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不算卦(11)
“只要您解决了这起案子……徐庄工程那标,给陆氏。”
陆修珏挑高了眉毛,笑得温润如玉。他又是扯皮又是装逼了这么久就等着这话儿。
“钱队爽快。半个月后给您个答复。”
老钱摇头:“上头给的时间就一个月,没得再拖。”
陆修珏淡笑:“钱队,您信我。我说半个月就不会让您超过一个月破这案子。”
言下之意是打算完全把这案子招揽过去,不是仅仅帮他查出‘窃金贼’团伙作案人员和手法。敢情好,这交易值。
老钱开心,他也是愁得没法儿了。这起案子牵扯太广,又是闹出行尸邪术的事儿,又是沾了好几条人命,那些人命里头还有不少是有名的富商。群众、有钱人的施压,媒体的监督,偏还不能用特殊手段查,愁得他头发都白了许多。
陆修珏问:“前几天行箱中尸体……是周家的小孩吗?”
“不是。周家人去瞧了,长得有些像但不是。DNA也验了,确认不是亲属关系。”
老钱倒真是因此对陆修珏服气,这六少,说他信鬼神吧。第一时间遇到这种邪门事儿他就能用科学的思维来破案,你说他不信鬼神吧。他又能说出行尸和国家特殊部门,看着死得不能再死的女尸如活人行动无异而面不改色。
须知,即便是侦查过好几起丧心病狂的碎尸案的他看到这画面都脸色苍白了许久。
“周家小孩……”老钱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惋惜愧疚。
陆修珏似有所觉,便问:“怎么?”
老钱摇头,脸上带着愤怒:“周家没把钱出齐活了,‘窃金贼’动怒,把小孩的两根指头切下来寄过来。寄到了警察局!”
显然,老钱愤怒的不仅是‘窃金贼’的残忍,还有他们目中无人的挑衅。
陆修珏关心的却是别的,他赶紧问:“周家什么反应?”
“女的都哭晕过去,男的愤怒痛苦。恐怕是打算凑齐赎金一块儿交过去了。”
当时看周家人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他们是松动了,也是,谁能面对着小儿子的指头而无动于衷?即便他们再三劝阻,说要是交齐赎金那边会撕票他们也听不进去了。
老钱再三叹气:“这帮畜生!”
虽是残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招捏中了周家的软肋。他们的拖延术没用了。
陆修珏垂下眼睑沉思,长而直的睫毛在眼睛下方垂下一小片阴影。
‘窃金贼’凶残冷漠却也狡猾非常,他们有着很严格的纪律性。没有上面的命令绝不会私自行动,更不会一次性绑架多个人。
照几个月来的绑架情况看,他们通常是绑架了一个人,直到拿到赎金撕票才会盯着下一个。现在周家有意凑齐赎金,一旦拿到了赎金,周家小孩也就活不了。
没了人质便会有下一个目标。
陆修珏抬眸说道:“钱队,劳您盯着周家。尽可能劝,拖个三四天。”
老钱点头同意了。
“周家人收到小孩的残肢恐怕会疯。”
“残了总比丢掉性命好。现在医学发达,只要保存好那些残肢,就还能装上去。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老钱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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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九和小山下车,望着车水马龙、繁荣发达的帝都,齐齐的土包子心面瘫脸。
两人都是好面子的人,从小到大搁那乡村小地方养着,一个是从小被好面子的师父影响得视面子为第一,一个从小寄人篱下心思敏感面子第一。
所以现下两人尽管内心各种惊叹,面上还是非常的淡定——端着。
两人穿的都不是很时尚,却有特色。况且现在讲究潮流复古,茅九穿的那身短褂布衫还叫人觉得特别,独树一帜。
再者,茅九身上那款式虽然是上个年代的款式了,可架不住布料好啊。贼贵贼贵的丝绸,眼睛利点儿的就看得出来。
当然外在的死物都比不上脸啊!!
高冷美青年和高冷俊少年,萌一脸啊!!
这就是个看脸的社会。
好几个女孩子经过两人身边交头耳语,时不时瞟向两人。然后又偷偷的笑,眉目春情羞涩又大胆。
茅九和小山对于她们的少女情怀不懂,一致觉得……被嘲笑了!
穿得太土包子了QAQ第一次来帝都一定有某些地方或者礼仪不太对,要撑住。气势不能弱!面子不能丢!
小山望着前方,僵硬着脸小小声的说:“九、九哥,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偷笑?”
茅九冷脸,深不可测,难以亲近。眺望前方言简意赅的说道:“气势不够。”
衣品抱歉,气势来凑。
于是小山挺了挺胸膛,目露冷光,茅九也是,脸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冷漠得旁人即使心喜也要退避三舍。
一大一小就这么齐刷刷站在交叉路口,冷脸如冰霜,眺望远方,一动不动。
直到余宵珲开车来接,对着陆鹤司传过来的照片对比了好久才终于确定前面两人就是他要接待的人。即使走到两人面前他还心存疑惑,照片上的人笑得温和如暖阳,真实的人却是寒冷如严冬。
变化太大了。
余宵珲走到茅九面前问:“请问是茅九茅先生和方回山方小先生吗?”
茅九点点头,问:“您是?”
余宵珲挂起礼貌的微笑说:“我是陆鹤司陆先生派来接你们的。”
茅九惊讶:“陆哥都提前安排好了?”
余宵珲不动声色,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茅九对陆鹤司过于亲切的称呼。“是的。陆先生前两天吩咐了带您二位寻个落脚的地方,现在我来接你们。”
实际上却是陆鹤司同陆修珏吩咐了,让陆修珏接应两人。陆修珏答应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回头跟余宵珲说了一下便没理睬这事儿。
倒是陆鹤司猜得到陆修珏的脾性,便私自定了在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给茅九住。
余宵珲内心惊讶,丝毫不亚于狂风席卷而过。
因为市中心那套高级公寓是陆修珏的私人住所,平时大部分放松时间他都是回这栋公寓去住的。陆鹤司这决定……是打算让他们同居?!
第21章
余宵珲挺为难的,按照陆修珏那性子,要是发现有人住进他家,绝对会发怒。
然而陆鹤司想到了这一点,挖了个坑让陆修珏跳下去。当时他就在旁边,所以他知道就算陆修珏会怒不可遏,但最终也只能妥协。
茅九心里挺暖,没料到陆鹤司会安排得如此周到。他在帝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就算要去领阿玲的尸体都需要签证和办手续,估计得在这儿住好几天。
虽然这次是公差,但公费要报销到到达他手里还是需要时间。
茅九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师父留给他的钱大概也是够他来回一趟帝都。要想其他花费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可他还想要吃遍帝都美食呢。
难得来一趟。师父真小气。
茅九心里腹诽不止,仰脸朝着余宵珲温和一笑:“那么,麻烦你了。”
余宵珲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一个人笑与不笑,气质能产生如此大的变化。这样如暖玉般温暖的人住进去,六少也会开心吧……大概。
“上车吧。”
茅九和小山拎着包袱一块儿坐上车,非常熟练的系安全带。系完安全带后,齐齐抬头,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余宵珲被这严肃的气氛感染,不由自主也跟着挺直了腰背。他开动车子,朝着目的地而去。一路上时不时的和后车座的茅九搭话,搭得挺有技巧。
他有些捉摸不透茅九和小山到底是什么人,据陆鹤司所说,这两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却没说明来历。一开始看着衣着打扮和一双澄澈黑亮的眼睛,他当是偏远山村出来的,走了好运才攀上陆鹤司这尊大佛。
可当真正见面了,又为茅九气势所慑。当两人坐上豪车,神色如常,余宵珲也分不明白两人是见怪不怪还是根本不懂这车的价值。
于是,余宵珲一路上和茅九聊天,时不时搭两句话,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过于冷落。应答之间,发现茅九还是不卑不吭,气度不凡,当下认定茅九不是普通人。
为了面子人设不崩塌而尽可能简短说话的茅九:“……”大师范儿,见得还少吗?
经常和阿婆唠嗑、跟阿公悔棋还为老不尊调戏小姑娘然而一有陌生人求上门来就一副视钱财如粪土云淡风轻世外高人的茅老身体力行的教会了茅九,何为装逼!
陆修珏住的那套公寓位于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最顶层,是一套复式公寓。余宵珲因为工作缘故经常出入这栋高级公寓楼,保安已经认识他了。
所以他很顺利的通过,并送了两人进去公寓。公寓的门是密码指纹和刷卡三者合一,密码和指纹只有陆修珏有。但陆鹤司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密码卡交给了余宵珲,余宵珲打开公寓门领了两人进去之后就把密码卡交给了茅九。
“那么,我先走了,茅先生。”
茅九点头道谢,又把人送到电梯口才回去。刚开门就看见小山站在玄关处发愣,不由问道:“小山,怎么不进去?”
小山回头说道:“九哥,我感觉、感觉自己进了皇宫。”
茅九温和的笑:“皇宫金碧辉煌,墙壁都是金子做的。这里的墙壁可还是钢筋铁泥做的,别发愣了,进去吧。把自己收拾收拾,尽快去领阿玲的尸体然后回家。尽量别麻烦陆哥。”
提起阿玲,小山有些惆怅和难过。他和方玲其实不是很熟,感情也没多深。他被盲婆捡回去抚养的时候方玲已经懂事了,对于小山这个拖油瓶并没有太多的喜欢。
后来小山长大,懂事了。方玲已经离开家乡独自到大城市中打拼,小山对她就更加不熟了。他只是替盲婆难过,毕竟方玲是盲婆唯一的孙女。
没了她,盲婆该多难过。
茅九看着小山露出悲伤的神情,摸摸他的头安慰:“阿玲命中有这一劫,躲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振作些,难过不能解决所有事。”
小山感激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九哥。”
茅九拍手振作精神:“行吧。我们进去,看看未来几天的住所长什么模样。”
玄关前面是一块水墨抽象发财树磨砂玻璃隔断屏风,隐约可见室内客厅规模。地板偏于米白色,玄关吊顶中心装了几个筒灯,排成一个圆字形状。一打开,明亮的光洒落在玄关处,令入门者视线觉得舒服。
玄关的侧立方向摆了鞋柜,上头有几双家居鞋和几双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鞋柜摆放得很整齐也很干净,隔着鞋柜不远处则是一盆兰花,一朵亭亭玉立的洁白兰花开得娇艳,可见主人对其多么精心侍弄。
茅九拿起一次性拖鞋拆开穿上,同时让小山也穿上。拎着自己的布鞋和小山的球鞋整齐的放好,然后转过屏风走进去,入目是个很宽敞的客厅,客厅前面是一大片的落地窗,窗帘被拉开缚在两边,因此光线非常好。
整个客厅都非常的明亮。地板和玄关处是一样的米白色,天花板上吊着玻璃六头吊灯。下方是宽大的全套布艺沙发,沙发旁边摆着一个只到膝盖的方正形镂空书柜,书柜上和下面的格子都摆了挺多书的。
沙发前面是黑色方桌,方桌前是液晶电视和立体音响。
向后走个三四步是用了褐色木板铺就的地板,搭了一个开放型的酒吧。吧台后面是酒柜,酒柜里放了挺多酒。
吧台后面绕过去是个单独劈开的厨房和餐厅,开放式的类型。旁边儿贴着一大片的落地窗,往下头看,高得令人眩晕。
再来便是二楼,大约客房和主卧都在二楼了。
茅九先观察了客厅,只见客厅里一些特殊的位置摆放了长青树,还有个鱼缸,里头倒是养了不少金鱼,色彩缤纷的,挺绚丽。
然后走到落地窗前,打开走上阳台朝外面看。一看地形风水,依山傍水,前有护城河,后有高峰远眺,前后左右隐有四神辅佐守护之势,是个万中无一的好地方。
倒是难得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帝都市中心寻了这么个好风水的地儿建楼。
这栋公寓最好的一间房还就属他脚底下踩着的这间,背风向阳、依山傍水,大地和万物之源都拢聚此处,就连太阳精华都格外旺盛。
最难得的是房间的整体构造没有被破坏,里头摆了很多招财平安的东西诸如鱼缸和长青植物,这是风水局上很普遍的摆设。但是配合了房间的风水,却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一般来说这种非常好的风水之地并不需要风水局的协助,不是不用而是不需要。摆了也没有起太大的作用,没料在却有人能摆出这个看似普通实则相辅相助的风水局。
茅九猜测能摆出这么个风水局的定是个高人,他虽于风水一事上不熟却还是能看出一二。
这儿的风水本就好,若要再锦上添花又要不破坏此地风水的整体性就必然要利用日月星辰周期性摆设出一个催旺财官的风水格局。
这便是涉及到了天星风水,即是山脉水法,日月星辰上下对应。根据星辰周期变化,推测吉凶。在选择风水宝地时,五天星元对应五行,二十八星宿对应山川河流。
星有美恶,地有吉凶。如是而已。
话虽如此,光是掌握星辰运行周期便不是件易事。幸而现代技术发达,对于周天星辰运行周期已有记录。但风水一事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一个不慎是要祸害全族九代,是大罪。所以马虎不得,也更加说明这天星风水术要求之高之严谨。
茅九倒是挺想认识认识摆了这么个风水局的大师,把他介绍给师父,想必能和师父打到一块儿。
本想上二楼看看房间,谁知刚走几步便看到小山从楼梯上飞奔而下,面带惊恐:“九哥救命——”
茅九还当是有什么歹人,连忙将小山挡在身后向前做出攻击的姿势。面带警惕,眸光坚毅冷厉,严阵以待。
半晌——
“喵——”
茅九:???
“汪、汪汪——”
茅九:“……”
啊,好可怕的小猫咪,好可怕的小狼狗。
茅九面无表情的退开,小山吓得一蹦三尺高,蹦下楼梯的一只黑白脸色酷似野狼蓝色眼珠的蠢哈士奇狂甩着舌头扑向小山。
小山撕心裂肺的嚎叫:“狗啊——”
哈士奇以为小山在陪它玩,上蹿下跳的追着小山,玩得贼开心。
茅九面无表情,无视小山发疯般的的求救。沉默又欣慰的想,感情真好。
喵……
嗯?
茅九低头,只见纯蓝英短绕着他的脚边不断的磨蹭,尾巴勾来勾去的蹭得他的脚踝有些痒。
这猫……在跟他撒娇?
茅九和它冷漠的对视,半晌蹲下开始撸。微微眯着眼,颇为沉迷的撸。
这只英短似乎很喜欢茅九,乖乖的躺下被撸,还发出非常舒服的咕噜声。
伴随着背景音乐狼嚎人泣,茅九和猫,一个沉迷于撸,一个沉迷于被撸,气氛无比温馨有爱。
当陆修珏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这场面,他不动声色阴沉着脸站在茅九身后——他没兴趣对付被哈士奇追得上蹿下跳的怂小孩。
“你是谁?”
第22章
茅九撸猫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向上看。陆修珏背对着光,他看不清陆修珏的面容。但来人紧绷的怒意和敌意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猜测这人会不会是走错房间了——他没有猜想陆修珏是公寓主人,毕竟陆鹤司的安排令他以为公寓没有人。所以他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茅九站起身,问:“你是?”
茅九站了起来,陆修珏才真正看清了青年的样貌,他面不改色,心底里倒是有点儿悸动了一下。因茅九的长相恰恰符合他的审美观,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无一处不符合他幻想中的恋慕之人。
可惜,茅九寒冰般冷肃的气质深为他所不喜。更何况现下陆修珏把他当成了小贼……不是小贼便是用了某些不入流的手段进来。
陆修珏笑了一下,却如长刀出鞘,凌厉冷漠,敌意顷时涌泄而出。那样带着明显的腥风血雨的敌意令茅九惨白了脸色,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有些不适应。
毕竟他未曾遇到过这般、这般厉害的煞星。若是放在古代,该是个骁勇善战、足下百万命魂的将军。
放在这个太平时代不会有煞气如此浓重的人诞生,唯有古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将军才能产生如此浓重的煞气。
那此人煞气从何而来?
茅九忽然想到师父曾说过的一种命带煞气的命格,杀破狼命格。
杀破狼格局本为动荡和变化,唯动唯乱可成就一番霸业。若在乱世,便是大将之命。若恰好七杀入命,遇紫微化为帝亦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如今大概也只有杀破狼这一命格可解释眼前陌生男人那浓重的煞气,却不知男人是七杀、破军、贪狼哪一星曜入命。
只可惜他对紫微斗数不太熟悉,看不出来眼前这人是哪一星曜入命。
茅九深知,遇到这类人宜和不宜战。
正想回答时,陆修珏先开口说话:“你是哪方的人送过来的?”
茅九愣了一下,这话……原来这人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倒是好办了。
“我是陆哥介绍过来的,他说我——”
陆修珏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哪个陆哥?别什么人凑上来就认亲戚。”
他并没有想到他的兄长上去。陆修珏上边有五个哥,三个姐,然而实际上只剩下三个哥两个姐。早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尽管陆家人向来行善积德却还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尤其是子嗣方面的,怀一个掉一个。
到后面只剩下陆家大少、陆家四少和领养的陆家三少,怀六少的时候,陆夫人整天提心吊胆怕留不住。后来生下来,差点留不住了。不知陆老爷子从哪儿请来的高人,愣是把陆家六少从鬼门关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