留情地指出你的眼袋几乎垮至嘴角。
你沉默着。你不知道该不该把最近的异常告诉何因。你觉得难以启齿。你震惊于自己的纯情与羞赧。你不知道自己那敢于在陌生人面前裸露阳物的勇气去了哪里。你愈发烦躁,忍不住伸手扇了自己两耳光,随即走出房门,去厨房烧水给何因泡茶。
最近何因已经够忙的了,现在还不得不分出精力应付发神经的你。你如是想着,不由得更加自我厌恶。
你端着茶回来,沉默地为何因沏上一杯。他端着茶静静地看着你,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是无机质的冰冷,沉闷而迟滞的压力仿佛化为实体,直直向你逼来。你不自在地转移视线,然而这没有让你好受几分。你意识到这样的状况下你绝对没办法赢过何因,他是专业的。
你自暴自弃地将自己砸向床铺,扯过身下的薄毯捂在脸上,却忽然感到自己放浪的身体一阵悸动,你绝望地在心中连道“不要”,恶心的孽根还是不受控制地充血肿胀。
你不自主战栗。
何因掀开你脸上的薄毯,你伸手去抓,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薄毯被掀开,你下意识捂住下身,因此,何因同时注意到了你鼓胀的下身和你绝望扭曲的神情。
他看了你一眼,关掉房间里的大灯,将你抱在怀里。
他解开你的裤子,用手为你纾解欲望,你疯狂推拒,却无法撼动他分毫。因为过度手淫,你的阴茎变得迟钝,你并没有觉出多少快感,却依旧很兴奋。你低声呜咽着,腰部淫荡地耸动,这使你的阳具在他手中疯狂磨蹭。你抱住他的脖子,缠绵地亲吻他的嘴唇,他没有推开你。
终于,你射出少许稀疏的精液。
你的理智终于回笼。
你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我这边只能疏导与咨询,没有确诊的资质。你最好去脑科医院看看,做个诊断,”他说,“你的状态很不好。”
你讷讷点头。空气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又坐了一阵儿,确定你暂时没问题了,方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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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去医院检查,然而待画的图纸就像春季的桃叶般疯狂新生。自出生以来,你头一回这么想念冬天。你希望低温剥夺混凝土的凝固能力,你希望严寒杀灭建筑材料的韧性,你希望土壤形成恼人的冰层,这样你就能暂缓机械而无休止的作画。
然而,事实是,你刚刚换上长袖,你身着单衣,连披件薄外套都觉得燥热难耐。冬天还很远。
你只得继续画,拖着你疲惫的身体,绷住你脆弱的神经。
何因催促你赶快检查,就像曾经催促你与他一同健身那样,你每次都好声好气地答应他,转过天来却又因为迫近的死线而不得不延迟计划,这让你愧疚。次数多了,何因知道催促无用,干脆将你拎去他家住着。
“帮你约好医生了,是我的师兄,下周一。我陪你去。别想再用加班作借口逃掉。”他说。
你告饶,再三保证这次一定去检查,语罢,又小心翼翼地申请,说自己还是回家住的好。你不想与任何人共处一室,毫无征兆的性饥渴使你丑态百出,你不愿意被人看到这些,尤其是何因。自从上次何因帮你手淫之后,你一直觉得别扭——不仅仅是别扭,这是一种混合着羞怯、尴尬与渴望的奇异情感——即使你知道何因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何因毫不犹豫地驳回你归家的申请,并搬出你“因赶图翘掉检查并假装不在家,害他满城找人徒劳奔波三小时”的劣迹,于是你不得不承认,你的保证真的很没有可信度。他说,为了避免你再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拖延或者溜走,周末这两天他会好好看着你,周一他会替你请假。
“老实呆着。”他冷淡地威胁到。
最近何因的情绪也不太好。你发现他笑得比以前少,时常拧着眉头。他变得易怒,具有攻击性,如果没有人同他说话,他总是不自觉露出纠结而痛苦的神情。
你看着他发青的眼圈,替他拍掉显然是在装修现场沾染的灰尘,沉默半晌,抱着电脑蜷进他的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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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新址的装修基本结束,灯具和五金都已装好,只等打扫卫生过后搬入家具及仪器就算彻底完工。
你与何因并肩走入店里,发现保洁阿姨尝试着偷走堆在墙角的瓷砖和马赛克,她们显然没想到老板会去而复返,纷纷愣在原地。那些瓷砖是贴完地板后剩下的,正等着零售商上门收走。购砖时销售人员有意无意地多算了许多,贴完地板还剩下好几包,何因要求退货,零售商不予理睬,转过天去,何因与主管建材街的税务专管员一同上门,老板立即换了面孔。
何因将阿姨赶出店门,不顾阿姨的哀求打电话给保洁公司投诉,要求换新的阿姨来。阿姨呼天抢地,在店门外摆出受了天大冤屈的样子,门外渐渐聚集起看热闹的路人。何因满脸烦躁,多次驱赶未果,只好假意威胁要再次投诉,阿姨方啐了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出起哄的嘘声,说何因仗势欺人,何因不予理睬,转身进店,起哄的人闹了一阵自觉没趣,终于三两散去。
他烦躁地揉着眉心,不顾瓷砖脏污,一屁股在你身边靠墙坐下。你想了想,关上电脑,起了个话题同他聊天,你绞尽脑汁从记忆深处挖掘出邻桌女同事给你讲的八卦、上司的糗事、不知哪年看的电影里有趣的情节。何因的情绪好些了。你们又聊了一会儿,新的保洁阿姨到了,他起身盯着她们干活,你打开电脑继续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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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诊所里你硬了三次,其中两次你甚至几乎没感觉到。画图间隙你活动头颈与肩膀,无意间对上保洁阿姨的目光,你在她眼中看到熟悉的讶异与鄙夷。自从病态的情欲一朝失控,你经常能在陌生人、点头之交甚至朝夕相处的同事眼中看到类似的神情。
你忘记自己从哪里看到一段话,大意是说,吸毒者不能正确感知大部分人类情绪,除却“鄙夷”与“厌恶”,几乎每个吸毒者都能正确辨识这两种情感。
你掐了掐手臂上的肉,强迫自己结束无意义的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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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因给保洁阿姨买了一荤两素的盒饭作午餐,下午开工她们明显卖力多了,一天下来,诊室的清洁工作完成小半。收工之时,他说了些好听的,又帮阿姨们买了晚饭。
送走阿姨,他锁了门,带你回他的住处。前往停车场的路途中,他将你挤向靠墙一边,佯装无意地走在你斜前方,替你遮挡令人尴尬的凸起。车子发动。你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先回趟家,拿些日用品过来,又记起前次留宿何因住处曾落下衣物若干。于是你闭上嘴,任身下的铁皮机器载你前行。
何因脱掉沾满尘土的衣裤,换上睡衣。他走进厨房烹饪晚餐,你想帮忙,却碰翻了刀架。何因被你吓得几乎跌进锅里。你讪笑一声,退出厨房,百无聊赖地敲碗等吃。他端出一碟清蒸多宝鱼,接着是白灼菜心,最后是凉拌木耳。饭钵里盛着搀了燕麦米和黑米的杂粮饭,锤纹杯里有冰镇的气泡青梅酒。这是很丰盛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