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铃(32)
同样遗憾的还有那边的亏江月。
她揉揉自己的脚踝,吃痛地吸气,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又站起来,摆好姿势,从头开始。
她嘴里轻唱,月牙月,月牙花,到该勾花时她心里紧了一下,接着用力一抛,腿立刻往后甩,这次十分美妙的,她接住了那朵花。
亏江月心里一喜,忍着脚上的痛楚,又用力一抛,那花在她脚底被颠起,花至肩处又落下,亏江月嘴里继续唱着,目视前方,心里算着后头何时花落,又一个使力,抬脚将花打散。
瞬间,红包的彼岸花瓣散在亏江月周围,伴着她的舞姿妙曼的很。
亏江月一个转身,一个优美的姿势拾起藏在花丛中的一把月白色的纸伞,纸伞被打开,伞身接住些许花瓣,她又是一跃跳了起来,伞上的花瓣随着也落下。
千茶看着有些痴,她没见过亏江月这样美的模样,难怪六哥说虎族的琴阴闻名,这样看来,确实赏心,确实悦目。
千茶靠近旋离一点,道:“好看。”
旋离点头,同意道:“确实好看。”
但不妙,亏江月跳着落下后,一个崴脚,没站稳。
眼见她就要摔倒在地,侧方突然出现一人,极快地飞了过去,在亏江月摔下前扶住她的腰,那人又是一个踮脚,搂着亏江月离开了花丛。
亏江月愣愣地倒在那人怀中,半晌,才晓得回一句:“多谢。”
那人却不理亏江月这话,直接放好她,将她的脚踝握在手上,急道:“这脚怎么伤成这样了?”
亏江月见她十分热枕的样子,顿了片刻,才道:“几年前伤的,一直没好。”
那人眉头紧蹙:“这样严重。”她说着轻轻一揉,听江月痛苦地抽气,她咬牙责备:“伤这样重还跳舞。”
亏江月看着这人的侧脸,仍旧疑惑着,她手法很好,揉久了江月也不觉着疼了,甚至还有一股暖意,从脚踝处传来。
她抿唇开始偷瞄这人的侧脸,接着是她的衣裳,最后是她的手,她被伺候得不舍得叫停,心不知何时起开始重重地跳。
夕阳西下,淡橙色的光披在她的脑袋上,柔和一片。
许久,她才觉着不好意思,伸手过去,可半空中又缩回来,咬牙又伸过去,覆在这人的手背上,轻声道:“谢谢你。”她声音放得更轻,道:“冒昧问一句,你叫什么啊?”
面前的人先是一顿,接着才笑起来,举起手弹了一下江月的额头,轻快道:“你再问一遍。”
亏江月愣:“嗯?”
那个笑,扬眉点点头,似是认命道:“枳於。”
亏江月听后哦了声,接着又啊了声,惊讶:“狼,狼帝!”
枳於被她这个表情逗得乐了,看着她的脚道:“脚崴了也能跳成这样。”
亏江月惊:“你看到了?”
枳於一点也不掩饰:“从头看到尾,怕你见到我不自在,就躲着。”
亏江月咬住下唇,有些害羞地吐舌:“没跳好。”
枳於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慰,又轻轻捏亏江月的脚:“无大碍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枳於说完这话转身便飞走,留亏江月一人痴痴地坐在地上。
“枳於,枳於。”亏江月嘴里喃喃两声,低头轻快地笑了起来。
她站起身,果然脚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走路还有些不顺,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轻快。
她蹙原地转了一圈,裙角的红色彼岸随着飞舞,像是活了过来,缓缓往上,又缓缓落下。
这花丛边上有个小山洞,亏江月收拾好那边的伞后,到洞里将衣裳换下,换了件普通的衣裙,又整理了一番,这才离开。
许是今日遇见了枳於,亏江月被她温柔对待后,心情好了许多,便轻快地走了回家。
千茶和旋离也随着亏江月的回忆一同过去。
千茶:“这亏江月,她从前看起来很是活泼啊,如今做了枳於夫人,静了许多。”
旋离嗯了声,见亏江月进了一个洞里,不过片刻,这洞口却被石门堵上。
千茶:“我们怎么进去?”
旋离拉着千茶朝里走:“这里是品昔境,我们境外之人,是可以穿过这儿的所有东西的。”
她说着带着千茶生生地穿过门,这门像是云雾一般被她们打散,没多久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姐!”
二人进门后,便听亏江月轻快地喊了一声。
那被唤作姐姐的人,听闻后从后面走了出来,人还未至,声音却先到,温温柔柔地责怪:“又这么迟回家,菜都要凉了。”
她说完这话,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
千茶和旋离见来人,皆是一惊。
千茶:“这姐姐,她们俩。”
旋离听着,看着眼前二人,补上千茶的话:“是双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35章
双生子。
洞里的两人, 面对面地站着, 除去衣裳花纹不同, 其他几乎没有分别。
千茶走近一些,仔细瞧了眼,见着什么忽然一惊, 忙握住旋离的衣裳, 道:“鼻尖的痣,旋离你看。”千茶指着亏江月对面人:“江月的姐姐,鼻尖有痣,那个画中的女子, 鼻尖也有痣。”
千茶看着旋离道:“枳於那个神秘的洞中, 画像上是江月的姐姐, 不是江月。”
旋离听着稍稍扬眉,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对千茶嘘声。
千茶这才觉着自己有些吵了,该听不见里头的说话声, 她对旋离吐舌,旋离摸她的脑袋,小声道:“走吧, 她们在里头吃饭。”
亏江月的姐姐已然备好了饭菜,她一回来,姐姐便给她盛了碗汤,嘴里又责备道:“总是不按时回来,这汤都凉了。”
亏江月啃着肉, 对着姐姐傻笑。
姐姐:“最近都去哪了?过几日我们得表演,我还想同你多练练呢,你早出晚归,上哪去了?”
亏江月:“没去哪。”
她说完低眸思虑片刻,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片刻后抬头看姐姐:“挑灯舞你练会了么?”
姐姐摇头:“还未。”她叹气:“若是练会了,到时便能跳这个,加上你的琴,定能惊艳全场。”她有些失落:“只是可惜,我没有天赋。”
亏江月试探:“若是我跳呢?”
姐姐突然蹙眉,摇头道:“不可。”她不容商量道:“你脚伤还未痊愈,这舞对你的脚伤害大,不可胡来。”
亏江月小声:“我没有胡来,我从前就会跳,如今多练便可以了。”
姐姐摇头:“不可。”她说着又突然蹙眉,压住亏江月的手:“别告诉我,这几日你出去,是去偷练挑灯舞。”
亏江月抿嘴不答。
姐姐:“亏江月!”
亏江月听着也喊:“亏江年!”
她喊完又立马软下来,拉着亏江年的手,撒娇道:“我很好,我今日跳了几遍,险些成了,就是。”
亏江年蹙眉:“就是脚太疼了,是不是?”
亏江月咬唇笑。
亏江年伸手戳了一下亏江月的额头,半跪了下去,握住她的脚,亏江月见状立马一缩,亏江年低声道:“别动,我看看。”
她又摸又揉,片刻后站了起来:“肿了些。”她瞥了亏江月一眼:“一会儿给你抹些药,明日不许出门了,陪我练舞。”
亏江月低低哦一声。
两人才又默不作声地吃饭,饭后,亏江月撑着脑袋看着亏江年,帮她整理了一番额前的碎发,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说自话,悠悠道:“我的脚能好么?”
亏江年立刻答道:“能好。”
亏江月失落:“快五年了,也不见好。”
亏江年仍旧是那个语气,郑重道:“能好。”
对于琴阴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腿了,勾缠,跳转,全离不开这腿,亏江月自小便有天赋,脚还未伤之前,甚至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欣赏她的舞姿,彼时,亏江年只在她身后弹琴伴乐。
那惊艳众人的挑灯舞,便是亏江月一人所编。
只是不料,她五年前贪玩,去上山时不甚从树上滚下,脚崴了却没及时治,后来落下病根迟迟好不了。
亏江月从前调皮,腿伤是常事,所以那次伤后,她不甚在意,没有及时医治,等到后来疼得受不了,才寻了大夫,结果却被告知,腿伤难愈。
那时的亏江年知道此事,哭得比亏江月还难过,虽亏江月脸上风轻云淡不甚在意,但亏江年知晓,亏江月心里一定是疼的。
她从小受那么多人的爱慕与追捧,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委屈。
果然亏江月不能跳舞了之后,渐渐地不被重视,亏江年这才渐渐学起妹妹的舞来,但她没有亏江月的天赋,总是差那么三分。
久而久之,她们姐妹二人的名声便渐渐下去了。
亏江年将手放在亏江月的手背上,安慰道:“这几月我观察着,你的腿已好了许多,所以你好生休养,不要再胡闹了,我估摸着再一两年,你的腿便会全好,到时,你想跳什么,姐姐都不会拦你。”
亏江月撑着脑袋,懒懒道:“知道了。”
亏江月不想同亏江年谈论此事,她忽的想到今日遇见了枳於,想着那时突然的心动,扯了扯亏江年的袖子,道:“姐,你说,女子,有可能喜欢上女子么?”
亏江年稍愣:“什么?”
亏江月似乎只是抛出个问题,没想让亏江年回答,想起枳於,还有日落时发生的一切,亏江月笑道:“女子能喜欢男子,自然也能喜欢女子,没有谁规定女子一定要同男子成婚,这样想来,女子同女子,也没什么稀奇,我说的对么姐姐?”
亏江年闻言有些失神,片刻后才支吾应了句:“是,是么。”
第二日,亏江月果然没偷跑出去,听话地在后院里陪亏江年练舞,亏江月不仅跳舞有天赋,琴艺方面也天赋异禀,这曲她只听了一遍,便全然记了下来。
几日后,二人应邀来到山中最大的台子上跳舞,亏江年在前头跳着,亏江月在身后奏曲,虽这舞不及亏江月当时的挑灯舞,但还是吸引了许多人。
一曲终了,亏江月正想收拾东西回去时,却见台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连忙站了起来,见下头的枳於冲着台上笑。
她提着裙子上去,可上了台再寻时,枳於却不见了踪影。
亏江月疑惑,枳於方才到底见着她了没有?但她分明冲着台上笑了,定是见着她了。
果然,她那日说会再来看她,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