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日学习计划(92)
周讲于脸上带着平日里见不到的认真,闭着嘴听她说完,他坚持道:“小姨,我就是同性恋,谢呈也是。我喜欢谢呈,谢呈也喜欢我,我们都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俩在一起,认真的。”
“你们还小,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喜欢?”兰姨忽地提了声音,“才几岁就说认真在一起了?”
周讲于很平静:“快十八了。那你呢,你喜欢那个叔叔的时候是多大?”
兰姨蹙眉:“这不一样。”
“一样的。”周讲于说,“一样的小姨,我就是喜欢谢呈,跟你喜欢那个叔叔一样。你喜欢的是男的,我喜欢的也是男的。”
兰姨嘴巴抿直成一条线,胸膛起伏片刻,语气骤然冷了下去:“你跟谢呈是发小,从小太亲近了,小男孩儿就是这样的,会因为好奇跟太亲近的同龄人做些出格的事情,都是因为你们小,好奇,只要扯开距离就会好。”
周讲于立即反驳:“这不是距离的问题。”
“不,就是距离的问题。”兰姨声音有点发颤,“鱼儿,你马上转学去西容,你要是不想跟着你爸妈我就跟你去,我已经想好了,摊子不开了,县城里那两套房子和商铺能收租金,我陪你去西容读书。”
周讲于有点急了:“现在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让我怎么转?”
“那就考完试走,必须走,距离远一点儿你就知道了。”兰姨自顾自地摇摇头,“绝对是距离出了问题,你跟谢呈都是,分开了就知道了。”
周讲于倾身,双手撑上茶几面,努力控制着情绪,把声音放得缓和:“小姨,你是不是怕我爸妈说你没把我管好?你别担心,我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我是同性恋这件事情怪不到你身上。”
“我是因为这个吗?!”兰姨突然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他,“周讲于你讲点儿良心!我要是怕被指责我早让你滚回西容去了!我吃多了啊我还养你?我就是吃多了我才跟你爹差点儿打起来!我吃多了我因为你跟我姐吵得要断绝关系!”
周讲于愣住。
呆了片刻,他像以前闯了祸认错那样滑下去跪着,祈求道:“小姨,你平时最开明最疼我了……”
兰姨身子直抖:“这是开明不开明的问题吗?”
她压着嗓子吼:“周讲于你弄清楚了,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你玲姨把我当自己亲妹子,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街坊四邻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咱俩倒是能一走了之,你玲姨她一家子根在这里,一辈子都要被人说三道四!”
“你毛长齐了吗你说自己是同性恋?”她声音还克制着,眼泪却已经快要撑不住,“你懂什么是感情了你就说你是同性恋?”
周讲于怔怔,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像要赴死一样,不管不顾地说:“我知道我是同性恋,我毛长不长齐都妨碍不了我喜欢谢呈,我对他有性/冲动。我喜欢他,心里喜欢他,身体也喜欢他,虽然我们还什么都没做过。”
兰姨看他说得认真,难忍且无奈地闭着眼睛侧过头,在眼角抹了一把,抬脚就要走:“我跟你没办法交流,反正你跟小呈离得远一点儿,下学期就转去西容,迟早都是要去的,不如早些过去还能适应环境。”
“小姨!”周讲于急切地喊。
“周讲于!”兰姨撑了一晚上,听到这一声终于崩溃,她回头看着他,嘶声道,“就当小姨求你!你试一试成吗?你先去西容,先想清楚你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周讲于被她吓到,本来起了身想拉她,手抬到一半滑稽地停在半空。
“我现在觉得自己在做梦,我也想平静一点儿,”她越说越小声,“我头疼得很,你不要跟我说话了。这两天反正不上学,你先不要跟谢呈见面,明早早一点儿起,跟我去看摊子。”
她说完立即进了自己房间。
门砰地响过,剩下周讲于懵头懵脑地支在原处。
夜十点,宣麦和宣芳玲都已经睡了。
谢呈洗完澡上楼,越想越觉得不对,然而他细细回想过下午跟兰姨打招呼的情景,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最后实在放心不下,他给周讲于发了个短信:“家里没事儿吧?”
那头一直不回,末了谢呈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看一看,短信进来了。
上面的回复十分简洁——
“十二点草楼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本出柜不会有无理取闹的人哒!o(*≧▽≦)ツ
☆、流星
临近十二点,谢呈已经在草楼上站了一刻钟。
他忐忑地等着,没一会儿墙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慌忙往前一步跨到扶梯旁边,刚刚弯下腰就看到周讲于伸了手。
两只手在楼边碰上。
周讲于抓着谢呈手腕上了楼,而后手指轻轻拂过他静脉处,往下摸去十指相扣的同时,他另一只手揽住了谢呈的后颈,急切地吻上他。
两个人边吻边往后退到安全地带。
谢呈察觉到周讲于情绪不稳,心里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眨眨眼,天边正好划过一道白亮的痕迹。
他想告诉周讲于有流星,但是刚刚一分神,舌头立即被咬了一口。
谢呈吃痛,一下子被激起血性来。
他猛地挣开被周讲于扣着的右手,一把箍上他腰,左手则用力插/进他的头发里,姿态像是牢抓了猎物,唇舌间的攻势猛烈,争抢着属于周讲于的空气。
薄荷味的。
他甫一强势,周讲于下一秒就更加强势,没一会儿吻出了点暴戾的意味来。
谢呈紧紧闭着眼,干脆放弃要占上风的想法,他不再跟周讲于暗争谁才是主导,五指于是放松了力道,只轻轻揪着他后脑勺上的头发,舌尖微颤,就像是生涩的勾引。
周讲于不得不放柔了动作,呼吸变稳,却也变得更重。
片刻,明了谢呈在投降,周讲于闷闷一笑。
唇终于分开,互相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谢呈小声说:“等下吻缺氧了一起栽下去,死翘翘。”
周讲于又笑了一声,没说话。
“怎么了?”谢呈问,犹疑两秒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是不是兰姨知道了?”
周讲于身子僵了一会儿,末了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她让我转学去西容。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怕你担心,但是她让我这两天都不能见你,我要是不说你只会更担心。刚门给我反锁了,我翻窗户出来的。哈哈,门怎么可能锁得住我?”
他最后一句语气轻快,谢呈心里却骤然生出涩涩的感觉来,像年久失修的缺油机器重新转动,咔哒咔哒地发疼。
“她会不会怪我把你带坏了?”谢呈说,“周讲于,我对不起兰姨,她从小待我那么亲。”
周讲于安抚地揉他耳垂:“没有的事儿,她以为是我把你给带坏的,还说跟玲姨没办法交代,所以你别想得太严重,这事儿她肯定不会说出去。”
谢呈没接这话茬儿,只是靠在他身前,抬眼问:“怎么办?”
“怎么办?”周讲于也问。
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一起笑了。
几分钟后,谢呈说:“别笑了,咱俩傻蛋一样,还笑得出来呢?”
周讲于点点头:“其实我想过要是她知道会怎么样,想到她会骂我打我,但是没想到她会哭。”
谢呈惊讶:“她哭了?”
“不完全因为这个事儿吧,我说错话了,”周讲于闷闷地解释,“上次我爸妈被拘留之后可能找过她,扯皮了,但是她没告诉我。我说我是同性恋这事儿怪不着她,她以为我说她怕担责任,骂我没良心来着。”
谢呈心疼地捧着他脸:“不怪你。”
“谢呈,”周讲于低声喊,抬手摸他脸,“你别怕,咱们都这么大了,长得很快的,你以前说过,长大了咱们会有更多自由。”
“我不怕。”谢呈立马应,“你也别怕。”
周讲于“嗯”了一声:“抱紧点儿,晚上没吃饭啊?”
谢呈忍不住笑了笑,手臂在他身后缠得更紧了些:“我怕太紧了把你勒死,要坐牢。”
周讲于:“……你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谢谢夸奖。”谢呈嘟囔,“你也是。不用谢。”
周讲于惩罚性地再次紧紧手臂,谢呈不由自主地低/喘一下,蒙头蒙脑地就换来一个热切的吻。
“要是她坚持让你去西容念高三你也别忤逆她,”而后谢呈再开口,“咱俩尽量考一个学校就是了,再不济就是一个城市。”
周讲于问:“那要是她一直一直反对呢?”
“我不知道。”谢呈说。
周讲于在他额上亲了亲:“你就说你怎么想的。”
谢呈想了想,老实说:“我的想法还是比较自私,我就想着,想着她管得住一时也管不住一世,人生还是你自己的。”
周讲于低头亲他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谢呈又说:“先前没人发觉的时候我就这样想了,能藏一天是一天,藏不住了咱俩就走,迟早要出去念大学的。感情见不得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又不需要别人祝福我,换个角度说,别人知道也一样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咱们,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沉默些时,周讲于问:“那你妈你哥他们呢?”
谢呈心里一滞,没开口。
这么几年来,宣禾对待耿川的矛盾态度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家里的事情是他另一个隐秘伤口。
周讲于这么简单一问,直接戳中靶心。
“算了,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讲于按着他后脑勺轻轻地揉,在他头发上蹭下巴,“你这么爱睡觉,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别想了,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做个梦,想多了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