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之子(17)
由于镜头的变化,有时候他们两人都在对摄影机空演,还要假装是在和真人对眼神戏。
导演坐在监控前看调度和效果,几个副导演反复更改调度着群演和道具,各个都忙的满头大汗。
好在这一场戏拍完之后,他暂时可以休息几天,酒店也离这儿不远。
与此同时,江绝已经进SPF近十天了。
在全民偶像的热潮里,几乎每家娱乐公司都在不断地培养新人,用分级淘汰制度不断筛选新人——这种考评比给皇帝挑小老婆还要来的苛刻。
不仅要定时考评身材、唱功、舞蹈等等,学习量大的不亚于高三赴考。
起码高三不用练功唱歌到凌晨三点,然后瘫地板上睡一小会儿再爬起来练。
几乎每个练功房里都列着练习生的队列,木地板被跃动的鞋子踩的噶叽乱响。
江绝作为话剧演员,个人歌和群体合唱都排练过了很多次,但跳舞这种事还真是没多少基础。
公司由于和魏总相当交好,特意给他安排了单独的两个老师,又允许他和其他练习生呆在一起,来观察底层新人的生活状态。
《星途》里的越羽要处理好三个身份的形象与行为落差,还要表现偶像在舞台上璀璨又动人夺目的一面。
上午练唱歌,下午学跳舞,晚上就真的只有力气瘫着了。
“四二三四——保持微笑!动作跟着我继续做!”
江绝平日里跑个五公里八公里都还算轻松,自以为跟着练这些没什么问题,可当他真的连唱带跳练半个小时,简直快背过气去。
“二二三四——转头!抬腿!速度慢了!”
他不肯在老师面前示弱,一边摆胯提腰摇摆肩膀,一边笑容满面的保持唱歌,越唱越觉得供氧不足,差点跟拉风箱似的岔过气去。
怎么会——这么难?!
当天晚上,两个人各自窝在酒店和单人宿舍里,非常默契的同时给对方打了个视频电话。
“江绝?”戚麟刚泡完浴缸出来,擦着头发神光焕发:“你在SPF感觉怎么样?”
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咦这么安静,”戚麟眨了眨眼,促狭的笑道:“老师是不是很温柔?”
嗯,温柔的快把我韧带当皮筋抻着了。
江绝趴在枕头上缓了好一会,看着级屏幕另一头头发湿漉漉的江绝,认真了神色道:“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他在说话时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肘露在了镜头里,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一些,把摔出来两处淤青给藏了起来。
“一个明星在红和失意的时候,哪些方面会表现的很明显?”
他知道道具组化妆组都会帮忙设计,可更多的细节只能靠自己掌握和设计。
越羽这个角色,在出车祸前是一呼万应的万人迷偶像,车祸后一开始是极力想回到小白领幻想的普通人,再渐渐的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与才华。
舞蹈和唱歌都可以跟老师一起扣细节,但愿自己在进组前能学的足够快。
“红和不红?”
戚麟吸了一口沙冰,相当认真的想了想。
“表。”
“有财富但没有地位时,是不敢戴从前红的时候拥有的名表的。”他说到这句话时,随手看了眼自己右手手腕上的Rendez-Vous积家限量腕表,珍珠母贝表盘漂亮的犹如散着月光。
“表,西装,扳指,领带,”戚麟在厚实的大床上打了个滚,语气慵懒:“名流也好商贾也好,穿戴着这些东西就如同带着名片,在告诉所有人你是谁。”
江绝在手机上快速的记下他说的这些话,又突然开口问道:“气场呢?”
“什么气场?”
“大概是,从机场出来,或者走红毯的技巧,”江绝不确定道:“这个感觉不太好揣摩。”
他虽然见过母亲在镜头前的各种姿态,但自己对着镜子反反复复走了好几次,处理的都不尽如人意——到底是没有亲历过。
“哈,这个你真是问对人了。”戚麟一个翻滚坐了起来,精神道:“小戚老师在此包教包会,不会退学费!”
“爆红,小有名气和糊掉,是截然不同的三种状态。”
戚麟单手撑着下巴,骨节分明的长指颇为好看。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那个屏幕里乖巧单纯的少年,语气老练如名利场的资深玩家。
“正如同长颈鹿,狼和猫头鹰。”
☆、第 21 章
“我们来举一个最直接的例子——从小红开始”戚麟调整了PAD的位置,跳下床摆出走T台般的姿势。
眼神自信而气场外露,目光毫不畏惧的与周围环境接触,并且有充分的互动。
所谓的气场,不仅仅是那种昂首挺胸的仪态,更在于头狼一般捕猎关注度的状态。
他哪怕是绕着大床走了半圈,气质也展现出英朗与利落出来,还真像个刚走红的小生。
“为什么爆红要像长颈鹿?”江绝坐直了些,快速手机上记录着。
“因为不再急不可待地博取视线,反而从容又淡泊。”戚麟坐回了床边,相当自然地解释道:“就好像一个千万身价的人去逛超市,基本不会在意那些大甩卖的便宜货,注意力只在自己要的东西上面。”
这个比喻似乎有些形象。
江绝习惯了刷家里给的卡,基本都不会看商品和衣服的价格。
但他会观察那些大妈大婶卡着折扣算计总价的样子,也大概能懂为什么小情侣们买一车零食时总会挑几样放回去。
“而猫头鹰,就比较有意思了。”戚麟想起了从前参加颁奖礼和晚宴时看到的那些小网红,随手比了个圆形,解释道:“比起长颈鹿和狼,猫头鹰很小一只,但同样也要捕猎。”
他们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也是为了得到媒体的关注和曝光,来提升自己的人气。
大眼睛小脸,缩着脖子的不自然样子,还有略拘束和收敛的仪态,一看就是对这种大场合颇为没经验和底气的小人物。
戚麟在揣摩市井人物时偶尔不得其门而入,但聊起这些事时从神情到缩脖子的样子都学得惟妙惟肖,还原度相当的高。
他们开始聊拍电影的事情,聊改来改去的剧本,片场里乱哄哄的人们,还有对起戏来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两位主演。
在戚麟念叨着对戏时各种心路历程的时候,江绝注视着屏幕另一端的年轻脸庞,突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以前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平日里只给家人定时打电话报平安。
可现在……就好像多了一个牵挂一样,安静而简单的生活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朝气满满的朋友,久别之后看到他心情都会好很多。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他下意识地问道。
“很累,但很开心,”戚麟顿了一下,有些小紧张的看向他:“我有时候聊着聊着会碎碎念,会不会很无聊?我平时真没这么啰嗦的。”
“没有啊,”江绝眼里的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听你聊这些都很有趣。”
“话说回来,你在SPF练舞蹈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江绝相当配合的接了话题,开始温和又略有些无奈的谈论起自己。
两个暂离学校的人独自窝在空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对着屏幕聊了很久,又有种回到了宿舍里睡前闲聊的感觉。
在互道晚安准备挂断视频之前,戚麟忽然唤了他一声。
“江绝。”
“嗯?”
“你现在……”戚麟看着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真的有人情味了很多。”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戚麟都没有戏拍,但要呆在酒店或者片场里随时待命。
导演有意给他多加一段戏,还在和编剧沟通商议,他更多时间里是一个人呆在落地窗前分析剧本和写歌,偶尔会去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弹一段钢琴。
范叔在跟戚总商量之后,还是通知他准备新一年的演唱会和专辑发行,演唱会上半年只开两场,大概定在四月份或者五月份。
虞刃那边也被戚总打过招呼,有空就过来指点一番。
江皇自己的戏份太多,加上妆容和服饰要更换频繁,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相比之下,虞刃就从容放松许多——他的变身戏份只用在下半身裹一圈绿布,上半身的八块腹肌根本不需要化妆。
戚麟在虞叔身边颇像个孩子,求知欲和八卦之魂都颇强。
“刚开始听说你要来演电影的时候,其实我还挺担心的,”虞刃靠着小矮桌抿了口咖啡,在软垫上调整了下姿势,靠着落地窗道:“不过就几句台词,砸也砸不到哪里去。”
戚麟没底气地摸了摸后脑勺,还是颇老实的开口道:“我不想搞砸……我想把角色演活。”
“其实现在游戏规则变了,底线也越来越低。”虞刃接过烟灰缸,随手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道:“往前推二十年,想演戏要吃透角色保持入戏,在片场玩游戏看杂志什么的都不可能。”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新明星哪怕台词都念得磕磕巴巴,照样有无数人冲进电影院里买单。
“你第一次演戏的时候,感觉怎么样?”戚麟托着下巴道:“导演是不是要求超高,压力大的睡不着觉?”
虞刃动作僵了一下,眼神略有些放空的看向远处,半晌才道:“我那个时候,说不清楚是幸运还是不幸。”
“诶?”
虞叔随手把烟按灭,望着虚空中的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
第一部作品是电视剧,就是和老江搭的戏。”
“江皇?我好像有印象,是《白色蔷薇》吗?”戚麟忽然反应了过来,语气有些小激动:“我都忘了,你和她好早以前演过电视剧!”
那个古早电视剧有浓郁的旧年代风格,里面江烟止扮演的是带着几分邪气的富家大小姐,虽然剧情人设都有些狗血,可在过去红遍了大江南北,到现在都有些地方台在暑期档轮播!
“和她搭戏,某些时候真的很轻松……”虞刃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声音里透着怀念:“哪怕你没有把剧本分析清楚,只要一靠近她这个人,就好像会被引导着代入角色,不管她演的是什么——只要接近她,就会心里下意识的把她当成那个角色而不是江烟止,接着连自己的行为跟着入戏。”
坚定温柔的眼神,身体的朝向角度,语气里隐忍和委屈——
她的感染力和引导力是无形的,犹如一炉沉香般流溢。
置身于其中时可能连烟雾的形状都不曾瞥见,可身上早已被浸染那沉郁的味道。
那时候的虞刃,哪怕自己懂得技巧不够多,也不太会呈现什么层次感和递进感,可和她对戏的几乎每一场,都顺利的如同做入门题一样。
“那真的很幸运啊。”戚麟听到这儿,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感,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悉:“怎么会说不幸呢?”
虞刃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复杂。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些事和你聊聊没关系。”
“我保证不传出去,”戚麟反应颇快:“虞叔你了解我的。”
虞刃欲言又止的沉默了一刻,看向落地窗外的通透远景。
“一开始,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他注视着天幕之南的飞鸟,喃喃道:“我直到开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