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日学习计划(4)
这么一来,谢呈没来得及去跟英语老师说作业的事情,出教室的时候整栋教学楼都空了。
青玉市是整个省公认的教育质量最差的市,仙水则是整个市公认的教育质量最差的县,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
哪怕仙水一中已经是县里最好的中学,外面也到处都是黑网吧和游戏厅。
有些店铺外面看着是小卖部或者文具店的样子,里面全是游戏机。要不然就是在隐蔽的巷子里,一看玻璃上挂着深蓝色的窗帘,白天也不打开,十有八九就是黑网吧。
一中的老师还算负责,时不时进去突击一下,一抓一个准儿,还是一把一把地抓。
谢呈出校门的时候还在琢磨,周讲于如果是一个人走的,可能是去摊子上了,既然是跟其他人一起走的,那一定是去了游戏厅。
他先找了学校旁边最近的两家,都没人。
彼时的洛花还没有所谓的城镇规划,镇上新旧建筑杂乱得厉害,小巷子多且交错,一条国道从整个镇子北面穿过。
谢呈上了街拐进一条小巷,想抄近路去隔壁洛花初中,那附近的游戏厅更多,以前兰姨在那边找到过周讲于。
还不止一次。
巷子走到底就是洛花初中的侧门,谢呈刚刚要跨出巷口,拐角处迎面来了三个男生。
他往后退了半步。
“周讲于呢?”对方开口就问。
谢呈背了一书包新书,太多太重,拽得人好像随时要朝后倒去,他干脆地抱起双臂,脸上的平淡就变成了不屑:“我不知道。”
对面是洛花初中的,都是小混混,正事儿不干天天跟着街痞压马路,谢呈见过几次,以前都跟周讲于打过架。
其中一个笑了笑:“你们一中的都这么跩?”
“别他妈诳人了,周讲于成天跟你在一块儿,谁不知道似的。”最先开口那人说。
看这样子是非要找麻烦了。
身后有两个拐角,出去就是大街。
谢呈一边估摸要是打起来了怎么踹前面那人一脚,一边在计算退路,脸上还平静:“要找周讲于问周讲于去,问我干嘛?我是他妈还是你妈?找不到人就要来问我?我欠你的?”
“你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毛头骂了一句就要来踹他,谢呈往侧面一让,就看到那男生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出手的人力气很大,小毛头人朝旁边一歪,腿还翘着,重心不稳地要栽倒,又因为被提溜着领子摔不下去,身子在原地晃了两下。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小孩子家家要少看电视多读书,哪里学来的台词这么猛的?”来人声音带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六点党回来啦!o(*≧▽≦)ツ
☆、耿川
来的人也是三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但是身上没穿校服。
谢呈一看到说话的人,心里顿时松了一下。
旁边那两个小混混见自己同伴被拽,本来想动手,抬头一看对面好像不太好惹,气势顿时没了大半。
动手的那大男生手一松,小毛头身子摇晃一下,又被他扶着站稳了。
这男生长得高,此时微微低头看着那几个初中生,一双笑眼弯弯:“三位好汉,打个商量成吗?谢呈是我弟弟,下次找他麻烦先问问我,行不行?”
他话虽然说得轻柔,表情也温和,但身后跟着另两个却一脸不善。
刚才被拽的那小孩儿咳了两声,硬撑着气势开口:“你……你们是谁?管什么闲事?你知不知道我哥是谁?”
“不知道你哥是谁,是谁都无所谓。”那男生还是在笑,“我叫耿川,职高高三1班,欢迎他来找我。”
洛花镇气候干脆,民风也一向彪悍,镇上三所中学,学生之间互相斗殴是最常有的事。
一中和洛花初中还好,再闹也有老师管一管,职高混着的学生却是没人敢过问的。
耿川的话一出口,场面顿时僵住了。
没一会儿耿川背后的一个男生朝前一步,在一个小毛头屁股上踹了一脚:“滚不滚?”
那三个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互相扯着走了,边跑边回头叫嚣:“给老子等着!”
耿川笑了笑,点点头,远远冲人挥挥手,吓得那三个溜得更快了。
“耿川哥。”谢呈喊。
耿川在他头发上抓了一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可不是回家的路。还跟小混混有过节?你哥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
“没过节。”谢呈耸耸肩,“来找周讲于的。”
耿川点点头:“快回家去。”
“我要去找周讲于,我怕他去游戏厅了。”谢呈说。
耿川哈哈地笑起来:“你是他妈吗?”
谢呈神色认真:“兰姨今天不在,让我看着他不能让他打游戏,说好报完名一起去摊子上的,我得说到做到。”
耿川搂住他肩膀,朝旁边两个同伴示意:“走。”
谢呈被他带着朝巷口走:“去哪?”
“我们本来也要去台球室的,”耿川说,“你先去看看人在不在,不在再出去帮你找。”
“川儿你他妈真是闲得慌。”后面有个男生笑着说。
耿川扬扬下巴:“那是,闲不闲怎么了?小呈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给摘。”
“你都好些天没去我家了。”谢呈说。
耿川歪歪头,让他看自己的下巴。
谢呈侧头一看,才发现那地方多了一条淡疤,细长细长的,像被玻璃刺或者刀尖划的。遂问:“你又打架了?”
“啊。”耿川随口应,“我怕让你哥看到了又揍我一顿,过两天再去。”
谢呈忍不住笑了一下。
兰姨所谓的摊子其实是一个台球室,带一个小型溜冰场。
一中背后不远处是车站,跟农贸市场和糖果市场连在一起,来来往往人流量特别大,集散中心似的。那里开了两家台球室,车站旁边一家,车站的地下室有一家。
地下室就是兰姨开着的。
一行人刚到车站侧门,还没朝着地下室走,就看到周讲于从坡下风风火火地冲上来。
双方一打照面,他立即大吼:“你他妈去哪儿了?”
谢呈反问:“你去哪儿了?”
周讲于朝耿川那三个打了招呼,气呼呼地大声说:“我就放了个水出来你就不见了,你好意思问我?”
耿川指指他俩:“你找他他找你?”
周讲于抱起手臂看耿川:“我要见不到他不得让他告黑状?”
“告个屁黑状!告你之前先揍死你!”谢呈怒了,“你不是跟你兄弟们先走了吗?你好不好意思说我?周讲于你就是欠打!”
耿川听得好笑,没等周讲于回嘴便双臂一抬,两只大手分别盖在了两个人脸上:“你俩够了啊,见不得离不得的,等下再打起来了。走,陪我们打球去。”
“耿川哥我不会打。”谢呈说,“得回家了,我妈去外婆家了还没回来,家里就我哥一个人在忙,我要回去帮忙。”
耿川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在往外走了。
“你呢?”耿川看向周讲于。
周讲于在原地站了两秒,最后“靠”了一声,追着谢呈去了。
剩下三个人笑笑,走下缓坡,朝地下室去。
耿川有点心不在焉的,刚走到台球室门口,他忽然停了步子:“你们打吧,今天我有事儿,先走了。”
他说着转身,后面两个同伴莫名其妙:“你能有啥事儿?”
耿川头也不回:“家里着火了。”
谢呈走得很快,走到农贸市场门口周讲于才追上他:“不是说要跟我去摊子上看看吗?你走什么走?鬼在追你?”
“狗在追我!”谢呈说。
周讲于也怒气冲冲:“谢呈你他妈是不是一天不打架闲得慌?”
“打架?”谢呈突然转身,周讲于没料到,两个人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周讲于朝后退了两步,谢呈逼近:“你倒是好样儿的,天天外面打架生事,别人找不到你就来找我,你可开心了吧?”
他说完又走。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人特别多,吵闹得很,周讲于一下子没听明白这句,冲上去掰他肩膀,大声问:“什么玩意儿?谁来找你了?”
“你的架友!”谢呈也吼。
旁边一个背水果的大叔经过,莫名其妙看了两个人一眼:“加油?”
“谁打你了?”周讲于问。
谢呈白他一眼:“打了我还能在这儿跟傻逼讲话?”
“靠!”周讲于反应过来,刚才谢呈跟耿川他们一起来的,“妈的是不是洛花初中那几个?下次碰上了我他妈朝死里揍。”
“你真幼稚周讲于,多大个人了?架有什么好打的?你是不是嫌作业太少了?打来打去谁封你一座山头还是怎么的?”谢呈问。
“没什么好打的你成天跟我打?合着你就只看我不顺眼对吧?”周讲于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不懂。”
谢呈“呵”了一声:“我不懂你懂,你最懂!打你的游戏干你的架去吧!跪瓦片的时候我就旁边给你喝彩!拍巴巴掌!”
两个人一路吵着回了宣家巷,吵到最后都恨不得吃了对方,干脆不说话了。
踏进院门,宣禾坐在石桌边,正在裁去年的挂历,桌上摊着三年级的教科书,是准备要给宣麦包书皮。
宣禾头也不抬,跟神算子似的:“怎么了?又在吵什么?中午想吃什么?”
周讲于答非所问:“哥,麦子呢?”
“大院儿里,天天赢那么些弹珠画片的,不知道她拿来干嘛,也不腻。”宣禾笑,“你俩的书呢?来,我给包个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