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204)

　　她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地砖上，如苟延残喘的鱼，脱了水，就快要死亡。
　　如同现在这般。
　　顾可馨倏然抬头，离开那池水，幻想尽数消失，她抬手抹了把镜子，里面的人影霎时分裂成无数片，每一片投射出过去，熟悉又陌生。
　　她手机滴一声又响起，顾可馨拿起来看眼，景园又发了两个字：“可馨。”
　　似能听到景园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顾可馨情绪稳定不少，她拨弄手机发消息：“结束了，马上过来。”
　　今天是她不顾景园劝阻也要来的不凡，好像并没有撒气的理由，只是这个小妹妹……
　　顾可馨擦掉脸上的水珠，重新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后出去，外面只有苏英在等着，她看到顾可馨出来说：“萧情也要去景家？”
　　“嗯。”顾可馨说：“她人呢？”
　　“回办公室了。”苏英说：“让你走之前叫她。”
　　顾可馨点头：“知道了。”
　　她们离开更衣室，顾可馨和苏英上楼，途中遇到公司职员，顾可馨笑的温和，有几个蠢蠢欲动想过来要签名，被其他同事拖走了，顾可馨走上电梯，对苏英说：“李颂的消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苏英说：“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周一换不带重样的，私生活很乱，不过他能力不错，就是死的早。”
　　“什么时候死的？”
　　“二十几年前。”苏英说：“车祸走的，好像是酒驾。”
　　苏英查到的也是片面消息，李颂属官员，要想查他的消息绕不过政府，况且还有李家压着，她们的能力渗透不进去，顾可馨说：“知道了，你把查到的发给我。”
　　“嗯。”苏英说：“不过你查李颂干什么？”
　　李家不从商，也没人在娱乐圈，一家上下都是标准的老干部，和她们完全不相干，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突然查到李颂身上。
　　“有事。”顾可馨没多说，苏英问：“不然让赵部长帮忙？”
　　赵禾吗？赵禾也是政府里的，对李颂应该比她了解，但她还不想因为这种消息麻烦赵禾，顾可馨摇头：“再说吧。”
　　苏英没了话，两人一起上楼等萧情下班，萧情刚签完字，助理说顾可馨到了，她放下笔：“等会你开车跟着我们。”
　　助理低头：“好的，我明白了。”
　　萧情交代好助理和保镖才打开门出去，看到顾可馨笑：“工作有点忙，久等了。”
　　顾可馨说：“没等多久，那我们走吧。”
　　萧情跟顾可馨身后上了车，顾可馨的保姆车没换过，还是按照以前的三线艺人标准，设备都不是很好，音箱里的音乐也随车震动有些木模糊不清，萧情光鲜亮丽的坐在里面，还真有两分格格不入。
　　顾可馨坐在她身边说：“萧老师准备什么时候拍【抗战】？”
　　“下半年开始。”萧情说：“【抗战】耗时长，怕是一会班半会拍不完。”
　　最重要的是，基地她还没谈妥，纪云昕油盐不进，说出口的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萧情还是头次碰到这样的合作对象，以往圈子里的人看她面子，多少都会给点折扣，这纪云昕倒好，不仅不给她薄面，还变本加厉。
　　真难缠，萧情没辙，重新布置基地更耗费时间，她等不起，目前来看，除了答应纪云昕，别无他法，至于对付京仪，只能等百年的项目通过再说。
　　顾可馨余光看萧情，见她微拢眉，不由问：“阿姨怎么了？是有哪里不顺吗？”
　　“没有。”萧情说：“等基地签下，就可以开拍了。”
　　基地，京仪的基地，八成是萧情在纪云昕手上没讨到好处，正烦闷呢，顾可馨心情好转一些，她说：“那就等阿姨好消息。”
　　萧情转头冲顾可馨笑笑，说：“可馨啊，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俩还挺像的。”
　　苏英开车的手握住方向盘，下意识看向后车镜，里面顾可馨和萧情挨着坐，细看，是有两分相像，萧情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苏英手心突然出了汗，冷飕飕的。
　　顾可馨倒很沉稳，她说：“阿姨是说性格吗？”
　　“是啊。”萧情说：“我们性格还真挺像呢，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很亲切。”
　　顾可馨憋着气，双手紧攥，她身体在黑暗的车厢里紧绷，声音压低说：“我怎么敢和阿姨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敢的。”萧情笑，心情很不错：“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阿姨老了，也该做你们后面的人，推推你们。”
　　“阿姨您可是圈子里的神话。”顾可馨说：“永远不会老的。”
　　“说什么胡话。”萧情被她哄的很开心，眉眼弯弯，她单手放在唇边说：“我女儿喜欢园园啊，是因为从小她就一个人，她一直想要个姐姐，所以对园园特别依赖。”
　　顾可馨呼吸微窒，她忍着情绪问：“那您为什么没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呢？”
　　萧情说：“那时候政策不允许，可馨，那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而且——”她话锋一转，看向顾可馨：“我和小禾，我们这样的家庭，也和别人不同。”
　　他们上层圈子，要做表率。
　　顾可馨突然明白萧情的意思了，她掩下复杂的情绪，萧情说：“可馨，现在和以前大环境确实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怎么都变不了。”
　　门第，门当户对，她配不上景园。
　　顾可馨双手握紧，她低头说：“阿姨说的对。”
　　“阿姨也是为你们好，不过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说是吧？”
　　合着来景家，不是为了吃晚饭，而是给她做功课，顾可馨突然觉得荒谬至极，二十几年前，她费尽心思推开的女儿，现在又千方百计拉拢进萧家。
　　真可笑啊。
　　顾可馨差点笑出来，她看向窗外，平复心情说：“会有解决办法的。”
　　话题点到为止，萧情也不再开口，很快她们到了景家，景园早早就守在门口，看到顾可馨的车刚停下就立马走到车门旁，顾可馨车门刚打开，还没走出去，被抱了个满怀。
　　顾可馨心头一荡，景园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也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现在这般直冲过来抱着她，估摸是因为这两天的矛盾。
　　她也在害怕和担心，顾可馨积攒的怨气慢慢散开，她抱着景园说：“景园，让我先下车。”
　　“感情还真好。”萧情的声音幽幽响起，顾可馨怀里的景园身体一僵，抬头，看到顾可馨旁边坐萧情，她呐呐道：“阿姨？”
　　阿姨怎么过来了？顾可馨怎么没和她说啊？
　　顾可馨松开景园，下车后说：“刚刚试镜结束，阿姨一个人吃晚饭，我就邀她一起过来了。”
　　阿姨？顾可馨怎么也叫阿姨了？景园狐疑的看向顾可馨，满肚子问题，萧情说：“你们聊吧，我先进去。”
　　景园拉顾可馨站在花圃旁：“怎么回事啊？你和阿姨？”
　　“我们只是一起过来。”顾可馨说：“没什么其他的事情。”
　　语气冷清果断，景园听出端倪，岔开话题：“你过了吗？”
　　“过了。”顾可馨说：“下半年拍。”
　　她说完景园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拧着眉。
　　“可是你不是还有一部吗？”景园说：“你还有那么多宣传，而且还有广告，代言，而且……”
　　顾可馨打断她的话：“景园。”
　　景园抬头，声音戛然而止，顾可馨低头问：“你想说什么？”
　　花圃黑，只有路灯将她们身影拉长，顾可馨秀发散开，遮住侧脸，景园看不到她现在什么表情，只觉她一双眼很明亮，她说：“我不想你去。”
　　景园抿唇：“我感觉你会很难受。”
　　顾可馨心弦被轻轻拨动，她攥住景园的肩膀，低头和景园额头抵一起，四目相对，顾可馨说：“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