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别离(25)
“没事,可能刚才太紧张了。”
直到回到酒店,叶牧青还是没能平复下心情。
谌一祯为什么要骗他?
这已经是第二次直接揭穿他的谎言,上次可以理解为背着他看他的微博主页,这一次又能给他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怀疑一旦种下了种子,就会立刻生根发芽。
谌一祯究竟说过多少谎?还在什么地方骗过他?
心底的疑问源源不断地冒出。
回云城的途中,叶牧青表情一直恹恹的,施琦当他不舒服让他眯一会儿。
他闭眼点点头,靠在座椅上假寐,脑子里却满是那些疑问,停都停不下来。
因为赶得是早班飞机,回到别墅时才将将十二点。
谌一祯不在家,王妈备了一桌子菜。
“叶先生,少爷说您大概中午就会到家,所以我提前给您做了饭。”
“谢谢。”
他将行李放回房间,下楼好好吃了一顿饭。
谌一祯是五点多才回来的,叶牧青正在睡觉,半梦半醒中听到身边有动静,睁开眼就看见谌一祯在换衣服。
他睡眼惺忪,嘟囔道:“你回来了。”
谌一祯换好衣服坐到床边,“累了?”
叶牧青翻身将脸埋进谌一祯大腿和床中间的缝隙里,“睡一觉好多了。”
“下次什么时候走?”
“下下周。”叶牧青抹了把脸,“我洗个澡,睡出汗了。”
从浴室出来,头发仍旧是湿漉漉未擦干的样子,他在脖子上套了块毛巾,边走边擦。
卧室里已经没有人,叶牧青到走廊上往下瞄了一眼,谌一祯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他下楼走到谌一祯身后,咳了两声。
谌一祯回头,“洗完了,王妈在做饭了。”
“嗯。”
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谌一祯低头继续翻看。
叶牧青盯着谌一祯的侧脸有些出神,很想问问他,中秋晚会那天为什么要说谎,腹稿打了千万遍,却始终问不出口,像是在害怕什么。
屋里安静的可怕,翻动杂志的声音无比刺耳,叶牧青烦躁地拿毛巾搓了一遍头发,咬咬牙,想着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倒不如给个痛快,就在张嘴的瞬间,他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天酒店布置的婚宴现场,到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地就变成了,“你想过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吗?”
话音刚落,他心尖抽了一下。
谌一祯显然也被他问得僵了僵,翻杂志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十几秒才轻吐了一口气合上杂志,看向他,“我的婚姻不会属于我自己,只能属于家族。所以我没有想过,也不用去想。”
叶牧青手指骤然收紧,毛巾被他抓出一团凌乱的褶皱,胸口像压了十几床棉被那样闷得无法呼吸。
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心口难以言喻的酸胀催促他赶快逃离。
“你们这种大家族是不太一样啊。”一开口气息都不稳了,叶牧青背过身在胸口捶了两拳,“我不饿,先回卧室了。”
他飞速离开客厅,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跨着台阶,却因为走得太急,脚尖绊在台阶边缘,一个趔趄膝盖磕在了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
“摔哪儿了。”谌一祯快步走过来扶起他,“干嘛走得这么急。”
叶牧青坐在台阶上抱着乌青的膝盖默不作声。
“哪里不舒服?”谌一祯以为他还摔到了其他地方,上下检查起来。
叶牧青摇摇头,推开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站起身走了。
回到卧室,叶牧青用被子蒙着头,用力呼吸了几口才平复下心情,这样的自己太陌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好像把心浸在了柠檬汁里,酸涩而窒息。
原来,谌一祯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将来会是怎样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与他无关。
叶牧青紧咬下唇,眼角渗出两滴泪。
只要一想到未来会有一个人,可以拥有谌一祯全部的温柔和关心,他就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没多久谌一祯也跟着回到卧室,隔着被子都能看见他身体不停地抖动,心下一软,责备起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谌一祯也没想到,叶牧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走过去,掌心轻柔地贴上叶牧青的身体,想跟他说对不起,可又怕给了他希望,最后只能连人带被子拥进怀里,拍着他的背让他平复下来。
一整晚,谁也没有说话,叶牧青维持着婴儿在母胎里的蜷缩姿势一动不动,谌一祯则将他搂在怀里直至天明。
叶牧青四五天没跟谌一祯说话,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用来沉思,思考和谌一祯的关系,思考他们将来该如何收场,思考自己已经收不回的心该如何要回来。
直到接到一通电话,才将他从自己混乱的精神世界里解脱出来。
第二十七章 暴风雨的前夕
电话来自一位手表改装师,告诉他今天可以去拿那两支他前几个月送去改装的手表了。
提起这两支表,叶牧青不得不低头苦笑。
三月底谌一祯在家翻阅几家手表品牌的当季新品图册,叶牧青坐在一旁跟着看了两眼,指着其中一款说:“这个不错。”
谌一祯摇摇头,“我有一款类似的。不过,这季的表都不太好看,也只有这支还行。”
“我眼光还不错吧。”
“细节上如果能再改动一些就更好了。”谌一祯合上图册。
“我觉得挺好的啊,细节什么感觉都挺不错的。”叶牧青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表冠的镶钻换成雕花,表圈上对应时钟点镶钻会好些。”谌一祯说着又凑到图册前看了一眼,“表盘我也更倾向黑色或者深色,白色表盘的太多了。”
叶牧青当时默默听着,心里却记了下来,连同表的品牌,型号和谌一祯想要改动的细节。
等到四月新品上市,他买下了同型号的两支表,托施琦帮他找了位手表改装师,将两支表都送去改装,除去表盘一黑一白外,表冠和表圈都做了一样的改动。
没成想,竟然在这个时候通知他改装完成了。
拿到手表回别墅的途中,叶牧青几度走神,频频看向副驾驶上放着的两个小方盒,险些旧祸重酿再出事故。
他将车停在路边,上个月好不容易才跟谌一祯据理力争拿回自己开车的权利,可不想再给弄没了。
伸手拿过摆在上方的那个锦盒打开,里面摆着的正是要送给谌一祯的拿块黑色表面的手表。
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日子将这块表送出去,他和谌一祯,一黑一白,就当作是情侣款,可现在,在听完谌一祯那一番话后,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立场去送这份礼物。
说是他的存款,可他的钱和名利根本全都是谌一祯给的。
如果在谌一祯眼中,他们只是包养关系的话,他做的这些多像个笑话。
天黑了,街头的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
叶牧青捧着手表盒双眼空洞地望着不知道哪个角落,像座雕塑般一直发呆到现在,嘴唇因为长时间待在空调环境里变得干燥起皮。
他手指终于动了动,关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本的手提袋中,关掉车里的空调,放下车窗,重新发动车子驶了出去。
他决定搏一把。
搏一个谌一祯明确的答复,也搏一个他们能有其他机会的可能。
这种事情总该试试,才知道有没有结果。
叶牧青把手表藏了起来,他后天出发去兰城,需要逗留两个多星期,这件事只能等他回来再做。
走的那天早上,谌一祯送他到别墅门口,在他上保姆车前跟他说:“路上注意安全。”
叶牧青情绪有些复杂,但还是心软,开口说了这几天他对谌一祯说的第一句话:“我10月29号回来。”
谌一祯捏了下他的手心,“嗯。”
叶牧青皱着眉将手抽了出来,谌一祯现在的温柔佐以那晚的话,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在他心上凌迟。
这半个月对他而言无疑是个缓冲。
兰城及周边三地来回奔波的繁忙行程足以冲淡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让他能静下心来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这件事。
工作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回程的日期。
叶牧青坐在兰城机场候机大厅刷微博,一条名为“云城最适合求婚餐厅推荐合集”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博主详细介绍了各个餐厅的环境,价格,服务,地理位置,以及是否接受包场。
叶牧青从头看了一遍,看见有感兴趣的还不忘切到点评软件上搜索名字。
“走了,检票了。”施琦拍了他一把。
叶牧青匆忙将手机揣回口袋,“好。”
落地云城,易燎原来接施琦,他则由保姆车送回别墅。
在车上,他给登机前看中的那几家餐厅分别打了电话,询问11月中旬是否能够安排包场。
只有一家名为“CIR”的旋转餐厅接受了他的要求,让他明天带上证件到店详谈。
一回到别墅,趁着谌一祯还没到家,叶牧青先检查了一遍手表是否还在他原先藏好的地方,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夜晚毫无例外的又是一场翻云覆雨,连日来强行逼迫自己遗忘的内容又重新浮现,他咬牙转头看向在他身后动作的男人,伴随着无法克制的呻吟,他说:“谌一祯,我喜欢你。”
身后人动作一顿,而后低头在他脖子后方印下一吻,声音依旧温柔:“专心。”
这场性事照旧终结于叶牧青失去意识。
醒来时已经清洗过并且穿好了衣服,只是始作俑者已不在屋内。
叶牧青出门看了一圈,确认谌一祯出了门,便乔装打扮好去了昨天约好的那家餐厅。
餐厅位于城市另一头的新区,近几年城市扩张,四郊的土地上纷纷盖起高楼,CIR所在的这栋就是其中之一,一共66层,餐厅位于顶层,整座城市风光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