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别离(38)
“方便请我进屋坐坐吗?”
“我想不太方便。”
大概是没想到叶牧青会拒绝的如此干脆,谌一祯措手不及,嘴角牵强地往上扬了扬,“我就跟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那你就在这里说吧。”
“这里不太方便,我真的说完就走。”
不知道是对方眼神太过真挚,还是一时心软作祟,叶牧青选择了放行,他侧过身让谌一祯进屋。
“坐。”叶牧青指了指沙发,“有话说吧。”自己走到窗边。
谌一祯没坐,同他面对面站着,像是在组织语言,看了他好久才开口,“牧青,我喜欢你,我可能说不出来具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但是肯定在很早之前,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开始。”
他将刚才一直拿在手中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这是你落在CIR的两支表,他们送去叶荷,田美拿给施琦,施琦今天给我的。”
叶牧青看着那个熟悉的包装,呼吸明显变乱,他努力镇静下来,“谢谢你还给我。”
“我都知道了。”谌一祯继续说:“那天晚上,对不起,我没能赴约,你给我个机会,我补偿给你,好不好。”语末,他的语气已经近乎恳求。
叶牧青转过身不看他,张嘴用力吸了口气,“谌一祯,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我,你不用再说这些来安慰我。”
“不是安慰。”谌一祯听到他说很多人喜欢时,全身的力气都像被瞬间抽干,他怕,“我真的喜欢你,还是……你已经有了新感情。”
他很想问叶牧青,他和黑泽的那个吻到底代表什么,可是又怕被发现自己是个阴暗的偷窥者。
叶牧青没有答话。
谌一祯走过去,搭上他的肩膀。
“别碰我!”叶牧青反应极大地甩掉了谌一祯的手,“请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谌一祯不愿逼他太紧,只得转身离开。
关门声一响,叶牧青眼眶里的泪应声而落,瞬间布满全脸。
他真的很想问问谌一祯,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现在才告诉他其实早就爱上他,在他已经不敢相信,不敢去爱的时候。
叶牧青坐在地上,背靠着厚厚的窗帘,侧身将窗帘拨开一条缝,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楼道口出来的人。
谌一祯正走出楼道口,他忽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叶牧青顿时惊慌失措,赶紧放下窗帘,重新将自己藏起来。
*
之后,谌一祯又来过几趟。
大多数他来的时候,叶牧青都已经回家,谌一祯无一例外地全吃了闭门羹。
难得有一次,他在楼下碰到了刚进小区的叶牧青。
“叶牧青。”
叶牧青脚步一顿,被人挡在身前。
“我们谈谈。”谌一祯想去抓他的手腕,被躲开了。
“没什么好谈。”
“我说,你听。”
叶牧青抬起头,“你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听了。”说完,他便侧身绕过谌一祯。
谌一祯急忙拉住他的手,“我是认真的,不因为什么任何原因,就是我喜欢你,我真的……我爱你。”
忽然,叶牧青用力笑了一声,带了些无奈,还带了些释然,他咬着牙,扒开谌一祯抓着他的手,“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然后匆匆跑进正好到达的电梯。
一进电梯,叶牧青就再也坚持不住,蹲下身抱头痛哭。
太久了,他等谌一祯的这句话等得太久,在这场等待里他迷失了自我,沉浸在自我编织构造出的美梦中,抱着一个假象度日。
现在他不等了,不要了,那个人却给了他最想要的答案。
“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电梯的话筒里传出安全员的声音。
叶牧青调整好呼吸,站起身,按下楼层,“不用,谢谢。”
“好的。”
*
那天过后,叶牧青每天回家,到了楼道口总是不自觉看看周围,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自嘲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话的确起到了作用,谌一祯的确没有再出现过。
反倒是在录制一期他作为飞行嘉宾的综艺时,碰到了在隔壁棚录影的庄瑜。
自打谌深葬礼后,庄瑜的就背上了害死人的骂名,加之失去了大靠山,资源、名气一落千丈,叶牧青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
在走道里碰见时,两人均是一惊,庄瑜气色要比他记忆中差得多,眼袋和法令纹突出,看起来老了不少。
“真巧,好久不见。”叶牧青主动打破僵局。
庄瑜脸上一直没有笑容,打量了叶牧青一番,冷不丁地开口,“你还跟着谌一祯?”
叶牧青被问得有些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庄瑜像看出了什么名堂,“断了?那你混得不错。”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干脆转移话题,“我在一号棚录影,你在附近么?”
“看样子真断了,断了好。”庄瑜却并不想顺他的意,“录完了吗?有空去坐坐?”
庄瑜现在的样子实在用不上什么太好的形容词,曾经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消失无踪,除了脸还是美的,其他的,实在搭不上边。
叶牧青一时不忍,便应了下来。
录影场地附近有个咖啡馆,都是圈内人光顾,两人坐在角落里,各点了一杯饮品。
没等叶牧青问起,庄瑜便主动开口,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挺惨的。”
叶牧青没说话。
“没什么不好说的。”庄瑜性子还是没变,“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说实话,我不甘心。”
叶牧青不解,庄瑜没管他,自己说自己的。
“本来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倒霉蛋,结果到头来倒霉的只有我一个。”她抬起左手撑住下巴,右手搅动杯子里的饮品,“姓谌的都冷血,你跑了是明智的。”
来回搅动了十几圈,她停下来,抬起眼看向叶牧青,“我爱过谌深,是不是不可思议。”
第四十二章 我跟谌一祯断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
“除了你,我没有人可以说了。” 庄瑜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快疯了,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他,谁来在乎我快被这些所谓正义的人害死。”
庄瑜近乎疯狂的状态,让叶牧青受到惊吓,“可,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不用你帮,就当我发泄吧。”庄瑜换了只手撑住下巴,“很久之前了,第一次见到谌深是在学校的一个活动上,邀请他来演讲,我是礼仪。结束后,我俩就搞上了,他说帮我红,可是我傻啊,我不要红,我想要他。”
说到这里,她自己笑了两声,“好笑吧。他那时候最宠我,什么都依我,我就真的爱上他了,爱得死去活来,甚至愿意去给他儿子当后妈,你也知道,谌一祯比我还大,我都觉得没什么。”
庄瑜眼角红了,叶牧青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下,“谢谢。”
她继续说:“然后他就不宠我了,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每天想每天想,我那时候还没毕业呢,成天躲在操场角落哭。他隔三差五来哄我一次,我就跟条狗一样,等他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就召唤我两声。后来毕业了,签了经纪公司,他确实给了我很多资源,我一路上也都顺风顺水。然后就被我发现,他其实同时有好多个女人,不少于这个数。”
庄瑜伸出五个手指比了下。
“我跟天塌了一样。找他质问,又吵又闹,把自己弄得特别难看。你也看到了谌一祯跟我不对付,因为我闹到他们谌家老宅去了。”
庄瑜挑了挑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谌深打了我一巴掌,就是那一巴掌把我彻底打醒了。”
“那为什么……”
庄瑜打断叶牧青的话,“为什么还跟着他是么?为什么不跟着,他蹉跎了我的青春,我当然要从他身上捞到该捞的。所以后来我也想通了,不谈感情,只要名利。只是没想到,死了还要被他摆一道。”
叶牧青没法开口去问谌深死亡的真相,庄瑜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他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害怕不小心触及到她的敏感处。
“你比我幸运。”庄瑜擦了擦眼角,“也比我聪明,知道把握住名利比人重要的多。”
叶牧青很想说,他也没能免俗,落入了和她一样的故事,甚至还不如她能及时清醒。
“你最近还好吗?”问完这个问题,叶牧青恨不得咬自己舌头一口,显然是废话。
“就这样。”
“网上的那些留言,别去看了吧。”
庄瑜轻笑,“我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说了什么,谌深给自己建的人设太完美了,所有人都只看到他的表象。”
叶牧青低头搅了搅那杯已经凉了的拿铁。
两人间一片沉寂,只有勺子碰撞杯壁乒乒乓乓的声音。
庄瑜重新调整过情绪,那种疯狂、偏执被收敛起来,恢复平静,“谢谢你。讲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不用。能帮到你就好。”
纵然庄瑜过去刺伤过他多回,但面对她现在的样子,叶牧青还是生了怜悯之心,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回去后,庄瑜憔悴的面容不时在眼前出现。
不禁惋惜,曾经那么明艳靓丽,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别说眼神无光,整个人都像是坠落的星星。
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别人惋惜,自己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下午听庄瑜将故事时,就止不住地在想,如果这段故事里,谌深不是给了庄瑜一巴掌,而是抛开其他的所有莺莺燕燕,对庄瑜专心致志,给她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