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37)
乐时:“……”
唐之阳在他擦头发的时候回来了,正好看到宿舍俩活宝隔空激情对唱“二十一世纪嘅靓仔系边个,That’s u and me!”的场景,他看看万幸粉色小熊睡衣,又瞅瞅任风风的小黄鸭裤衩,和靓仔风牛马不相及,他一边暗笑一边脱衣服,乐时长叹一声,往出挪远一点。
唐之阳实在忍俊不禁,打着赤膊遥遥打趣:“哎,明晃晃的嫌弃写了满脸,乐时练习生。你应该想想,不愧是213宿舍,放别人那儿还不定是这样一个和谐社会呢。”
可和谐了,大清早的大喊大叫,打赤膊和干嚎的偶像满地跑。乐时带着一种诡异的习以为常和不耐烦,勉力支撑到任风风和万幸将永远用不完的过剩精力全部挥发完毕,并排地在水槽前边胳膊肘打架地刷牙,动作出奇一致地鼓囊鼓囊腮帮子,低头弯腰噗嗤噗嗤吐泡沫,再对彼此的圣诞老人形象指指点点、出言嘲讽一番,最后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倒是坐实了三岁儿童的饱满形象。
乐时坐在下铺唐之阳的床沿,阳光从窗口洒进来,耳边充斥欢声笑语,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就习惯这样的集体生活了,刚进集训地时,他一腔冷漠独立的孤勇,只觉得宿舍是休歇必须的场所,人际关系的好坏并不在考虑范畴内,只是半年的相聚,没有必要费神费心经营。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竟然涌上些难以名状的暖意,如同寂静无声却温情脉脉的溪流。他内心正倍觉感动,这头看见唐之阳十分奔放不羁地套条裤衩就从淋浴间走出来,任风风嘿嘿笑了声,就势往人形状漂亮起伏整齐的腹肌上啪地一拍,捂住心口:
“糟糕,有八块,我死了!”
唐之阳眉毛一挑,笑容温和宽容:“我不介意你再摸久点。”
万幸跃跃欲试,又“啪”响亮一声响:“我也来!完了,这个身材,阿伟死了!”
乐时:“……”
万幸和任风风收回爪子,转头满眼发光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乐时的右眼角不详地一跳,十指交叉地一握,骨节十分危险地发出了响亮的折声,他从没用这样和煦自然、温和带笑的声音向别人说过话:
“我劝你们珍惜生命。”
然而这整天的训练却并没有这么顺利,于斐在凌晨的提醒一语中的。
难。
难度来自于各方面,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从HopE大火开始,无数男团就意图复制与重现他们的歌曲风格,但在几乎全方位的模仿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成辉煌的再生,那些活跃而动人的音符无法复制,而演绎歌曲,将音乐当作生命的七个人,也同样举世无双。
按照前辈的风格所编排出来的舞蹈,理想状态下确实能够达到不错的成效。但问题在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征兆,从第一次统一编舞就开始了,每人的学习能力有限,作为创作者,他、唐之阳、江河,自然占了经验老到的便宜,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能够很快地分解与消化。
分歧是由此产生的。
开端源于下位圈的一名练习生在练习的途中低血糖晕倒,在休息的过程里委婉地向唐之阳提出强度过大的问题。
“这还是没有加上歌词部分的程度,真无法想象要是还要开口,压力会有多大……”
在一旁递冷毛巾与运动饮料的组员亦说:“我觉得前两分钟的动作,还是太密集了一些……”
这头江河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走过来,确认练习生的身体情况,在听到反馈之后,露出了十分为难与踯躅不定的表情,作为走位动线的规划,前半段他筹策得十分精心,由于这首曲子与别的舞曲大相径庭的剧情性,前半段的体力消耗几乎是必须的。
江河解释道:“这首歌……一开始想表现的是塞外少年健康而富有活力的特点,所以步调会比较紧密,动作也会比较复杂。每个动作要做满,才会有骁勇善战,不惧一切的朝气感……挺难割舍的。”
唐之阳摸了摸体力透支的组员的发顶,抿了抿唇,商量道:“至少减少一些走位,或者在后半部分稍微缓冲缓冲。乐乐,你觉得呢?”
乐时轻轻咳嗽两声,声音有些沉闷:“嗯,我也这么觉得。”
江河不说话,只是点一点头,面上有些许不快的失望。
这头于斐正巧过来,告诉他们录音室的设备轮到他们使用了,编曲的具体事宜也能够和录音室的老师们开始谈了。他照例在意着乐时,却发觉对方有些心不在焉、气色不佳,似乎是昨晚的彻夜不眠,精神状态由此下降。
他露出了懊悔的神色,与其自作聪明地唱歌,不如催他早点睡觉。
唐之阳同样注意到了,颇关切担忧道:“你不舒服?”
“熬夜而已,没事。”乐时回答,奈何嗓子的不适感随着时间加重了,仿佛吞进了蒲公英一般的絮状物,干燥而瘙痒的感觉挤压在舌底,他的眉尖一蹙,将这奇怪的兆头压住了,他这几天确实很累,大概来回数千里的舟车劳顿,使他有点应激反应,乐时又说:“回去吃点药就可以了。”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嗓子的状态录不了音。
原本vocal就不是他的长项,好歹棚子里有修音设备,简直是雪中送炭的救命稻草。
录音的部分结束之后,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状态在不知不觉里滑进了谷底。
“我觉得你需要去医务室。”
在以手背试过乐时额头的温度后,唐之阳得出了他在发烧的结论。
时间却是毫不等待地向前奔流,在短暂一周的准备里,许多人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身体问题,尽管乐时每晚都抽空到医务室挂水,但低烧一直阴魂不散,这头的编舞也总是举棋不定,状况频发,以至于到了比赛前三天的导师查验时,仍然有人因为不熟悉舞蹈而走错了步伐,又由于导师过于严厉与肃然的注视,而一错再错的情况。
相较而言,另一组同样选择《塞下曲》,稳扎稳打编曲练习的练习生们,得到的称赞与好评,简直是鲜明对比的公开处刑,贝锦更是直言不讳:
“我认为这样下去,这一组下位圈的练习生们,一定会完胜上一组的。有时候高位圈不能代表什么,好高骛远与脚踏实地的区别总是高低立现的。还剩两天时间,希望彩排的时候,大家不要让我失望。”
在评点的最后,她提到了乐时:“我记起来你是谁了……说实话,想起从前你的表现,我现在仍然觉得挺失望的。声乐方面,可以说是大不如前。”
组内的气压低至冰点,乐时去洗了把脸,回头打开休息室的门,将人一个个拽出来,力气有些虚浮,但攥得人手臂生疼,唐之阳为他滚烫的手心一顿,几名练习生更是满面惊讶,只听他淡定而沙哑脱口一个字:“练。”
江河坐在休息间的角落,没有动。
乐时不劝解也不强迫,没力气将人拉出来,于是带人把门关上了。
此时已经是彩排前夜。
手机在傍晚分发到各位练习生的手上,是节目组准备的赛前热身小环节:向许久没有联系的家人打个电话,聊聊天,放松放松。
担惊受怕的组员虽说练习一天,可也是各个提心吊胆,趁着江河去录制赛前热身的空当,攥着手机在休息室交头接耳:“Leader不归队的话,我们可怎么办。”
唐之阳坐在乐时身边,乐时抱着臂,脑袋抵在他的肩头,正闭着眼睛养神,呼吸的声音浑浊沉重,他的身边仿佛倚靠着一块烈火中的红炭,唐之阳握了握他的手,那双手已经不再滚热发烫,而是冷得像捂不化的僵硬坚冰。
“乐乐……”
乐时挣开了他的手,哑声回答:“我没事。等会儿录完节目,再回去练一会吧。”
“你就算了……”唐之阳长叹一声,他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乐时的冷硬与倔强,仿佛不在南墙撞死便不会回头,他心急如焚,但又不能直接将人打晕了带回去,只好半劝半哄:“你等会吃了药在这睡一会,夜里我叫你,八点,你睡两小时,行不行?”
“……七点吧。”
“行,你说七点就七点。”
乐时站起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晃动一下,立时扶住了身边的墙,蹙紧的眉峰努力展了两下,终于舒开了,他尽量做出清凉无事的模样,在另一个封闭凉爽,布置温馨的小房间里坐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室内的墙上挂着不同练习生小时候的相片,多数已经发黄发旧,父母簇在他们的身边,露出洁白唇齿的微笑,是制造感动的情境,无怪乎许多练习生是抹着眼泪离开的,回忆总是能够制造决堤的感情与坚韧的决心的催化剂,工作人员柔声细语,笑容满面地说着“辛苦了”。
乐时礼貌地报以微笑,打开通讯录。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向摄像机后的监督耸一耸肩,轻轻地摇摇头。但工作人员不依不挠,又说:“其他家人的电话呢?手机、座机之类的,都可以试试。”
座机一律无人接听。
他的手在通讯录的尽头一顿,除却于斐的号码,只剩下“爸”一个字。
乐时看着这一个字,虚影的交叠使他的太阳穴突地一跳,带着灼烫与心跳往复的一阵呕意,他闭上眼睛,按定那个字眼,只响了一下,信号流通,听筒后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鼓噪回荡的心跳静止了。
“爸。”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成语调,仿佛将字的曲折拆除与剥离,陌生得难以辨别。
“我以为你不会给家里打电话了。”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他的眼光黯淡下去,冰冷的掌心捏紧了手机机身,却觉得金属壳子内的热度几乎要将他灼伤,他的手腕轻轻发起抖来。面前是摄像机闪烁不止的红灯,发散着正在录制的讯号,将他所有的表情、动作的细节,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