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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潮(30)

作者:泠司 时间:2019-05-04 22:39 标签:HE 双向暗恋 年上 豪门恩怨

    安妈说的话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是谁,为什么说他和她长得像?他挣扎着想要起来,要她把话再说清楚一些,但她的手掌心极其温暖,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与慈爱。
    “安妈,告诉我,”他发出微弱沙哑的叹息,“她是谁?”
    “我叫医生来了,你先睡一会,什么都不要想。”
    房间太暗的缘故,他看不清安妈的表情,唯一亮着的是老妇人胸口的银别针,“我不会害你的,我怎么会害你呢,睡吧,再睡一会,等医生来就不痛了。”
    安妈沙哑地哼着摇篮曲,他控制不住地闭上眼。在很遥远的从前,似乎有人唱着同一首歌谣哄他睡觉,叫他乖孩子。
    这个人又是谁呢?
全蚀(六)
罗家的私人医生冒雨连夜赶来,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是让易淮退了烧。
    “一定要静养。”医生早知道易淮不是盏省油的灯,语重心长地再三叮嘱,“不然今后生活都会受影响,你也不想年纪轻轻记忆力衰退,想点东西就头痛吧?”
    易淮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安妈不住地点头,“我晓得,我都晓得了,会好好看着他的。”
    安妈送医生到客房去休息,他重新躺了回去,没一会就又睡着了。
    医生开的药里有安神镇定成分,不发烧以后他睡得很熟,什么梦都没做,跟晕过去没什么区别,再睁开眼睛外头天就大亮了。
    这么多年的生活让他养成了从不赖床的习惯,醒了的话就一定要起来,他起床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自己好多了,不像昨天那样干什么都晕。
    床头的水杯是空的,他又着实口渴得厉害,只得去楼下倒水喝,一楼走廊堆着的东西比昨天还多,大多覆满灰尘,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他经过的时候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没事倒是那堆得高高的纸箱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赶忙伸手扶住免得它就这么倒了酿成血案。
    上面正好掉下一本厚厚的册子到他脚边,他稳住纸箱以后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一本旧相簿。
    照常理来说他不应该偷看这种私密的家庭相簿,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打开它的手。
    罗冠英,他想看看这个被他父亲害死的男人长什么样——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他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来家里作客的罗冠英,记忆本身也是会褪色的。
    他随便翻了几页,忽然目光被左下角的一张照片吸引了。
    是很年少的罗弈,可能只有十五六岁,头发剪得很短,和同样年轻俊朗的费川勾肩搭背,为一些再不可考的小事而快乐地大笑。
    这个罗弈的眼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采,热爱着什么的、纯粹的光采,与现在这个阴阳怪气、难以捉摸的男人截然不同,这少年本身就像一道明亮的光,明亮得他不敢再看第二眼,仿佛会被灼伤一般。
    不能再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了,他快速地翻过去,寻找自己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他的眼睛亮了,这张照片的主角应该就是罗冠英……等到他看清这张合照的另一位主人公,他愣住了。
    “易淮?你醒了?”
    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他赶忙抽出这张照片藏在T恤里,把相簿合上放在原处,然后就对上了安妈有几分焦急的脸庞。
    “怎么堆了这么多东西?”他抢在安妈前面开口问这些东西的由来,“难道储物间的墙壁漏水?”
    安妈快速扫了一遍面前,注意到有一摞纸箱被他碰歪了,不过问题不大就没有管,“罗弈不在家,我就想把储物间收拾一下,有些东西就丢掉不要占地方。你起来做什么?医生不是让你静养吗?”
    “我下来吃点东西,再倒杯水喝。”照片贴着皮肤的地方不太舒服,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纸张立起来的轮廓太过明显,“倒是您,一个人收拾这些东西没关系吗?”
    “我怎么会有问题?”安妈不疑有他,面无表情地训斥他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医生上个月来给我体检就夸我身体好,外面那么多大小伙子,我要帮忙叫他们进来就行了,不需要你个病人献殷勤。”
    要不是起床的时候发现椅子被人动过了,易淮险些要怀疑昨夜那个唱摇篮曲哄他睡觉的人是不是他太难受了而创造出的幻觉。
    安妈压根就没注意他偷偷拿了一张里面的照片,吹了吹相册表面的灰就将它和其它东西一并收了起来。
    好险。易淮由衷地感到庆幸——要是他再晚下来一点的话就要错过许多东西了。
    “我给你熬了粥,收拾完这里给你热一下送上去。”
    安妈宁可自己搬这大大小小的纸箱子都拒绝他插手,他只好按她说得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出于保密本能还反锁了。
    做完全部保密工作,他从衣服里取出这张照片对着阳光打量。不会认错的,这张黑白照片上的那个人是罗冠英,而他搂着的这个女人他也认识。
    这女人是他妈妈杨怡萱。
    她真的很漂亮,年轻的时候尤其,哪怕和前当红女星江雪比都毫不逊色——江雪是安静优雅的白玫瑰,她就是热情似火的红玫瑰,两人各有风情,都令人过目难忘。
    这张照片里的她和罗冠英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就像任何一对亲密的恋人,站在开满了花的树下,肩膀上还有零星的花瓣,一齐冲镜头比了个手势。
    像这种用老照片右下角大都会有拍摄时间,他看了下,发现这是在他三岁那年拍的。
    “为什么会这样……”他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低声诘问自己。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个时候他并未把费川的话放在心上,不是他看到的那样,那真相又是什么样呢?
    然而这张照片摧毁了他对自己深信不疑某些东西的认知。
    搂着他妈妈的男人不是他的爸爸易昇是罗弈的父亲罗冠英——除了神态和装扮,罗弈和年轻时的罗冠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连欺骗自己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的关系肯定比这张照片显露出来的更加亲密,他忽然不敢再往深处想了,再往深处想就要触碰到一些被人刻意掩埋的真相了。
    曾被他忽略的疑问再度浮上水面:一直都是罗冠英心腹的易昇到底为什么会背叛他,伙同外人要置他于死地?为了钱吗?如果他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罗冠英从一开始就不会重用他。
    这次他确信自己知晓了真正的答案: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力,是嫉妒,可怕得能够吞噬一个男人全部理智的疯狂嫉妒。
    爸爸很爱妈妈,从小易淮就看出来了这一点,为了妈妈爸爸什么都愿意做。
    这样浓烈的感情在他知道了妻子和上司有染事实的那一刻成为了锐利双刃剑。出于报复,他出卖了罗冠英,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他也要让背叛了他的这两个人下地狱。

全蚀(七)
早上五六点钟左右雨停了,可天还阴沉着,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下。
    聂郗成和温志诚驱车赶往荣城郊区,车内除了公路导航的机械女声就是温志诚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他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了一丁点新消息,“你不是说他们会联系我的吗?”
    这是温藜失踪的第二天,抓走温藜的幕后黑手还是没有联络他。
    他想到了很多可怕的场景,比如某天早上在邮箱里收到温藜的断肢——活着的不代表不痛苦,也可能是生不如死。
    正专心开车的聂郗成注视着前方病气沉沉的道路,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皮革方向盘,“温总,您冷静一点,您是小姐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几个字如同一针强心剂,温志诚喘了两口粗气,他需要有人跟他说话,不然焦躁和不安能把他活活逼疯。
    “我问你,为什么不让吴辛跟来?”
    “温总,你记得前天下午在医院里罗弈说了什么吗?”
    前方红灯,聂郗成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咖啡,眼睛底下隐约有昨晚没睡好的痕迹。
    温志诚一下子被问住了,甚至没注意到他称呼不是罗总而是连名带姓的罗弈。那天罗弈一共没和他说几句话,除了要他屏退其他人就是……他的脸色变了,“你是说……吴辛就是……?”
    “嗯,**不离十。”
    聂郗成会这样说就是有足够的证据,“知道那幅字画的人不多,其他人的话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时间,除了吴辛,如果说这只是巧合的话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一条条排除下来就他最有可能。”
    装字画的箱子被易淮当做盾牌用了,上边留了些坑坑洼洼的痕迹,装着的字画倒是完好无损,不过温志诚觉得它经历了这种事情太晦气,为了不得罪人就挑了件别的文玩给别人送去。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腹,温志诚没完全听信他的说辞。
    “有的,我让人查了下,吴辛有个处了很多年的相好,这段时间吴辛送了她不少东西,当中有块法兰克穆勒珠宝手表,十二颗收藏品级纯净蓝宝石,不是买回来另找人加钻的那种。”
    原钻和加钻的珠宝表价格差了好几倍,像吴辛这种狗腿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吴辛这个狗东西!”温志诚回味过来,大骂出声,“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哪里对不起他要这样对我!?”
    “鸟择木而栖,人择主而仕,您父亲病重,外边一致看好二少继位,吴先生一时被权势迷住眼也是正常的。”
    聂郗成将咖啡杯放回原处,语气温和说的东西却及其辛辣讽刺,“不过吴先生不明白,温繁这个人做事出了名的狠辣不留余地,跟着他好多年的老人都要时刻担心哪里做错成了弃子,他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里里外外都被打上了您的烙印,绝不可能见机行事另投明主。换句话说,温繁过河拆桥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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