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铃(63)
“我的羽毛?”殷殷问。
长老点头一笑,接着收回手,将羽毛收进衣袖里。
“方才你掉落在地的。”她抬眼对上殷殷的眸:“我很喜欢,送我了。”
说完她上前一步,摸摸殷殷脑袋:“小殷殷,明日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67章
长老此行回去, 心情大好。
夜已深, 霍山被笼罩在一片黑幕中, 月东斜,被高崖遮去,山头只微风作伴。
长老住的洞位于霍山西侧的一座小山, 这片山, 只她一人住着。
她幼时并不在这地儿住着,只不过越长大,狸族众人见她越发客气,每每出门或回去, 见着人了, 来人总要对她拱手行礼, 更有甚者, 见着便跪一跪。
她嫌烦,索性找了个清静的地儿自己住去,若他人有事寻他, 来此便可。
长老虽喜爱四处游玩,喜爱新鲜好玩的东西,但总会回霍山, 没特别之事,她不常在外留宿,所以这洞,她弄的舒服极了,有池有水, 还有个小密室。
这日回来,还未进洞,长老便见洞口站着一人。
长老有些困,打了个哈欠进去,开口问了句:“何事?”
门口的考淡跟着长老进去,见长老手一举,一道火打在了墙上的烛上,洞内顿时亮了起来。
考淡边走边道:“今日狸帝寻你,说是明年大殿下大婚,想请你坐上座。”
长老在一石桌边坐下,喝了口早晨才泡的茶,听闻考淡道完,接了句:“妖族之妖成婚,向来只父母为上座,请我上座是何意?”
“许是设了三座。”考淡摇头:“狸帝向来敬重长老,这番估摸的也是看重你的意思。”
长老将最后一口茶喝下,摆手道:“你明日回他话,说大婚我会去,上座不必了。”
考淡点头:“是。”
长老嫌洞内太暗,又打了一道火至另一面墙。
这火光亮起,蓝色的火花未退去,长老瞧着,想起了今日之事。
“考淡。”
长老将就要离开山洞的人唤住。
考淡闻言转身又到长老身边。
“你可有听闻,幽都的聊殷殷?”
考淡思了片刻,点头:“长老说的是那鸟帝的长女?”
长老点头:“是她。”
考淡点头,立马道:“这聊殷殷如今算来是两千八百岁,长老你千岁生辰时,狸帝正好收到鸟帝长女满月的喜帖,正好小你千岁。”
长老点头,示意考淡继续,并用眼睛点了点桌边的石凳,给考淡倒了杯茶。
这位考淡,是长老五百岁时,狸帝引见而认识的,考淡性子温,办事快,不多话,几年过去,同长老相处十分融洽,渐渐便成了长老的部下,随从其左右,也是如今长老最亲近的人。
长老最亲近之人,又随了长老这样久,自然是了解长老的,长老喜何物,烦何物,厌何物,考淡多少都了解一些。
而这长老喜爱之事,其一,便有这妖神族人之间的八卦之事。
在遇见长老前,考淡其实是个雅人,他同狸帝自小认识,在狸族每日过着下棋看书种花垂钓的日子。
自从认识长老之后,他的日子便时常是,随长老打怪,随长老采草,跟着长老修术,替长老传话。
还有便是,给长老道八卦。
这千百年,若听闻有趣的八卦,他也习惯了多听多问,了解其前因后果,以便长老日后好奇,他能答上话。
所以这聊殷殷,他自然也清楚一些。
“说这聊殷殷之前,得先聊其母亲。”考淡看了眼长老,问:“你可有听闻,她母亲商姝?”
长老一个精神:“商姝?是殷殷的母亲?”
考淡点头。
长老手指敲了敲茶杯,低眸细想。
商姝这女子,她是有听闻的。
商姝是鸟族一个小妖,因美貌,因能琴能歌而闻名,只不过这商姝的高名气隔至今日,已然许久,久到无法考察,她到底是在何时渐渐淡去。
长老从前听闻商姝名气时,也是想去会会这位商姝的,只是后来因他事耽搁了,再后来,便忘了这事。
听考淡这么一提,长老这才恍然过来,她几百岁时,确实有收到鸟帝的喜帖,上头写着娶了名为商姝的女子,只是时日久远,她给忘了。
长老点点头:“怪不得这殷殷生得如此好看,原来母亲是商姝。”
她又给考淡倒了茶:“你继续。”
考淡点头:“商姝的好名声,便是淹没在鸟帝娶她之后,她为一族之帝后,自然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长老点头。
她以为这故事便这样简单,该轮到殷殷了吧,却不料考淡又道。
“这商姝,嫁给鸟帝之前,是有心爱之人的,她与那人两情相悦,甚至有传闻已然定下婚约,但奈何,后来遇见了鸟帝,被强娶了去。”
“强娶?”长老惊讶。
她接着想到殷殷说他卜卦之事,失笑一声:“这鸟帝真是荒唐。”
考淡听长老感叹完,将茶杯放下,继续:“商姝虽不愿嫁给鸟帝,但嫁过去后,还是知晓自己的地位,前几百年都好好地过,还生了聊殷殷,这聊殷殷生的好看,鸟帝喜爱的很,聊殷殷满月,鸟帝更是摆了七天七夜的酒宴。”
长老听得仔细,这会儿见考淡茶喝完了,又立马给他续了杯。
考淡润润嗓后,继续。
“不过,在他们婚后的五百年,有日鸟帝带商姝出去游玩,在路上遇见了商姝从前两情相悦的那位男子。”
长老手一紧,听考淡在此顿了顿,立刻道:“如何了?”
考淡言简意赅:“那日夜晚,商姝与老相好,苟且了。”
长老惊讶地睁大眼,捂住了嘴。
“苟,苟且了!”
长老紧紧抓住茶杯:“她怎么,她,她。”长老咽了咽口水,凑近一些:“然后呢?”
考淡:“这事被鸟帝发现了,鸟帝大怒,将商姝与那男子绑了回去,关进牢中,并当着商姝的面,对那男子用刑。”
听闻用刑二字,长老不自禁蹙眉。
“那男子在牢中,每日都要受刑,几乎要被折磨至死,关了大约半余月,某天夜里,那男子带着商姝逃了出来。”
长老扬眉:“逃了?”
考淡点头:“逃了。”
他道:“逃了半年有余,又被鸟帝抓了回去。这次鸟帝自然更怒,也不会轻易饶过他们,他绑着商姝,在她面前,一刀一刀亲手将那男子弄死了。”
长老咽了咽口水。
考淡:“那日起至今,商姝一直被关着,从未出过那牢。”
长老问:“一直关着?”
考淡点头:“一直关着。”
长老叹气:“那时殷殷多大?”
考淡道:“近三百岁。”
长老点点头。
考淡又道:“不过鸟帝却也一直留着商姝,旁人都道他还是喜欢商姝的,不忍杀她。后来又几百年,鸟帝又娶了位,不过他同外人道,娶的是妾,不是妻,那妾几年后,也给鸟帝生了女儿,名为聊缺缺。”
“聊缺缺。”长老重复:“这名寓意真不好。”
考淡点头,故事至此,这才聊到聊殷殷。
“说到这聊殷殷,在商姝那事发生之前,鸟帝对她及其宠爱,话还不能说全,便给她寻了最好的师傅,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后来商姝那事之后,鸟帝自然对聊殷殷淡了些。不过怎么的,也是自己女儿,鸟帝对她,还留有些疼爱。”
“只不过。”考淡喝了口茶,道:“后来聊缺缺满月时,鸟帝请了高人给姊妹俩占卜,聊缺缺的卦许是普通,没传出什么来,而那聊殷殷的卦,道她两千六百岁时,会弑父为帝。”
长老点头。
这故事原是这般。
“宁可信其有,所以自聊缺缺满月后,鸟帝从前特意给聊殷殷请的师傅,也被她请了回去,甚至不让聊殷殷碰任何与术法有关的东西,聊殷殷渐渐大了后,因着她娘,受了不少排挤,鸟帝见着也不顾,再后来,聊殷殷便搬出幽都大山了。”
长老听闻,抬手撑着脑袋。
这么想来,殷殷幼时确实可怜的紧,母亲这般,父亲又那般,身边的人又这般那般。
她今日道,是来给娘亲寻治病之药,那药的用途千茶是懂的,是治全身浮肿之痛。
那商姝,指不定不牢里受怎么样的苦呢。
考淡说完自己所知的故事便离开,留长老一人坐着。
她今日其实想同考淡道几句她见了殷殷之事,顺道夸几句殷殷果真同传闻中的那般好看。
但考淡这番话后,长老失落许多,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思来想去,满心都是这个殷殷。
从前没有遇见,不知这聊殷殷,如今遇见了,这样好看的女子,却有着这样的身世,长老不免唏嘘。
次日,她想着同殷殷的约定,大早便醒了。
见时辰尚早,她先去了其他处,待手上之物弄好后,才又去了幽都。
本以为需待上许久,却不料,离这辰时还有半时辰,远远见着,殷殷便已然在等待。
长老见着殷殷很是欢喜,飞至跟前后,将方才随手摘的一朵淡紫色的花,戴在了殷殷的头上。
“不是约了辰时,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昨儿一同钓了鱼,还听了她的故事,长老心里自然同她亲近许多,这话出口,也熟稔了些。
殷殷听闻,恭敬道:“怕长老久等。”
长老失笑:“我也不会久等这么久啊,本想着先去你幽都逛逛,时辰到了再来接你。”
殷殷朝后方瞥了眼:“幽都无趣,长老既已到了,不如我们先去采点黄雚草吧。”
既提到商姝,长老不免想起昨夜考淡同她说的那些,这抬眼,瞧着殷殷的神色便不同了。
她这才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了上去。
殷殷低头,见长老手中躺的,是她昨夜惊吓而掉的两根羽毛,羽毛被细绳系在了一块,上头还串了两颗珠子,珠子与羽毛同为玄色,今日天气甚好,照着珠子侧边泛着点光。
“好看么?婴梁山上的玄石制成的。”
她说完拎起绳子,那珠子同羽毛便垂了下来,晃晃悠悠,甚是光彩。
殷殷点头:“好看。”
长老比划一番:“你转过身去。”
殷殷听话地转过身去。
长老先是随意给她系上,看了眼,觉着太简单了些,又取下,瞧了她的头发片刻,开始编辫子。
“殷殷。”长老边折腾,边唤了声,接着问:“你想学术法么?”